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擅跳《胡旋舞》,身法利落、腳步如飛,配上李延年專屬編曲,夜夜笙歌不絕。
真正讓她火遍全宮的,不是舞技,是一個小動作。
那日,漢武帝在李宮歇息,頭癢難耐,隨手拿起案几上的玉簪搔頭。
李夫人剛洗過香發,那玉簪還帶著花露香味。
宮女看見這一幕,傳得飛快,幾日後,整個長安城的女子都在找「玉搔頭」。
一支玉簪,從幾文錢炒到百金難求。
玉器鋪門口排起長隊。市井小販全改行做簪子,就為模仿那一搔,玉搔頭,成了玉簪的新名字,寫進後世辭書。
長安女子人人說:「李家女子帶火了整個京城。」
寵愛太盛,李家地位水漲船高。李延年任協律都尉,專管全國音樂,李廣利也搭上快船,混入軍中準備封侯。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這個平民出身的女人,正在把整個家族推上高位。
色衰愛弛:李夫人拒見與臨終託付
進宮第五年,李氏生下皇子劉髆。宮中太監放煙花慶賀,未央宮一夜未眠。
李家上下皆以為李夫人,已經定住太子之位,不出十年,李氏將母憑子貴,稱後封母。
誰都沒料到,孩子出生沒多久,母體先出事了。
產後身子虛,氣血耗盡,天氣反覆,她病得越來越重。
太醫每日把脈,開方無數,藥湯不見效,李宮日漸冷清,連舞曲都停了,漢武帝數次親往探病,每次都碰壁。
帷帳垂下,門口宮人屢次通傳,李夫人卻始終不露面。
傳話出來:病重不堪,不願以憔悴之容驚擾聖顏。
皇帝不信。以為這只是小性子。
命人帶金帶玉,封賞官位,逼其出來一見。李宮卻始終無聲,太監在外高喊聖旨,內殿不回一句。漢武帝臉色漸沉,轉身離去。
人剛走,李延年進殿,低聲勸:「陛下盛怒,姐姐怎能如此?」李夫人只躺著,眼都不睜,嘴裡只念一句:「以色事人,色衰則愛弛。」聲音輕到像風吹紗簾,聽不真切,卻句句沉重。
姐妹也來勸,說此時正該借病留情。她依舊面紗不揭,只留一句:「若留印象,不若留回憶。」
李家人開始慌了。李延年和李廣利走上朝堂,爭取官職土地,急著替家族爭資源。朝中議論四起。
言官上書,說後宮有人病重不見天子,失禮國制。武帝依舊沉默,一句不回。
數日後,李夫人病重垂危。最後一次傳話,只說三件事:兒子不爭儲,李延年看護,後事從簡。不見面,不留物。
漢武帝終究沒再去。李夫人閉眼那天,未央宮無聲無息,只有秋蟬鳴個不停。
半月後,聖旨封李延年為協律都尉,李廣利任貳師將軍,出征西域。宮中譁然。死後還能為家族鋪路,這才是真正的寵愛。
姍姍來遲:漢武帝的招魂與思念
李夫人走得乾淨,不留身影,不留畫像。一場秋病,走得冷清,也走得徹底。
按理說,宮人一死,舊情也該散。
可李宮關門第三十日,漢武帝一反常態,獨自前往甘泉宮。無人隨行,無人陪駕,只帶幾本舊樂譜與香爐一具,天黑未歸,守門太監嚇得連夜通報長信宮。
隔天早朝,滿殿等候,皇帝未現。
長信宮傳話:甘泉宮閉門設壇,不得打擾。這事傳得比火還快,說皇帝瘋了,為了個死妃搞邪術。
數日後,一名方士奉召入宮,名叫李少翁。
人不高,面色微青,自稱通靈能招魂。甘泉宮關門七日,第八日夜裡,李少翁設壇,掛帷帳,點百香,燃千燈。
宮人皆不得入,獨留皇帝在內。
半夜,帳內蠟燭搖曳,光影交錯。漢武帝定睛望去,只見一人影慢步而來,身著素衣,步履輕柔,隔簾如煙。
他喃喃出聲:「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姍姍來遲。」
一句話傳出,成了千年成語。「姍姍來遲」,原意未必是怨慢,可能只是懷念太深,盼太久。
後來傳說,這場招魂儀式用的是紗幕投影,光影打在人偶之上,形似真人動作流轉,這種演法,數十年後,被稱作「影戲」,再演百年,成了皮影戲的雛形。
宮人記錄下整場過程,藏入太常府,成為宮廷文獻一頁。
漢武帝沉默不語,一夜無眠,次日離開甘泉宮,再未回去。
思念未歇。畫師被召進宮,命題為「畫李夫人真容」。畫不出來。無人見過病前病後的樣子,連宮女也只見過紗後影子。
漢武帝親自上筆,交代五官比例,衣飾髮型,舞姿神態,畫師重畫七次才敢上呈。
這幅畫,最終掛在甘泉宮主殿,皇帝每月必至一回,獨坐三時。
東方朔聽聞此事,進獻奇物,名為「懷夢草」。
據說此草燃後可入夢見故人,香味獨特,氣味不散,經久不絕。宮人夜半焚香,皇帝在夢中果真見李夫人持香而至,輕言輕語,送一袋蘅蕪香。
醒來之後,香氣仍在枕邊,熏衣三月未散。「懷夢草」的典故由此而來,後人稱為相思物。
李夫人死後第二年,漢武帝不設新寵,不封新妃,李宮照常點燈守香,內務府每月準時送花如生前。
宮中無人敢提她名字,只稱「那位」。
身後殊榮:追封皇后與陪葬茂陵
李夫人本無封號,生前未及為後。
按規制,死後也只能草草埋葬,漢武帝不許草率。親點英陵為其下葬之地,陵墓結構與皇后墓無異,地宮高闊,棺槨精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