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經不想聽了。
我整好衣服,問他:「我只想知道,你答應比賽之前,知不知道那輛賽車有問題?」
封呈笑了一聲,坦蕩承認:「知道。」
知道有問題還上車,用自己的命來玩兒。
以身為餌,釣我呢。
這種把戲,封呈特別熟。
他喜歡故意站在懸崖邊,看著我為他著急,為他衝鋒陷陣。
我擔心得要死,而他在一邊洋洋得意。
那種感覺應該很爽。
稍微勾勾手,就能隨意挑起我的情緒,看我跟狗一樣被他耍得團團轉。
真的,很惡劣。
「五年了,你演來演去還是這麼一齣戲,玩兒不膩嗎?封呈,你想證明什麼?證明我還對你余情未了嗎?」
我偏頭看著他:「實話告訴你,如果不是封二爺的命令,今晚我不會來看你一眼。」
「封呈,你早就不重要了。想死就死遠點兒,別沾我一身腥。」
封呈臉上的笑漸漸褪去。
眼眶通紅,情緒激動,口不擇言。
「他哪裡好?沒我好看,還是個殘廢,他能讓你爽嗎?你看著他那副樣子也有興致?還是說你就是喜歡十八的而已?」
「住口!」
我揚手給了他一巴掌,氣得發抖。
「封聆是你弟弟!封呈,你作踐我就算了,別作踐他。」
封呈被我打偏了頭,稀碎的黑髮耷下來,遮住眼睛。
他良久沒動。
半晌,抬手蹭掉唇角的血,輕聲說:「封聆不是我弟弟。」
抬頭,黑眸沉冷幽深,平靜得過了頭。
「哥,你把心給他了嗎?」
「我的東西,你怎麼能給他?」
「他配不上你。我會讓你看到的,能配上你的,只有我。」
7
回到封家,已經是凌晨了。
四點鐘,天還是黑的,客廳里卻亮著燈。
封聆坐在客廳里,呆呆地看著電視里。
聽到動靜,猛地回頭,看到我,眼神一亮:「逸哥,你回來了。」
封呈跟上來,站到我後面。
封聆看到他握緊了扶手,表情不太自然,對著封呈叫了一聲:「哥。」
封呈眼皮子都沒撩一下。
我快步走過去,蹲在他面前:「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封聆垂著眼,有些難過:「中途醒了,你不在,睡不著。」
我有些愧疚。
昨晚答應過封聆,會陪著他的。
卻失信了。
冰冷的指腹點在熾熱的唇上,我覺得有些古怪。
「我親的。」
封呈從後面壓過來,俯身,越過我,把封聆的手扔開。
「你再看仔細點,說不定舌頭也腫了。」
封聆抿了抿唇,死死盯著封呈,臉色蒼白:「別開玩笑了,逸哥是男人,你也是男人,你怎麼能……」
我深吸了一口氣,想把封呈的腦袋砸進牆裡。
朝封聆伸手,說:「別聽他瞎說。我抱你上去再睡一會兒。」
沒等碰到封聆,封呈突然把封聆的輪椅踹開一段距離,越過我,拎起封聆扛在肩膀上。
「我帶他上去睡覺。」偏頭說,「哥也累了一晚上了,快去休息吧。」
封聆掙扎不過,求救一般喊我:「逸哥!」
我沒動。
任由封呈把他扛走。
封聆不能一直這麼依賴我。
說到底,我是個外人。
8
封二爺也暗示過我,說:「阿逸,你不能陪封聆一輩子,有些坎兒,他得自己過。」
這一年來,我有意疏遠封聆。
昨晚是他鬧得太厲害了。
二爺回到衡州之後,慢慢把一部分權力放給封呈,跟我說:「阿逸,封呈做事極端,你替我看著他,我放心。」
封呈做事不是極端,是不要命。
太狠太絕,容易結仇。
雖然說封家現在是做生意,但圈子裡基本都是黑幫洗白,逼急了免不得要動刀動槍。
有幾次封呈被報復,都是命懸一線。
最嚴重的一次,肚子被人捅了一刀,在醫院躺了三個月。
我在外面抽了半盒煙,回去跟封呈說:「算我求你,惜點命吧。」
封呈滿臉病容,還發浪:「哥親我一口,我就惜命。」
親他一口就乖乖學習。
親他一口就不去酒吧。
親他一口就不走了。
都他媽是假的。
我垂眸看著他,說:「封呈,別犯賤。」
跟著封呈的半年過得比三年還長,每天在外面奔波,連封家都很少回。
二爺生日那天,在家裡設宴。
裡頭燈火通明,我蹲在後院抽煙。
突然,聽見有人叫了我一聲:「逸哥。」
抬頭,看到封聆坐在二樓窗台上,問我:「逸哥,我從這兒跳下去,你能接住我嗎?」
我差點把煙吞進去,指著封聆說:「你別動,等我上去。」
跑上二樓,把人從窗台上抱下來,額頭已經凝了一層汗。
沒等我開口訓人,封聆突然抱住我的腰,雙臂緊緊勒著。
「一百四十二天。」
「逸哥,你已經一百四十二天沒來看過我了。」
我喉頭一緊,乾澀地說:「抱歉,在忙。」
是忙。
但也是刻意迴避。
「逸哥,如果我的腿能動就好了。」溫熱的淚在我衣服上暈開,「那樣,我就不用在這裡等著你來看我。我就可以和哥哥一樣,抓住你。」
我覺得有些熱,去推封聆:「少爺,你先鬆開……」
封聆溫熱的手突然伸進衣服下擺,摁住我的後腰,輕聲說:「逸哥,封呈能做的,我也可以。」
「你也疼疼我。」
我猛然發現身體熱得不正常,竟然連推開封聆的力氣都沒有了。
剛剛太緊張了,沒有發現,室內有種莫名的香味。
照這情況,十有八九是催情藥了。
封聆在我小腹留下一串濕潤的吻,顫抖著手,流著淚呢喃:
「別推開我,逸哥,求你了。」
看到封呈時,他已經拉著我手臂將我拖到了身後,一拳打在封聆的臉上。
將人從輪椅上抱下來扔到地上,抬腿就去踹。
我急喝一聲:「封呈!」
用力拉住他的手臂。
封呈停住了,那一腳沒踹下去。
背對著我說:「哥,能別當著我的面護著他嗎?」
偏頭,眼角殷紅:
「我不揍他了。」
「你別給別人當英雄,行嗎?」
我這會兒根本沒心思聽他在這兒放屁。
忍得難受,拽著他的手腕,喘著粗氣說:「聯繫醫生,給我打一針。」
封呈沒應聲,扛起我就走。
封聆在身後尖叫:「不准走!」
「袁逸,你不准跟他走!」
9
我還有點理智,知道封呈想做什麼。
一字一句地說:「封呈,給我叫醫生。」
到他房間時,我已經燒昏頭了。
封呈親上來的時候,我反客為主,將人壓到門上,五指插進他的頭髮里,摁住他的腦袋,去爭奪他的唇舌。
封呈也像嗑了藥,比我還興奮。
撕開我的衣服,親吻我的耳朵,脖頸,鎖骨……
喃喃自語:
「哥,我真的,好想你。」
我們像兩頭野獸,都想把對方吞吃入腹。
連床都沒來得及上。
第二天早上,衣服的扣子都找不著。
衣服從門口散到窗台,擺件被撞倒了一地。
封呈不在。
我站在窗台抽了支煙,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二爺的消息:【過來,三樓,祠堂。】
二爺的祠堂供的是關公。
堂中,封呈直挺挺地跪著。
二爺坐在一邊的沙發上,手邊擺著一條藤鞭。
「兄弟之間大打出手,封呈,你就是這麼當哥哥的?」
「當哥哥?」封呈冷笑一聲,「你忘了,我媽就生了我一個。」
封寂垂著眼,沉聲說:「不認錯,就認罰。」
封寂把藤條遞給我,讓我動手。
我張了張口:「二爺,昨晚……」
錯不在封呈。
封寂抬眸,平靜卻不容拒絕地重複:「阿逸,動手。」
我垂眸說:「是。」
不用多說。
這是在封家。
昨晚所有事,他都清楚。
只是他想斥責封呈,袒護封聆。
順便,敲打一下我。
一百藤條。
封呈腰板都沒彎一下,悶聲不吭。
打完之後,我比封呈出的汗都多。
封呈撐著身體站起來,靠在我身上,看向封寂:「還打嗎?不打我能走了嗎?」
扶著封呈出了祠堂, 他一直沒說話,好像在想事情。
到三樓拐角,他突然壓著我的肩膀,在我耳邊說:「哥,我給你買條鞭子吧。以後我不聽話,你就抽我。」
?
紅著臉,壓低的聲音夾著些嘶啞:「剛剛,一想到是你在抽我,就……很爽。」
?
我說:「封呈。」
「嗯?」
「別浪。」
10
把封呈送到房間,手機再次收到訊息:【書房。】
我握緊了手機,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才進去。
「不是不熟嗎?」
封寂靠在陽台上 ,沖我勾了勾手:「過來。」
我走過去,封寂偏頭,抬手撥開我的衣領,搓著我頸側的吻痕,平聲說:「都快被那小子親爛了。」
「為什麼封呈行,封聆就不行?」
封聆下的藥,我卻跟封呈睡了。
果然,昨晚的事,他一清二楚。
我說:「昨晚是個意外。」
封呈的美貌一半遺傳了封寂。
再退二十多年,封寂大概和現在的封呈也差不多。
只是封寂到了這個年歲,鋒芒內斂,披了一層溫和的皮。
內里,也是個瘋子。
「阿逸,三年前,你跟我說,你只當保鏢。」封寂的手向上,捏住我的下頜,「現在,你跟我兒子上床了。」
封寂男女通吃,外面的情人養了一堆。
三年前,他醉酒時問過我:「阿逸,你要跟我試試嗎?」
我拒絕了。
情人是情人,保鏢是保鏢。
封寂分得很清。
他不缺我這一個。
封寂只是有點興致,坐到他這個位置,什麼樣的都有,犯不著強迫人。
我說要當保鏢,封寂就把我當保鏢用,再沒提過其他。
但是現在,我在他眼皮子底下把封呈給睡了。
那就算不上純保鏢了。
我說:「二爺,我可以辭職。」
封寂笑了,鬆開我:「說蠢話了。跟了我這麼多年,你想走,也要我捨得。」
封家做的又不是什麼乾淨生意,一腳踏進來就出不去了。
道理我懂。
「替我看著封呈吧。」封寂幫我整了整衣領,「別讓他把自己玩兒死了,我還等著他給我傳宗接代呢。」
垂著眼說:「你們倆,玩兒玩兒就行了,別上心。」
11
封寂嘴上說著讓我看著封呈,卻把封呈指派出去了一個月,帶著我到處應酬。
包廂里,我喝到頭腦發昏,封寂拍了拍腿上的男孩兒,沖我抬了抬下巴。
那男孩兒看了我一眼,走過來問:「先生,要喝點水嗎?」
我撩開眼皮看了他一眼,目光掃過封寂。
他坐在昏暗的燈光下,煙霧朦朧了面容,沉冷的目光靜靜地注視著這邊。
不放心我。
怕我纏著封呈,給我找菜呢。
我垂眸,就著那男孩的手喝了水。
喝得倉促,水順著唇角溢出來。
那男孩仰頭要來吮。
我擋住他的嘴,說:「你剛剛是不是親過別人?」
別人,也就那一個。
男孩兒睜大了眼睛:「你嫌我?」
我笑了笑,委婉地說:「不好意思,有點兒。」
我懶散地想著,沒意思。
不管是身材,還是臉,都差遠了。
媽的,被封呈養叼了。
又給封寂擋了幾輪酒,我跑到洗手間吐。
洗完臉,抬頭的時候,看見封寂站在我身後,給我遞了一塊手帕。
我從鏡子裡看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沒接。
封寂上前一步,掐住我的臉,垂眼替我擦。
我掙了一下,他緩聲說:「別動。」
手帕從額頭劃到眉眼鼻梢。
「小閆說你嫌他髒。」
小閆應該是剛剛那個男孩兒。
我沒應。
「是嫌他髒,還是因為他親過我?嫌我髒?」
我迴避他的問題,只說:「二爺,再擦臉就爛了。」
封寂笑了一聲,把帕子扔到洗手台上。
推了我一把,將我摁在洗手台上。
我沒反抗。
封寂要是鐵了心要上我,我身手再好都沒用。
「二爺。封呈回來了之後,做事特別拚命,你知道為什麼嗎?」
封寂垂著眼,不為所動,拉開了我的褲鏈。
「因為想被你認可,想讓你多看他一眼。」
「五年前,你摁著封呈的腦袋把他送出國,卻留下了封聆。那時候衡州的勢力洗牌,很危險。兩個兒子你看不過來,只能放在身邊保一個,另一個送出去自生自滅。」
「你放棄了封呈,選了封聆。你想把封聆培養成繼承人,可惜天不遂人願,你沒保住封聆,他被抓了,廢了一雙腿,做不了繼承人了。不得已,只能把封呈召回來。」
「如果不是封聆廢了,封呈這輩子都回不了國,對嗎?」
在封家待了四年,風言風語聽多了,有些東西,自然能想出些門道來。
封寂抬起頭,透過鏡子看著我,目光冰冷。
我與他對視:「這些事我都能看明白,你覺得封呈不懂嗎?」
「封呈懂,但是他也蠢,到現在還想著,如果他做出成績了,您是不是就能高看他一眼。至少,把他當兒子看。」
封寂眉頭抽動了一下。
再不親的父子,也是血脈相連。
我繼續說:
「二爺,我今晚能跟你睡,能跟任何人睡。你能拿我這把刀,把封呈給殺了。沒關係,反正,你也不在意他的死活。」
封寂從後面掐住我的脖子,「袁逸,別把自己看得太重。」
「不是我把自己看得重,是二爺把我看得太重了。」
我掰開他的手,說:「二爺,你把封呈送出國的時候,他求你了嗎?」
封寂的眼神暗了一瞬,有瞬間的怔愣。
我掙開他,垂眼去系皮帶:「他給你下跪了嗎?那是不是頭一次跟你低頭服軟,求你別送他走?」
封寂沒有回答。
我跟了封寂四年,知道他那副態度,是被我說中了。
心臟好像被刺中,細細密密地疼。
不劇烈,但很煩人。
我深吸了一口氣,推開封寂,忍不住刺他:「怪不得封呈第一次見我,說他父母雙亡,他這樣,跟父母雙亡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