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個人再強,也不是「多活十年」就能倒騰出一個靠譜行政體系。權力越大,反饋越少,治國之手越穩,基座就越空。前十年就壓不住了,後十年靠什麼起死回生?
地方亂成麻,皇帝再神也白搭
統一之後,不光人手不夠,基層更是頻頻「飛劇情」。
前209年,張良刺秦失敗,但毫髮無傷;前211年,項梁因鬥毆入獄,花錢即可出獄;前208年,劉邦押徭役途中「放人跑山」,卻依舊能再出官場。
《史記》記載,「張良得力士,夜襲始皇行宮」,行動失敗,卻能隱退多年,安然無恙。如果換在戰國中期,這種行為,三日內必全族受誅。為何到了秦朝,卻人逃案結?答案在地方行政。
在咸陽郊外,蘭池一帶發生強盜暴動,屬地官吏不報、民間謠言四起:「始皇死,天下將亂」。當局派人緝捕,遍尋未果,最後不了了之。一個接近首都的郡縣尚且如此,其它偏遠之地情況可想而知。
而最具象徵意義的,是「始皇帝死而地分」這句謠言。這個輿論點,早在他活著時就廣泛流傳,說明全國早已在猜測權力更迭後的動盪。更詭異的是,這種造謠者竟無人受懲,不是沒查,而是地方根本「查不了」。
《嶽麓秦簡》反映,當時縣丞、郡尉大多身兼數職,有的甚至一邊服徭役,一邊書寫公文。官員精力枯竭、權責混亂,處理案件如走過場。「依法治國」成了紙上律令,「基層執行」變成擺設。
秦法雖嚴,但嚴在紙上。律例密如蛛網,卻連蜘蛛都懶得織。上層震怒無效,地方推諉成風,皇帝再強,也摸不到那張已經破洞的基層網絡。
因此說,劉邦項羽的成功,並不在於他們「反得早」,而在於秦帝國「病得深」。不是起義逼著皇帝死,而是帝國自身潰敗為他們開了門。
不是劉邦項羽太猛,是秦始皇自己吃錯了藥
嬴政對天下的設想很簡單:一統九州,法令自上而下,皇權無邊。但歷史告訴我們,這種極端集權,不是強國之源,反倒是「亂局之母」。
統一之後,王綰提出「郡國並行」,即設封國過渡、緩慢推進郡縣制。但嬴政拒絕,理由是「舊貴族有復辟風險」。他的解決方案是全面施行郡縣制,把中央權力拉到底層。
問題在於,基層並不具備接收這麼多任務的能力。《里耶秦簡》反映,一個縣吏每天要處理文書、監督徭役、兼任農業登記與治安巡邏。多重崗位疊加、無實際協同,政令傳達最後淪為「無反饋式發布」。
從制度設計上看,秦朝是在用統一前的小國操作統一後的帝國。秦國能治理關中,是因人少地熟、制度匹配。但一旦面對三倍人口、五倍疆域,舊模型就成了新麻煩。
而相對的,漢初「郡國並行」,地方封國擁有一定自主權。劉邦分封異姓王、設丞相、用功臣,本質是借地方托底中央,待穩定後再收回權力。這一步步「溫水煮權力」的節奏,才是真正穩住局面的關鍵。
嬴政若再活十年,會不會接受這種「放權救國」?從他前十年的決策看,機率接近於零。他不信人,只信制度;他要的是鐵板一塊,而不是分權共治。
一個制度已經出血,最怕的不是敵人進攻,而是主事者誤判。嬴政不是輸在劉邦項羽手上,而是敗在自己不肯下調期望,錯把鐵腕當萬靈藥。
所以不是他多活十年能不能扭轉局勢,而是他多活十年是否能「重新做人」。答案,留在歷史,也寫在廢墟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