12
一周很快過去,去完醫院,季巋接我回家。
「我的床很大。」
季巋打了把方向,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我知道。」
滾了一晚上還能有角落是乾的。
他微微偏過頭:「你知道?」
……
我在面不改色瞎扯上的確很有天賦:「夢裡見過。」
「什麼夢還有我的床,床上有我嗎?」
「你猜。」
車子平穩駛入別墅區。
「不猜,待會就讓夢實現。」
一進門看到沙發上坐著的男生,我就知道這夢一時半會無法實現了。
他笑著站起身:「阿巋你回來啦,等你好久。」
看到我後,表情微滯。
「這位是……哦,便利店打工的。」
熟悉的微妙敵意。
我大概知道他是誰了。
季巋的聯姻對象。
好想逃。
我硬著頭皮對他點點頭,不動聲色挪開了一點距離。
季巋剛要開口,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他低頭掃了一眼螢幕,微微蹙起眉。
「江葦,你先去我房間等我,我處理個事,馬上回來。」
當著正牌的面說這個合適嗎?
不合適啊季巋。
我當然沒去他房間,渾身僵硬地在沙發坐了下來。
男生見季巋一走,笑容瞬間收回。
他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斜睨我一眼:「我和季巋出生就認識,本該在初秋訂婚的,你知道嗎?」
我簡直無地自容,侷促地併攏膝蓋,手不知該往哪裡放。
「抱歉,我會儘快離開他。」
這話一出,他臉上閃過一絲詫異,很快又恢復那副輕蔑的姿態。
「離開?你捨得離開麼?」
我垂下頭:「坦白講,目前是季巋不放我走。」
男生放下茶杯,終於捨得正視我,仔仔細細打量了好一會,眉梢輕佻,躍上清淺喜色。
「哦?那你想走?」
「嗯。」
「你真不喜歡季巋?」
「……不重要。」
他向我遞來手機:「顏疏。加個好友,我幫你。」
我很意外:「幫我?」
怎麼突然態度大轉變……
「對,幫你擺脫他。」
我將信將疑地加上,備註上名字。
「季家勢力大,也有手伸不到的地方,我可以送你出去,等這裡塵埃落定,再接你回來。」
莫名覺得這套說辭很耳熟,想了一會,想不起來。
「去哪兒?」
顏疏眉眼彎彎,笑意蕩漾,眸底卻一片幽深。
「自然是他找不到也管不到的地方。」
我還是覺得奇怪:「為什麼要幫我?」
「那當然是,順便幫我自己啦~」
13
季巋沒多久就回來了,一臉森寒。
「他人呢?」
我被他嚇到:「回去了。」
季巋抬手摸了摸我的臉,臉色稍微緩和了些。
「我要出趟門,你先睡。」
潛意識告訴我,他要去找顏疏。
心裡有點彆扭。
不想讓他走。
驚了,我怎麼可以有這個想法?
戀愛腦長出來了還是激素作用?
不管是哪個,都好可怕。
我正慢慢變成我唾棄的樣子,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我會心甘情願,變成季巋包養的某一房,每天什麼都不做,一心一意等他光顧。
……
絕對不可以。
季巋徹夜未歸。
我在他的大床上盯了一宿天花板,天亮時決定回自己家。
出門遇到了管家,他朝我微微頷首。
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抱歉。」
畢竟之前那次他和我串好口供,送我回了學校,我也承諾不會再糾纏。
他搖搖頭:「是少爺自己的選擇。」
季巋的選擇,就是哄著我,然後在正牌聯姻對象那兒待上一整夜。
有點睏了,也累了。
回家補覺到大中午,睜眼看到季巋的睡顏,大腦遲鈍得轉不過彎。
什麼時候回來的?
手腳並用把我抱在懷裡也沒把我吵醒。
屏息慢慢往後撤,還沒撤出他的懷抱,他一個摟緊,前功盡棄。
我分不清他睡著還是醒著。
不過不管什麼狀態,他總能閉著眼胡亂地吻上來。
想起第一次,他也是這樣迷迷糊糊把我認成前任。
「想結婚了。」
他含糊道。
夢話?
剛被調動起來的情潮倏地退去。
都中午了,夢也只能變成白日夢。
「嗯,你去結吧。」
季巋睜開眼,眼眸清明。
嘴角勾起一點弧度,捉住我的手,親了親指尖。
「再等等,現在還不行。」
等到什麼時候呢。
初秋嗎?
蘆葦夏天開花抽穗,過完秋天,就枯萎了。
14
昨晚季巋可能累到了,一直睡到了下午。
我剛回完郵件,一轉身看到他,還是一副睡意朦朧的樣子。
「吃晚飯嗎?」
「吃,正好餓了。」
給季巋的鑰匙不知道複製出了多少,廚師收納師營養師……人手一把。
一個個和特工一樣,悄無聲息地來了。
默默幹完活,悄無聲息地走了。
季巋吃相和本人性格完全相反,很文雅。
慢慢嚼著,冷不丁來了句:「為什麼把工作拒了?」
藕片從筷子滑落。
再夾,又滑落。
季巋穩穩夾起,放在我碗里。
我埋頭嚼嚼。
「你看到啦?」
「嗯。」
「突然覺得不太喜歡,後面再找個合適的。」
「別找了,我難道養不起你嗎?」
「知道啦,躺平任養。」
我答得乾脆,笑眯眯抬起頭,意外看到季巋的眉間蹙了蹙。
「原來你只是說說的嗎?」
「當然不是。」他定定地凝視我,面容沉靜,眸光深邃不見底,「就怕你只是說說。」
我扒拉一口飯,把腮幫子塞得滿滿的。
學著他的語氣,含糊道:「當然不是。」
餐後,清潔員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麻利地刷完碗,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厲害。」
我嘆為觀止。
他手底下的人都這麼厲害,季巋應該更不遜色。
今後要成為季家大當家的人,怎麼可能不厲害。
但也,很辛苦吧。
本著不能留遺憾的原則,我鼓起勇氣問:「季巋,你到底喜歡我什麼啊,畢竟我和你們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不是地球人?」
「不是這個意思!就……不是一個圈子和階級。」
「當年戶外拓展課,那群傻逼把好好的資源全部浪費做出一堆豬食還沾沾自喜,你覺得我和他們是一個圈子的嗎?」
他說的是大一的事,最後是我就地取材收拾了爛攤子。
這四年季巋在學校神龍見首不見尾,那次是我們為數不多的交集,沒想到他還記得。
「我喜歡你的生活氣息。」
我不認可。
「我只是在生存。」
季巋摟住我,溫聲道:「和你在一起的三個月,是我人生中最輕鬆的時間。」
一時間我想起了很多,想起他身上數不清的新傷舊傷,想起他用平淡語氣道出的那句「我可能會死在那裡」。
可能,我們都只是在生存。
「不過你放心,以後不再會有那種危險的情況,老頭子之前那麼生氣,就是因為我暗地剝除了一些灰色產業。」
「那怎麼鬧掰了兩次?」
「哦,第二次因為顏疏。我們有婚約,老一輩指定的。小時候我被綁架,顏疏的爺爺替我擋了一槍,我上次飛……」
突然不想聽了。
分不清是不想聽顏疏和他的過往,還是不想聽他撕裂自己的舊傷口。
我打斷他:「季巋,上次醫生是不是說,三個月後就可以那個了?」
他猝然止住話頭,有些好笑地摸摸我的腦袋。
「別勾引我。」
「不行嗎?醫生都說可以了啊?」
他一點點收起笑意,「你認真的?」
「當然。」
季巋喉結滾動,眼神一寸寸晦暗。
視線落在我小腹上,又搖了搖頭。
「我不是禽獸。」
我垂下頭,漲紅了臉。
「可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