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們三年來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是為了把我們兩個抓回來。
有仇報仇,有冤報冤。
他們十分默契地把我們兩個分開了。
似乎這樣,就能斷絕我和林清離開的可能性。
實際上他們也的確做到了。
系統再也沒能聯繫上我們。
傅季言把我關進了他的別墅。
除了工作,幾乎日日都盯著我。
他說:「滿滿,你放心,這一次,我只有你了。」
這晚,傅季言習慣性去吻我手腕上的疤痕時,愣住了。
疤痕消失了。
原先的地方,光潔如新。
我和他在黑暗中平靜的對視。
我們都清楚,有什麼不一樣了。
三年前沒說清楚的話,隔著三年的時間,執念也好,愧疚也罷,捅破窗戶紙擺在明面上,總是顯得那麼的不體面。
可是我偏偏要說。
「傅季言,我不要跑出去的狗。我怕他吃了屎,噁心。」
只是一句話,傅季言卻像是遭了一記重錘,久久無言。
其實比起林清和陸野認識的時間,我和傅季言相識的還要早。
林清剛穿過來,忙著找新牆頭,當明星大粉的時候,我就跟在傅季言屁股後面,哥哥長哥哥短了。
那會兒的傅季言,可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他會因為我今天給了別的小男生一塊冰激凌,就碎掉了一樣跑來問我。
學校里流行送女生巧克力。
傅季言被人汙衊競賽造假,連獎學金都被沒收了。
為了給我買一盒五百塊的巧克力,他頂著大太陽,去工地搬了好幾天的磚。
勉強湊齊了五百塊錢。
最後連盒子裡的寄語都沒敢寫自己的名字。
他說,他知道我要當同學面打開的。
他名聲不好,不想連累我。
後來,他一次次在淤泥ẗũ̂₇中跌倒時,都是我提著他的領子,告訴他:「傅季言,你起來。」
再後來,他站在了巔峰。
再也不會跌倒了。
可以在情人節把整個巧克力店盤買下來。
但是,他好像一直都忘記了署名。
從前是不敢,後來是無心,再後來是不願。
我不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傅季言在這段感情里出現游離的。
大概是周盈回來的前一年。
傅季言醉酒回來時,我在他的喉結上發現了一個小小的牙印。
其實這並不奇怪。
他站在巔峰久了,享受了眾星捧月,見過了名花山川,即便他不要,也總有人會將美好的事物送到他面前。
那一刻,我的大腦陷入了空白。
失望和憤怒如浪潮般,一浪接一浪地打來。
直到將我打得分崩離析,粉身碎骨。
那一晚,我推掉了他親熱的要求。
許是過於難受,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
傅季言眼底的驚慌不似作假。
可是他不能跟我說。
他如大多數犯了錯的男人一樣,在享受過縱情歡愉之後,只想在原配面前粉飾太平。
可是我不行。
我扇了他一耳光,笑得眼淚都落下來:「傅季言,你別碰我。」
那一晚,我發了好大的脾氣。
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叫。
因為我不懂,為什麼他們可以在犯下大錯,祈求原諒的時候,還冠以「深愛」的名字。
我推拒他的時候,再次不慎劃傷了自己。
鮮血噴涌的瞬間,大概勾起了傅季言對過往的記憶。
他臉色瞬間慘白,壓住我的傷口,語無倫次地哀求辯解:
「滿滿,就這一次……」
「我被灌醉了,我會改的,我求你,別傷害自己,好嗎?」
看著傅季言痛心無錯的眼神,我相信他那一刻是真的感到後悔。
可是後悔和慾望並不衝突。
他可以邊後悔邊做。
總之,這件事成為我心中的一根刺。
由於他不肯跟我離婚,我時不時就拿出來諷刺幾句。
說來也好笑,傅季言的耐心,反倒不如大部分男人持久。
僅僅兩周,他就忍到了極限。
某天在我嘲諷他之後,他摔了筷子。
「姜滿,有意思嗎?」
那會兒桌子上還擺著我剛做好的油燜茄子。
筷子飛進了碗里,濺出的熱油崩在了我的臉上。
很疼。
可是我卻沒哭。
只是冷冷地看著他,起身端起茄子倒進了垃圾桶里。
傅季言回過神,突然從後面抱住我,「對不起,滿滿,我剛才……沒控制住……以後再也不會了,對不起……」
真噁心。
人總是會被巨大的沉沒成本拖入地獄。
當斷不斷,粉身碎骨就是下場。
那會兒起,傅季言的攻略進度,就卡在了99%。
距離我能成功留在這個世界,只有一步之遙。
其實系統問過我,「你要不要離開?或者不清零,留在這裡,享受榮華富貴,也不錯。」
我選了第二條。
不過不是因為捨不得潑天財富,而是為了林清。
我和林清相識於孤兒院。
從小到大形影不離。
我不想回到只有一個人的世界,所以乾脆就拖著進度,渾渾噩噩地活著。
可我對傅季言隨便的態度,徹底讓他失去了耐性。
他開始徹夜不歸。
雖然自那之後,再也沒碰過女人。
但是他的潛意識裡,已經開始被這個殘酷的世界同化——
男人身邊圍滿鶯鶯燕燕才是正常。
白月光,初戀,青梅竹馬,在男人功成名就之後,統統可以算作他的「豐功偉績」。
也許是我某次夢話說漏了嘴。
傅季言得知了有關係統的一切。
所以他為自己的行為尋到了合理的解釋。
他的游離,只是為了等待真正的女主出現。
他握著我的手,誠懇地說:「滿滿,人無法抗拒命運,但是你放心,我永遠不會跟你離婚。」
多感人啊,在命運的壓迫下,他還願意給原配一個名存實亡的婚姻。
真是天下男人的「楷模」。
再後來,周盈出現了。
蝴蝶撲蜜一樣地纏著他。
妖艷風流。
我想,傅季言終於想明白了一切。
他所擁有的令人艷羨的一切,足以支撐起他的自尊,何必遷就我?
在最後的那一年,他就像拋垃圾一樣,遠遠地將我拋在過去,擁抱屬於他的光鮮亮麗的人生。
所有人都不知道,99%的攻略進度,是我主動清零的。
是我主動放棄了對傅季言的「救贖」。
……
9
自那夜過後,傅季言好像就消失了。
我滿心滿眼地盼著,他能像過去一樣,很快對我失去耐心,然後放任我愛去哪去哪。
反正,這個世界的普通人還算正常,如果離婚分得一筆財產,我能跑到新地方,過上不錯的生活。
可是直到我在別墅里被關了兩個月,傅季言還是沒有改變念頭。
他每晚都來陪著我:「滿滿,我很痛苦。」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不知道前面的路該怎麼走下去。」
我突然想起,在我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前,系統對傅季言的評價就是:
天才抑鬱少年。
他對浩瀚宇宙有著獨到的見解,他的思維曠遠而深邃,這也就導致他在感情處理上的缺失。
他的既定結局,是在未來觸摸到科學盡頭時,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
太過善良的人,總是不願意看到天才少年的隕落。
當年的我就是。
可現在,我只是看著他笑。
「傅季言,想不明白就去死。」
兩天後,有人找上了門。
是陸野。
他瘦了很多,肉眼可見的憔悴,眼底有一種平靜的瘋感。
「傅季言,你告訴我,怎麼才能讓人恢復記憶?」
「林清她現在完全不記得我!她完全不愛我!」
最後一句,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那天,傅季言和陸野在書房待了一整個下午。
我就坐在門口,聽到了故事的全貌。
原來這兩個月,林清把自己照顧得不錯。
被陸野帶回去之初,林清說自己有陌生人恐懼症。
她喊陸野人販子,還說他敢強姦她,她就自殺。
當著陸野的面鬧了幾次之後,陸野不敢逼她了,允許她打電話玩手機,也允許點外賣上門。
結果林清不點外賣,點男模。
當年陸野怎麼跟周盈私會的,她就怎麼光明正大地做。
好幾次陸野回家,看見林清趴在男人的身上,睡得正香。
林清活生生逼瘋了陸野,陸野發火的時候,她就坐在沙發上,冷靜地看著。
再後來,陸野斷了她的手機。
她就砸了她和陸野的所有合照。
說她看著煩。
她根本不認識他,卻要被迫和他生活在一起。
陸野訂了對婚戒,瘋了一樣地往林清手指上套。
林清甩了他一巴掌:「我要進娛樂圈當歌手,你什麼時候幫我辦成了,我就嫁給你。人家養情人,又是砸錢又是砸資源的,你不會想空手套白狼吧?」
「失憶」後的林清尖酸刻薄,唯利是圖。
陸野咬著牙,不得不動用昔日的人脈,為林清硬生生在生死搏殺的娛樂圈拼出一條血路。
林清的新專輯調子唱得七歪八拐,甚至還引用了幾句周杰倫的歌詞,致敬周杰倫。
雖然我沒聽出來跟周杰倫有半毛錢的關係。
新專輯發布三天,硬生生地登頂熱榜。
評論區里罵開了鍋。
「哪個傻逼關係戶,自己幾斤幾兩沒數?」
「唱的什麼鬼東西,滾出去!」
一首專輯被罵了十萬多條。
背後,陸野陪著人喝酒喝到胃出血。
第二天在醫院醒來,連床被子都沒人給蓋。
手機上是林清一條沒有感情的「謝謝」,和一個新的Word文件,名字是:《林清的第二首》。
其實有一年的冬天,林清也是這樣。
喝醉了,倒在冰天雪地里,被人送進了醫院。
她全身都凍僵了,還有胃出血。
醫生給陸野打了十幾通電話,結果他為了給那首新專輯冠上周盈的名字,在錄音棚待了一夜,沒接。
他力求讓這首歌變得完美無缺,配得上他的白月光,
可是林清卻倒在了從酒局出來的第一個路口。
差點凍死在零下二十多度的雪夜。
林清是個記仇的。
反正也回不去了,就變本加厲地報復他。
幾次之後,陸野再也受不了了。
他找到傅季言:「能不能讓林清把記憶找回來?」
林清又不是傻逼,怎麼可能?
10
時間就像摁下了加速鍵。
正如故事裡召喚亡魂的人,最終召來的,不會是當初的愛人。
我和林清,徹徹底底變成了故事的旁觀者,看著人物走向既定的結局。
這一次,再也沒有人犯賤到去救贖他們的命運。
陸野為了讓林清想起自己,一天比一天偏執。
林清的垃圾專輯出了一張又一張。
榜單上了一次又一次。
罵挨了一遍又一遍。
全靠陸野拿自己的命去頂。
傅季言已經放棄了讓我回心轉意。
而是在無數個深夜,捏著我的肩膀,近乎病態地說:
「滿滿,你再等等我,等我研究出時光機,我們重頭開始。」
哈哈,傻逼。
看看腦子吧。
某天深夜,我再次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吵醒。
系統哭得很窩囊:「嗚嗚嗚嗚宿主,我終於聯繫上你們了。弄丟了宿主,我快被老闆罵死了。」
我猛地得睜開眼。
身側傅季言似乎察覺了什麼,也睜開了眼睛。
對上我空曠的目光,他下一瞬就湊了過來。
語氣中是不易察覺的驚慌。
「滿滿,你為什麼醒了?」
此時,我的眼前已經浮現出顯示屏。
系統抽抽搭搭地說:「嗚嗚嗚宿主,系,系統來帶你回去,技術員已經修正了BUG,這樣的事情再也不會發生了嗚嗚嗚嗚。」
我問:「林清呢?她那邊怎麼說?」
由於我這句話是當著傅季言的面說出來的。
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滿滿,你在跟誰說話?你一定是睡糊塗了。閉上眼睛好不好?繼續睡覺,我不說話,也不碰你,好不好?」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哀求。
可是我沒有理會他。
只聽系統說:「林清剛剛已經傳回去了,當著陸野的面走的。臨走前還跟他說,她沒有失憶。」
「那邊已經瘋了,宿主,我看你眼前這位也快差不多了,事不宜遲。」
我面前彈出了「脫離世界」的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