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錦衣玉食,如今卻是捉襟見肘,門楣漸冷。
李閏沒有一句怨言,她將原本閒置的宅子打理成客棧,靠著招呼過路商旅的飯食與夜宿,一點一滴地補貼家用。
她不再是那個不諳世事的閨閣女子,而是每天親自下廚、記帳、接待的女掌柜。
白日裡奔波操勞,夜裡還得熬燈備課,她將從夫君那學來的家國理念,悄然融進了一粥一飯、一本帳簿中。
子侄眾多,兄嫂識字不多,孩子們的啟蒙教育便自然落在了她肩上。
她親自製定課程、講解字詞,教導他們讀書做人、識字明理。
她教他們背夫君的詩,也講述丈夫為國而死的故事,她要讓這些孩子知道,他們身上流淌的是不肯低頭、不怕犧牲的血。
她也沒忘記丈夫生前最牽掛的事,女學。
變法之初,譚嗣同曾參與女學堂籌辦工作,李閏亦多有助力。
丈夫身後,她將這段志業一力承擔下來。
那一年,她毅然捐出家中僅有的一部分積蓄,在鄉中一座年久失修的佛寺中設立女學堂。
村裡人都在議論:「寡婦家,竟如此折騰!」
她不理,她只知道,若不做點什麼,丈夫便白死了。
學校建成之初,招收的多是周邊幾戶貧寒人家的女兒,李閏一一為她們洗臉、換衣,親自教她們握筆寫字,帶她們唱《女界鐘聲》。
她告訴這些女孩:「你們不是被遺棄的命,書能改命,筆能護身。」
她的身影穿梭在書桌與柴房之間,既是校長,也是先生。
她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在一座小縣城悄悄燃起了一點希望的火光。
隨著辦學的推進,她越來越注意到周邊那些夭折在襁褓中的女嬰。
有些父母因為貧窮或重男輕女,常常在女兒出生後,將其棄於荒野、溺於水井,一樁樁,一件件,如針扎心。
於是她成立了「育英局」,專門救助被棄嬰兒。
她用譚家的家訓為她們取名,安排啟蒙教育,甚至安排成年的女孩嫁人,親自把嫁妝一點點攢齊。
「她們若生在別家,便是死;生在我手中,便是命。」
她穿著樸素,梳著舊式髮髻,走在那些男權社會中自顧不暇的街巷中,卻有一種讓人不敢輕視的莊重與堅定。
她不是一名戰士,卻以一支筆、一顆心,溫柔卻堅定地,在變革與動盪中,為那個漸醒的中國,點燃了一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