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很適合我的阿玥。」
兜兜轉轉,這一世這個簪子又到了我手裡。
轉過身,我對著鏡子戴上了簪子。
鏡子裡的姑娘眉眼含笑,是只會對著阿姐和元珩才會有的溫柔。
哪怕曾經元珩說他沒有雙親,阿玥會不會覺得有缺憾時,我也只是低下了頭。
「只要是嫁給你,什麼都無妨。」
後來我便和元珩牽著手走過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然後走到了更遠的地方。
回過神來我摘下發簪放到了妝奩里。
也許是上一世太過幸福。
現在相見不相識,大抵就是代價吧。
11
四季更迭,嫁進三皇子府一年後,元灝被立為太子。
接踵而來的就是各家開始給元灝送人,希望能在太子跟前留個印象。
皇后娘娘絲毫不介意,只顧著催促元灝儘快開枝散葉。
我也不介意,成婚一年,元灝沒宿在過我的房裡。
可是有人介意。
薛容已經絕食兩天了。
甚至在府里拉著元灝泫然欲泣。
「灝哥哥,臣妾不要你再納別人。」
「你有臣妾還不夠嗎?」
我沒作聲,靜悄悄地離開。
薛容是個聰明的姑娘,可是她太愛元灝了。
善妒不是什麼好事。
元灝以後註定要坐上那個位置。
後宮三千,元灝不可能只守著她一個人。
鬧得久了,惹來厭煩得不償失。
還不如適時流露出委屈有用。
不過這樣也好,府里再進人我就只需要靜靜地看著就好了。
自然會有人磨礪她。
不過三日,元灝就納了兩個姑娘進來。
剛坐上太子的位置,他不敢都納官家女。
但也不是普通人。
一個妾是和尚書府有關聯的,是裴淮的遠房堂姐裴晴。
一個側妃是太傅家的嫡女宋禧,和我的阿姐並稱為京城雙嬌。
薛容按捺不住了,在兩人進門的第一天就給了兩人一個下馬威。
可她不過是皇后的表侄女。
除了消耗元灝對她的愛意,她什麼都沒有。
而愛,有一天是會耗盡的。
12
裴晴有喜的那天,是在嫁進來兩個月之後。
丫鬟在告訴我這個消息的同時還在幸災樂禍。
「太子妃,您是沒看見容側妃的表情。」
「牙都快咬碎了。」
我的眼神從她身上掠過,她頓時跪在了地上。
「是奴婢多嘴了。」
「下不為例。」
我轉過身看向窗外。
其實薛容她不算壞。
她不過是太愛元灝了。
可她上一世千不該萬不該在元灝耳邊吹風。
惹得元灝讓裴淮一個文官之後去戰場上廝殺,最後丟了命。
那是我印象里阿姐哭得最凶的一次。
她趁著回家探望爹娘的時候,第一次在我面前卸下了一直以來偽裝的堅強。
「阿玥,你說我為什麼要留下當時阿淮送我的平安符。」
「讓薛容發現裴晴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然後猜到了我和阿淮的淵源。」
「是我害了阿淮。」
「他本該有嬌妻美妾,平安地過一生的。」
那時的我安慰不了阿姐,卻也知道阿姐這一輩子都不會快樂了。
也是從那天開始,向來良善的阿姐變了。
臉上沒了時時刻刻帶著的笑。
愈發有了一個皇后該有的樣子。
可她雖然變了,卻只做了一件壞事。
在其他嬪妃有孕但保不住孩子的時候使了些手段,將罪名嫁禍給了薛容。
謀害皇嗣是大罪。
可薛容僅僅是降了位分。
那天,天上下了好大的雪。
阿姐站在坤寧宮的院子裡,看著一片蒼茫落了淚。
「阿淮,你可不要嫌我惡毒。」
「那姑娘聞了太久的麝香,本來也是保不住的。」
待雪快要停了的時候,阿姐才回頭看我。
「阿玥,阿姐是不是很壞。」
我熟稔地抱住她的胳膊。
「阿姐不壞,阿姐是最好的阿姐。」
裴晴會來尋求我的庇護,在我的意料之中。
畢竟她是現在府里的四個人中最勢弱的一個。
她說明來意之後,我露了笑。
「為什麼不去找太子殿下護著你呢?」
「你又怎麼覺得我能護得住你?」
裴晴低下頭,臉色發白。
「太子妃,如果您能護著我把孩子順利地生下來,我可以把孩子放在您這裡撫養。」
「哦?」我的笑意擴大了些,「就算我不護著你,孩子也會放在我這裡養。」
下一秒我斂了笑,「可是,你這個孩子很有可能保不住。」
她猛地跪伏在地。
「是妾唐突了。」
我將她扶起,突然就明白了阿姐曾經的感受。
於是我應了下來。
「我可以護著你,但是如果沒護住你不要怨我。」
「而且你要答應我,假如真的有什麼意外,記住死咬著容側妃不放。」
「不用擔心證據,那是我的事了。」
「你能答應嗎?」
裴晴瞬間就紅了眼眶,隨即點了點頭。
「妾答應。」
「也記住了。」
在阿姐的羽翼之下生活得太久,曾經的家裡也沒有那些勾心鬥角的腌攢事。
我的心機比起薛容還是差了些。
不過是我回丞相府尋阿姐待了半天。
就有太子府的人前來通傳,府里出事了。
我趕回去的時候,裴晴平躺在榻上,眼角還掛著淚。
見我進門還試圖想要下地跪拜,被我阻攔後,她哭著聲音嘶啞。
「是容側妃,她害我的。」
「我在花園遇到她,然後去河邊看荷花的時候被她身邊的大丫鬟推下去的。」
我深吸了口氣,下了令。
「容側妃禁足,待太子殿下回府再議。」
眾人散去後,身邊的丫鬟塞給了我一張字條。
展開後,上面是娟秀的小字。
「抓那個丫鬟,她會咬住薛容的。」
將紙條扔進燭火里,我瞪了丫鬟一眼。
「現在都開始會給我阿姐傳話了。」
雖然嘴硬,心裡還是泛起一絲暖意。
就算我嫁了過來,阿姐也依舊為我籌謀。
想要給我鋪一條平坦的路。
火舌堪堪燒盡那張字條的時候,下人來通傳。
元灝從宮裡回來了。
14
事情的發展比我想像得順利。
原本就是薛容的主意,提前謀劃也只是怕奴才護著主子死不承認。
而現在那個大丫鬟死死地咬住薛容,聲稱是主子讓她乾的。
薛容狡辯也得不到回應。
這又是元灝的第一個孩子,皇后得知後也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直接讓薛容禁足了半年。
連元灝為她求情都沒用。
在半年的時間裡,裴晴的溫柔小意引得元灝經常宿在她的院子。
沒過多久就再次聽到了好消息。
這次沒有薛容虎視眈眈,裴晴放鬆了許多。
等她解了禁足的時候,孩子的胎象已經穩了。
再者,經此一遭,她不敢第二次下手了。
大抵皇后娘娘也給了她警告。
臨盆那天,元灝也失了穩重,在外面轉來轉去。
直到裡面傳出一聲啼哭。
產婆緊接著出來報喜:
「是個小皇子。」
「好!」元灝應了一聲之後看向我。
「小皇子放在你的身邊教養吧。」
我微微頷首,卻拒絕了。
「放在禧側妃身邊吧。」
「臣妾的才學比不得禧側妃。」
元灝沉吟半晌應下,「也好。」
這是很久之前就和裴晴商量好的,她也願意。
宋禧也能接受。
沒過幾日,阿姐來探望裴晴,後來到我的院子裡時我講給她聽。
在她寵溺的目光下,我沒忍住罵了兩句:
「想讓我幫他養孩子,做夢。」
阿姐的手指點在了我的額頭上。
「你啊,還跟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
「確實比不得宋禧。」
我靠在了阿姐的肩膀上,也不氣惱。
你和宋禧那叫惺惺相惜,你誇她,我不生氣。
我只要做你乖巧的妹妹就好了。
15
嫁進太子府的三年後,皇上的身體開始每況愈下。
元灝愈發忙碌了起來。
再加上有了小皇子,對薛容也冷落了幾分。
她終究自食了惡果。
在我的催化下,早早地消耗掉了元灝對她的偏寵。
她以為的真愛,其實不過是元灝恰好的興趣罷了。
皇家向來無情,怎麼可能獨寵一人。
失了勢後,薛容不怎麼願意出門了。
而管家上有裴晴和宋禧幫忙,我反而閒了下來。
待得煩了,我索性翻了一身男裝,戴著帷帽翻牆跑了。
兜兜轉轉走到了街邊的巷子裡。
那有一家開了好些年的餛飩鋪。
有一個人很喜歡吃。
也許是運氣使然,我吃了一半的時候,有人落座召喚小二。
「一碗雞湯餛飩。」
抬頭看向那人——是元珩。
大概是感知到了我的目光,他看向我。
四目相對,我倉皇地低下頭。
他反而先扯起了話頭。
「老三府里的?」
我遲疑了下隨即點頭,府里的衣服都有標誌,難怪他會看出來。
「奴婢是太子妃跟前伺候的,主子允許我們出來轉轉。」
他頷首,然後開始聊些人文遊記。
都是我和他曾經聊過的,便聊得愈發投機。
分開時他甚至有些意猶未盡,甚至約好了下一次見面的時間。
我閒來無事就時常女扮男裝與元珩遊船閒談。
直到有天他來太子府要人,稱有一下人跟他甚是合拍,希望我可以忍痛割愛。
我趕忙拒絕,「她前兩日走了,回了江南的老家。」
元灝向來不管府里後院的事,也不疑有他。
元珩走了,我站在院子裡攥緊了手。
此生無緣,但也感謝上天給了我這段時間的短暫歡愉。
足以聊慰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