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辦完事回到封家,給封寂復命。
書房裡,封寂靠在椅子上說:「阿逸,柳城的項目,你去跟一下吧。」
我說:「謝謝二爺。」」
我應下了。
離開時經過花園。
封聆坐在二樓窗台,怯怯地喊我:「逸哥。」
我回頭,封聆沖我笑了一下,漂亮又蒼白:「我從這裡跳下去,你能接住我嗎?」
我看了他半晌,說:「封聆,沒人能接住你,那是你自己的命。」
我轉身離開。
在風中捕捉到一聲「對不起」。
封聆不見得有多喜歡我。
只是把我當成他的東西。
他的東西,一點都不想分給封呈。
15
柳城不大。
比衡州要小很多。
封寂在這兒收了幾個大廠,我過去當了個總經理。
也算是升了職。
封呈來找我的時候,我正光著膀子跟一群工人一起扛貨。
純屬閒著急了。
「封寂是讓你來當經理,不是讓你當工人。」
我沒應聲,洗了毛巾擦汗。
封呈開始對我的辦公室品頭論足,桌子不好,椅子不好,就放在柜子上的小擺件都被批評了八百字。
我被搞得沒脾氣,洗了把臉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封呈盯著我:「想讓你跟我回衡州。」
我說:「不去。」
封呈怒了:「你看看你在這兒過的什麼日子?本來就不白,硬是又曬黑了幾個度,你站我面前,我剛還以為你是塊人形巧克力呢!」
又摸了摸我的寸頭,不知道在可惜什麼:「頭髮都剃了,以前那個髮型多帥啊。你現在放莊稼地里,我都分不清你跟莊稼漢!」
我有點想笑。
看著封呈說:「少爺,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我本來就屬於這個階層,就該過這樣的日子。不是我穿了西服打了領帶,就和你是一類人了。我還是幸運的,好歹撈了個總經理,已經比很多人都強了。我在這裡過得很舒服,比在封家舒服。
我風裡來雨里去了小半生,後面的時間,只想安安穩穩地過好自己的日子。衡州太大了,不適合我。」
封呈不蹦躂了,沉默良久,垂著眼說:「可是我很想你。」
我吞了口口水,別開頭:「早點兒忘了吧,二爺還等著你傳宗接代呢。」
封呈抬眼,幽幽地看著我:「哥,有時候我真想把你那張嘴給親爛。」
撲上來吻我:「還傳宗接代?我要讓封寂斷子絕孫。」
我抓著他的頭髮躲他的嘴:「不是嫌我是人形巧克力嗎?」
封呈去解我的褲子:「我愛吃巧克力,快給我吃一口。」
16
封呈告訴我,他媽被封寂的仇家抓走那天,封寂正在他情人的產房外等著封聆的降生。
等到封寂去救人的時候,他媽已經沒命了。
封呈恨封寂,封寂也不喜歡封呈。
封呈緊緊抱著我,緊緊抱著。
說:「哥,沒人愛我,沒人管我,沒人護著我,除了你。」
「沒人告訴我要愛惜自己,也沒人告訴我怎麼去愛別人,在遇到你之前,我不會。」
「我很幼稚對不對?對不起,哥,我太想證明,你會一直愛我了。」
他鬢角濡濕,夢囈一般:「哥,別離開我,別放棄我, 教教我,我會努力學的。」
「學著你的樣子,去愛你。」
枕頭都被他哭濕了。
整個就是水做的。
我摸了摸封呈的腦袋,回抱他, 嘆了口氣:「行了,睡吧哭包。」
我依舊在柳城喝茶打牌看落日,過著老年人的生活。
封呈得空就會來柳城, 他來了, 我就陪陪他,聽他說話。他走了我也不留, 繼續喝茶打牌看日落。
有一次離開,封呈說:「哥,我總覺得你不像以前那麼愛我了。」
我看出來封呈的失落。
他已經二十六了,看我的目光還像十八歲一樣熱烈,一樣惴惴不安。
我知道封呈想聽什麼。
不想說, 是因為害怕。
害怕給多了,他就又開始浪費。
我已經沒有被浪費的資本了。
但是,我願意坦誠。
我說:「封呈, 不是我不愛你了, 是我被你騙怕了。你急於確定我是愛你的,是不是從來沒想過我也會不安?」
封呈看了我片刻,摁住我的額頭, 鼻尖相碰。
「沒關係的哥,不用在意, 沒有很愛我也沒關係。」
「你只要站在這兒,換我來愛你。」
後來,封呈和封寂鬧掰了。
原因是封呈拿著戶口拉著我到國外領了證。
封寂把電話打到柳城, 封呈半夜靠在陽台上挨罵。
封呈:「誰家好人結婚不領證啊?」
封寂氣得不輕:「那是個男人!」
「爸,他是個老古板,沒那張證, 他不安心。」封呈說, 「這跟男人女人沒關係,我愛他,我要讓他安心,就這麼簡單。你沒愛過人, 也沒被人愛過,你不懂。」
我聽見封寂罵得更大聲了。
夜晚很安靜, 封寂破防的聲音,我聽得很清楚。
不過這件事封寂罵完就認了。
後來封寂把電話打到我這兒, 說:「阿逸, 你有本事。這一輩子封呈就跟我低過兩次頭, 兩次都是為你。要不是為了護你,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叫我一聲爸。」
我笑了笑,眯起眼睛, 輕聲說:「我沒什麼本事。二爺,你不懂。」
封寂:「……」
抬頭,看到封呈在陽台擺弄我那兩盆快被養死的花。
我喊:「封呈。」
他回過頭。
我說:「我愛你。」
封呈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像十八歲那年一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