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把李湛逼到那個份兒上,就沒給他往後退的餘地。
失蹤兩個月後,李湛又被我牽回了誠華。
好不容易有點進步的成績,這麼一鬧,又回到了解放前。
收拾一頓之後,李湛明顯乖了很多,都會主動做筆記了。
我欣慰地笑了一下,往桌面一看,火冒三丈:「這節是數學課,你他媽的在物理書上寫個屁!」
李湛:?
我能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
他不僅心不在焉,甚至整個人都緊繃著,脾氣越來越不好。
頭開始,我問不到原因。
後來碰到李湛在巷子口跟那天追帳的社會青年勾肩搭背,圍在一起毆打一個中年男人。
李湛臉上的表情很淡,下手很重。
從男人身上拿到錢後,那個臉上帶著刀疤的青年攬住李湛的肩膀,笑嘻嘻地說:「還得是你啊兄弟,這老賴追了三個月了一個字兒沒吐,被你給收拾服帖了。還是峰哥有眼光,你就是吃這碗飯的。早跟著峰哥干,你早發達了。一起去搓一頓啊?」
李湛把他的手扔下去,撿起牆邊的書包,擺了擺手往回走:「不去,有事。」
我不遠不近地跟著他。
看李湛拐進一個公共衛生間,慢慢洗掉手上的血,在我租的房子底下站了會兒,又轉身回家。
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左手提著書包,右手握著英語書,往我家走。
走了一路,背了一路單詞。
走到我家樓下,沒背會,在樓梯口背了一會兒才上樓。
我不咸不淡地說:「挺好的,做數學吧。」
李湛盯著我沒動。
我扭過頭去寫作業。
李湛蹭過來,不高興地說:「景昭,你是不是忘了點兒什麼?」
我頭都沒抬:「什麼?」
「我英語聽寫全對!」
「哦。」
李湛支著頭,灼灼地盯著我:「景昭,你忘親我了。」
手指點著那張聽寫紙:「以前英語聽寫全對,你都會親我的。」
還親他?
我沒揍人都是脾氣好了。
我摔了筆,抬頭直視他,故意問:「李湛,峰哥是誰?」
等他自己坦白,下輩子都等不到。
13
峰哥,徐峰。
我認識。
那時候他已經是俊博集團的董事長,我跟著李湛的第三年,這個人死了。
被李湛整死的。
死了之後,李湛把他的墳給挖了,坐在陽台抽了半盒煙。
開玩笑一般的說:「要是沒他,說不定我還能做個好人。」
後來李湛被抓,本來罪不至死。
判死刑是因為他殺人了,他以前被逼給徐峰做打手,沾了血,不能說無辜。
徐峰,把走投無路的李湛推進了地獄。
我以為,這次我拉住了李湛,就能避開徐峰。
但我被李湛給騙了。
我還以為他學乖了,到頭來還是裝給我看的。
還是什麼都不跟我說。
還是什麼都自己扛著。
也不想想,他那爛命,扛得住嗎?
李湛猛地站起來,帶翻了椅子,手臂撐著靠背壓下來,目光緊張,眉間隱隱有戾氣:「你怎麼知道他?他們找你了?他們威脅你了是嗎?」
我靜靜地看著他。
李湛站直,在房間裡踱了兩圈,又壓下來,捧住我的臉,人都亂了,語速很快地說:「景昭,別怕。你先回到你家住兩天,別住在這兒了。你家有司機,有保鏢,你是安全的。最近別來找我,你……」
「李湛。」我握住他的手臂,安撫他的情緒,「冷靜,我沒怕。」
怕的是他。
李湛靜了片刻,額上的青筋跳了幾下,轉身往門外沖。
我迅速跳起來抱住他的腰:「你去哪兒?」
李湛腦子裡的弦崩斷了,雙目赤紅,仿佛一頭暴怒的野獸,「我去找他們,我要弄死他們!我什麼都答應他們了,為什麼還要來找你?既然這樣,都他媽別活了!」
李湛安靜下來了,背對著我,一動不動。
我輕聲說:「李湛,他們用我威脅你,是嗎?」
李湛拉開我的手,啞聲說:「你都看到了……我沒有未來。我只有一千萬的債務和無盡的麻煩。景昭,你再想想,好好想想。」
他拉開門,沒有回頭,只是用粗啞的聲音說:「景昭,就算放棄我,也沒關係。」
13
李湛又退回了殼子裡。
我賣了私人物品,拿出攢了十幾年的壓歲錢,湊了二十萬去找那個刀疤臉,要見徐峰。
二十萬,買李湛一年。並且承諾,五年之內,會讓李湛把欠的帳全部還完。
我以為會很難,甚至想好了徐峰要是不願意放人我該怎麼辦。
結果,徐峰答應得很爽快。
本來是筆追不回來的死帳,現在有人願意掏錢補這個窟窿,徐峰沒有拒絕的理由,生怕錢跑了,也沒拿喬。
徐峰現在還沒有重用李湛,沒把他當回事,最多讓他在手底下追追債什麼的。
在徐峰眼裡,現在的李湛,遠不值二十萬。
徐峰點了錢,笑著跟我說:「早讓那小子跟你借,他還不樂意。我也不是非要難為他,這不,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嘛。」
我沒空聽他扯皮,應付了兩句就走了。
出來時,陽光正盛,刺得眼疼。
我覺得可笑。
真操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