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趴在我懷裡的貓輕盈躍到地面,不妨礙我動作,抱著尾巴嗚嗚嗚委屈叫喚著。
水鏡出現的同時,靈溫與靈淼相擁的畫面倒懸出現在了天上。
整座山上的人只要一抬頭,就能將他與靈淼的醜事全看在眼裡。
隨著一聲綿軟無力帶著濃濃媚態的「師兄~」在天際迴蕩響起,靈淼變了臉色,又羞又怒,舉著劍就往我身上刺。
靈溫的反應也很大,額角青筋暴起,憤怒無比。
「驚鴻,你在做什麼!」
帶著無窮怒火的吼聲響起,靈溫一掌揮出就要打破水鏡投射出的畫面,我早就防著他這一手,白練出袖穩穩纏住他的手掌,生生打斷了他的動作。
我法力不濟,並沒有全力操縱白練,而是分心送了衝上來的靈淼一個大嘴巴加一記窩心腳,將她遠遠踹出戰場,一時半會兒爬不起來。
白練很快就被靈溫撕碎了。
可此時,水鏡中的畫面已經到了他半推半就,同靈淼耳鬢廝磨,山上的人該看見的全看見了。
沒了白練束縛,靈溫再次抬起手臂時袍袖翻飛,漫天的雲霞被他的術法攪成了點點光斑。
然而不管天象如何變化,他倆苟且的畫面卻並未消失。
17
我看笑話一般看向靈溫,用腳尖蹭了蹭瑟瑟發抖的貓兒春華,貓兒挪了挪爪子,一面掌心大小的銅鏡露了出來。
剛剛讓他看見水鏡被我投向空中不過是我的障眼法。
我撿起那面小小的鏡子,半空中的畫面依舊不停,畫面雖不算香艷,可對山上一眾修行之人來說卻足夠噁心。
看見銅鏡時,靈溫就意識到他被耍了,再看向我時眼裡多了一分怨恨。
有了今日之事,他多年的功績將化作烏有,以後走路都得繞著人。
「你有些過分了!」
他直直向著我捏著銅鏡的手衝來,道道清風被他變成銳利無比的風刃,有的刺向銅鏡,有的刺向我的手腕。
我將小小的銅鏡放在胸口,仿佛是想利用它護住自己的心臟。
靈溫神情不變,風刃與匯聚了強大法力的手掌先後落在銅鏡上。
我倒退兩步,四分五裂的銅鏡碎片,正深深扎入我的胸口,將那顆心臟扎得破碎不堪。
鏡子染了血跡後天上的畫面終於消失不見。
畫面消失的瞬間我的身體出現了變化,原本實實在在存在的身體,此時正像投影一般漸漸淡化透明,連靈魂都在漸漸消散。
剛剛收回手掌的靈溫與緩過一口氣的靈淼,看到我深深的變故都愣住了,眼裡滿是疑惑。
靈溫皺眉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很奇怪為什麼一掌就能將我打得魂飛魄散。
靈淼短暫驚訝過後眼裡就露出了狂喜。
18
關於自己即將消亡這件事我並不意外。
直到誅魔丹砂起效,我才知道,一直以來我身上都有一層封印。
那層封印會隔絕掉我身上原有的魔氣,讓我能以凡人的軀殼修行,最終助我完善先天不足的本體。
我吃下的忘情蠱並非真正的忘情蠱,那是另一重封印。
這重封印會隔絕我對靈溫的記憶,防止我因顧念過往壞了大事。
我並非凡人,而是魔界的小公主荒顏,生來就沒有眼睛。
我出生時,魔界正和天上的仙人們打得不可開交,在烏煙瘴氣的戰場上,我誤吞了一份天道氣運,不僅陰差陽錯能看見東西了,還擁有了借天道力量窺視所遇之人命運的能力。
然而獲得這些東西並不是沒有代價的。
我的一魂二魄被天道徹底抹殺,雖然有了眼睛,卻活不了多久。
為了活下去,我只能想辦法奪取仙人精魄,煉化為己用。
這事誰也幫不了我。
要殺死仙人,奪取自己想要的魂魄太難了。
我只能將目標放在有望修出仙骨的凡人身上。
將取出的仙骨好生養護起來,能生出無主的仙人精魄,這樣一來,我連煉化的過程都省了。
而被我選中的凡人之一正是靈溫。
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他會因靈淼殺了驚鴻,我從很早之前就在期待今天的到來了。
19
天道循環,因果有報,是普通人妖神魔都無法掙脫的規律。
殺一命就該償一命,我太弱了,要拿走別人的仙骨,又不沾上果報是件很費腦筋的事。
直到遇到了尚未踏入仙門的驚鴻,我才想到了一個有點冒險的方法。
驚鴻本就有仙根,而她往後還與其他有仙根的人有不少恩怨糾纏。
只要以驚鴻的身份活下去,拿到三根仙骨並不算太難。
天道氣運令我能看到所見之人未來會發生的事。
在我眼裡,驚鴻、靈溫、靈淼都是有望飛升的那類人。
這類人身上有個共同點,和普通人從一出生就註定了的結局不一樣,他們的人生怎麼走是能被改寫的。
他們許多不起眼的決定,都會影響自己往後的未來。
驚鴻面臨的第一個選擇是殺掉我還是放了我。
那時的我雖然虛弱不堪,卻也不是一個只會點皮毛術法的凡人能輕易殺死的。
她若要殺死我必須搭上往後來的輪迴。
更麻煩的是,我是作為魔界的小公主,就算再不得魔君喜愛,魔君也不會不追究我的死。
在當時,放了我似乎是驚鴻最好的選擇。
可她不知道的是,一旦她放了我,隨後趕來的仙門中人就會將她拒之門外。
那之後她與仙門再無緣分。
而且那些因為她的選擇保住性命的普通人,也不會理解她,只會埋怨她有機會殺掉魔頭的女兒卻不動手,埋怨她貪生怕死不願犧牲。
最終她將一生庸碌,臨死前被逼得獻祭掉來生,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我給她看了她放了我會產生的結果,她並不傻,看出了我想要利用她殺死我自己。
沒人會無緣無故找個人來殺掉自己,會這麼做,只能說明這樣做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她並沒有完全相信我,但願意看看選擇殺了我之後會發生什麼。
我就喜歡和腦子靈活的人做事。
我給她看了她的另一個結局。
一命換一命,她殺掉我的肉身。
我會奪舍她,以她的身份活下去。
這樣一來我有了得到另外兩根仙骨的機會,而她也能以新身份重新輪迴。
有我的提點,她來生的修煉一片坦途,再無坎坷。
20
時隔數百年再次回到魔域,眼看計劃就要成功,我的心情很不錯。
我已經拿到了屬於「驚鴻」的那根仙骨,只要再拿到靈溫與靈淼的那兩份,補全魂魄與軀殼只是時間問題。
殺死「驚鴻」的人是靈溫,用誅魔丹砂偷襲誤打誤撞重傷「驚鴻」的人是靈淼。
而以「驚鴻」的身份經歷這一切的是我。
如今不管我怎麼對付他們,都說得過去。
要想煉製一具全新的、完全屬於我的肉身,有關因果的忌諱犯得越少越好。
「看來你就要得償所願了,恭喜。」
驚鴻當年並沒有立刻去轉世輪迴,而是將魂魄留在了身體里,暫時補全了我缺失的一魂二魄,讓我不至於露餡。
這些年裡雖然是我在以「驚鴻」的身份活著,可我所做所經歷的一切,她都是能看見的,只是沒法施加影響。
回到魔域,我的神魂回到了我被封印多年的「屍體」里復活成功。
驚鴻的神魂沒了限制,終於能自由行動了。
聽著她的調侃,我心情甚好。
「彼此彼此,你距離得償所願也不遠了。」
驚鴻對於被我睏了幾百年這件事還是有些怨氣,並不接我的茬。
反而調侃道:「為了活下去你也是夠拼的,居然忍了靈溫那麼久。」
不待我回應,她又嘲諷道:「又是加封印又是施障術,讓自己看不見靈溫的本性,老實說,我看著都覺得你怪憋屈的,如今也算苦盡甘來。」
我白了她一眼,感受著體內因仙骨漸漸產生的變化,面無表情回敬道:「如果不是我,面對靈溫的人就是你,你不僅會信他,還會為他死。」
驚鴻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表示不認同。
我眯了眯眼,用同樣的嘲諷語氣道:「你後半生的轉折便在於要不要救靈淼,若救了她,她會吞掉你的所有修為,一步登天;若你不救她,靈溫會為她與你反目,最終你與靈溫兩敗俱傷,還是靈淼得利。」
驚鴻終於皺起眉頭,似乎不太理解,為什麼靈淼那樣的人反而會是最後的贏家。
大事將成,我也沒什麼好藏著掖著的,也不怕會打破她的幻想。
「天上的烏煙瘴氣只是凡人看不見罷了,上面有的是比靈淼卑鄙齷齪的人,你以為神魔大戰一直無法平息,是我魔界一個巴掌拍響的?無論是人是魔,太把仁義道德當回事是活不久的。」
驚鴻心有不忿,想要反駁。
我先一步轉移了話題,沒有再和她在這個問題上拉扯下去。
「靈淼此生短命是前生種下的因,她此生若安分守己,以凡人身份度過,三百年後有另一樁機遇等著她,想要飛升並非天方夜譚,可她貪戀長生動了歪心思。」
我似笑非笑看向驚鴻:「她接近靈溫不假,靠著靈溫得了許多好處也不假,可她真正的目標卻不是靈溫,她想要的一直都是『驚鴻』的修為。」
驚鴻搖搖頭:「修為又不是仙骨,哪能說搶就搶,她還沒那個本事。」
我看了她一眼,沒有多餘的解釋,只是揮了揮手,一道燦金色的氣流便划過牆壁,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跡。
按理說我已經恢復魔族身份,魔族與凡人修士有著本質的區別,我是不可能使用修士術法的。
「不能單獨搶走修為,那不妨連同修出的仙骨一起搶,自己沒本事那就想個辦法讓有本事的人幫忙,你以為她為什麼在靈溫身上花那麼多心思?真心愛上他了?可笑。」
驚鴻再說不出話,這些伎倆都是我玩剩下的,再沒有人比我清楚其中的門道。
21
見驚鴻對仙界的幻想破滅得差不多了,我不動聲色提醒道:「仙人與凡人的區別只在於壽數長短,若能長生不死,飛不飛升又有什麼區別。」
驚鴻想了想,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你說的我能理解,卻不完全認同,只要我足夠強大,我就能做到光明磊落,就能堅守仁義道德,別人怎麼活著是別人的事,我只要管好我自己。」
見她依舊堅持,我不再多勸:「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便去投胎輪迴吧,百年之後你會再來一次魔域,到時會有一樁大功德助你飛升仙界。」
靈溫等人遲早會發現誅魔丹砂的問題,驚鴻不宜久留人間。
她也早就厭煩了被困在身體里,卻什麼都做不了的感覺,當即就要離開。
可就在她要離開時變故發生了。
一直只是虛幻靈體的她竟然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驚鴻很吃驚,回頭看著我:「你又做了什麼?為什麼我走不了了?」
她表情疑惑,卻不是在懷疑我。
我也愣了一下,可我很快就想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了。
是有人要留住「驚鴻」的神魂,這麼做的人八成就是靈溫!
靈淼沒能得到「驚鴻」的修為必然不甘心,一旦她發現誅魔丹砂對「驚鴻」有效果,必然會想辦法說服靈溫尋找「驚鴻」。
如今他們已經用術法找到了「驚鴻」的神魂所在,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會找來。
我忍住發笑的衝動,還真是讓人省心,都不用我親自去找他們取仙骨了。
22
出乎意料的是,比靈溫靈淼先找到魔域的人是文心和文止。
文心在去送和離書之前先給文止去了消息,文止剛剛趕到山下,就聽說了母親「驚鴻」被父親靈溫打得魂飛魄散的消息。
文止心思敏感,對於父親靈溫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一早就看得很清楚,也因此才會遊歷多年不歸家。
他沒有去找靈溫追問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而是先找到被關起來的兄長文心。
兄弟倆本想試著找找母親的神魂,卻發現母親「驚鴻」的狀態非死非生,循著氣息就找到了魔域。
文心和文止一眼就看見了半死不活的我,還感受到了從我身上散發出的屬於「驚鴻」的氣息,以為是我吞了他們母親的神魂,紅著眼睛就要殺了我為死去的母親報仇。
就在我準備先把兩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小子綁起來時,隱匿在一旁的驚鴻顯現了出來,擋在了他們和我之間。
文心和文止都是一愣,停手後又驚又喜地看向驚鴻。
「母親!你果然還活著!」
「母親!你怎麼會在魔域?」
兩人一邊戒備著我,一邊詢問著驚鴻的情況。
驚鴻輕輕嘆了口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文心和文止,神色複雜。
文心和文止察覺到了氣氛不對勁,臉上的驚喜收了回去,轉而開始打量起我的存在。
對於文心和文止的存在,我的情感很複雜,我對靈溫只有算計沒有愛慕,生下他們只是順應因果發展,可這兩個孩子是我從小養大的,我所有關於親情的美好記憶都來自他們。
「我不是你們的母親,她才是。」
先開口的是驚鴻,一句話就讓文心和文止都愣在了當場。
文心勉強地笑笑,瞥了我一眼對驚鴻道:「母親,你在說什麼呀,我聽不明白。」
文止也沒明白過來:「母親你在開什麼玩笑,生我養我的人我怎麼會認錯。」
我被文止的話逗笑,一個沒忍住就笑了出來。
頓時,文心和文止都將目光轉向了我。
我與他們之間的關係解釋起來有些麻煩,與其用嘴巴說,不如讓他們自己去看。
我指尖輕彈,兩團小小的光暈飛向文心和文止。
兩人抬手要擋,卻什麼也沒擋住,光暈消散,兩人一起被拉入過往的畫面中。
驚鴻關心則亂,回頭瞪了我一眼:「你自己教出來的兒子,你好好和他們說不行嗎,怎麼動不動就動手。」
我忙著養身體懶得和她爭辯:「當然是動手比較方便。」
驚鴻被堵了一下,再回頭去看,才發現文心和文止只是暫時暈了過去而已,氣哼哼瞥了我一眼,不再說話。
23
靈溫和靈淼來得比我預想中遲一點。
和文心文止一樣,他們倆闖入時第一眼看見的還是驚鴻。
見到驚鴻,靈溫沒有追究我讓他顏面盡失的事,一心只想帶驚鴻離開魔域。
「驚鴻,你怎會在這魔域之中?」
修行之人也有貪嗔痴,靈溫修為拔群,品性卻連一般都算不上,自大自傲,心性不堅,難擔大任。
那幾百年里,那些我因為被施了障術才看不見的問題,驚鴻全看在眼裡。
作為一個旁觀者,她對靈溫只有厭惡。
此時看見靈溫要去抓她的手,她本能就向後退了好幾步,一直退到了我面前。
靈溫不敢置信,臉上流露出幾分浪子回頭的傷感:「驚鴻,你先和我離開,要和離也好,要殺了我泄憤也好,我絕不會有分毫怨言。」
驚鴻不想聽見他的聲音,回頭瞪了我一眼,用眼神問我為什麼還不動手。
靈溫看見了驚鴻的小動作,對我生出了本能的戒備。
目光越過驚鴻,我對著他笑了笑,頓時令他更加戒備。
可我的目標並不是他,而是一直躲在他身後四下打量的靈淼。
靈溫的警覺性很高,很快發現了在他面前的魔物只是障眼法、
然而為時已晚,我的手掌已經穿過靈淼的胸口,將她一顆心攥在了手裡。
我尚未長出完整血肉的手臂向後一扯,一小截連接著心臟的骨頭被扯了出來,舉著劍的靈淼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就倒了下去,眼裡滿是驚懼和不甘。
靈溫迅速反擊,手裡早已聚起的氣刃回身就向著我劈來。
我並沒有躲閃,只是抬起胳膊擋了一下,藉此機會立即將屬於靈淼的那段仙骨融入身體。
缺失的一魂二魄已經被兩段仙骨勉強代替,要對付靈溫並不算太難。
看見我將仙骨埋入身體的舉動,靈溫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預感到如果不快些殺死我。會很危險,出手不再有任何保留。
我體內的仙骨尚在煉化階段,前幾招我只是勉強避過。
可隨著我漸漸掌控神魂被基本補全的身體,勉強應對的人就變成了靈溫。
當我如同殺死靈淼那般,將乾枯的手掌刺入他的胸口時,他正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一直立在一旁沒有任何動作的驚鴻。
「看她也沒用,同你做了百年夫妻的人不是她,而是我。」
靈溫回頭看我,因為痛苦和不敢相信,臉上的肌肉扭曲糾結,十分難看。
眼看目的就要達成,我心情很好,扯出他心臟的同時難得分心調侃道:「可我不愛你,一直以來都只是想要你的仙骨而已。」
話音落下,仙骨離體,至此,我終於找全了能補全我神魂的三段仙骨。
24
又一段仙骨入體,腐朽乾枯的殘軀上重生出血肉,冒險吞噬天道氣運失去的一魂二魄,重新生成,魔界的繼承人又多了一個。
容納仙骨造成的動靜不小,整個魔域都在劇烈震盪。
用不了多久,這裡就會變得和菜市口一樣熱鬧。
驚鴻他們該離開了。
我踢了踢還在昏迷之中的文心和文止,一絲淡淡的魔氣侵入兩人身體。
兩人身體微微抽搐後緩緩睜開了眼。
對於我粗暴至極的喚醒方式,驚鴻又一次嫌棄地轉過了頭,眼不見為凈。
文止先文心醒來,一睜開眼就看見已經被捏碎心臟的靈溫,整個人一下就彈了起來。
我手上的血跡都還沒幹,他瞬間就猜出是我殺了靈溫。
儘管再不喜歡靈溫的作為,可那也是他的父親。
憤怒間,文止對我拔了劍。
我沒有躲,劍刃也沒有落在我身上,文心擋住了他。
所有的一切,他們已經在記憶中看得很清楚了、
再次醒來,文心看我的眼神十分複雜。
被他叫了上百年「母親」的人是我,殺了他父親的人也是我。
文心能在這個時候攔住文止,我心裡是欣慰的。
可一味地阻攔和迴避,並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我撥開文心的胳膊,穩穩抓住文止的劍,將偏離的劍刃對準心口。
只要文止稍微用點力氣,他手中的劍就會毫無阻礙地扎進我的心口。
「靈溫是我殺的,你是他的兒子,殺我替他報仇天經地義,現在我就站在這,你若動手我絕不避讓,日後也不會有人找你尋仇。」
「現在,你可以動手了。」
說完我鬆開了握著劍刃的手,坦然看向文止。
在我說話時,文止眼中的憤怒就已經被茫然代替,通紅的眼眶裡蓄滿淚水,握劍的手忍不住顫抖。
場面就這麼僵持著,文止始終下不去手殺我。
25
「噹啷」,文止手中的劍被文心一巴掌拍掉。
事情發展到現在,「母子情分」和「殺父之仇」都變成了糊塗帳,很難再算清。
看著拉著文止離開的文心的背影,我淡淡道:「百年之後你們會再來一次魔域,我還會在這裡,那時一定不要手軟。」
文心和文止都停下腳步回頭看我,不明白我話里的意思。
我沒有解釋,催促著他們離開。
「出了這道門,你們就會忘掉我剛剛的話,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說著我揮手將兩人推了出去,再不多說一個字。
待兩人被送出很遠,我才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驚鴻。
「靈溫死了,你身上的禁制自然消除,你也該去投胎了。」
驚鴻抬眉看了我一眼:「你這麼著急搶仙骨,又把文心他們送走是為什麼?」
我被問得頭皮發緊。
與此同時,我感覺到了一陣源自血脈里的壓迫感正在快速逼近。
輕輕吸了口氣我才故作輕鬆道:「當初你動手殺了我,你覺得魔君為什麼那麼容易被我說動,說不遷怒凡人就真的不遷怒凡人?我們魔族可不講什麼父子情分。」
驚鴻神色變得嚴肅起來:「是……為了仙骨!」
離開這具身體太多年,現在我反而不怎麼習慣這具屬於我的殘破原身,掐訣的手法都生疏了。
「快走吧,魔君大人要來要報酬了。」
驚鴻還想說什麼,但一個燦金色的陣法已經迅速在她腳下生成,直接將她送離了魔域。
26
幾乎是在驚鴻傳送離開的同時,一股巨大的力量席捲而來,我被衝擊得跪倒在地。
「我的好女兒啊,你藏得可真好,讓本尊好找。」
我極力壓制住體內被攪動的力量,用盡忍耐做出一副乖順無害的樣子。
「父親說笑了,魔域的每寸土地都是您的,兒臣也是剛剛才回來,尚未來得及面見父親。」
對於我說的話,魔君半個字都不信,一腳踢開靈溫擋路的屍體,他逕自走到我面前。
「看你的樣子是已經拿到仙骨了?」
我點點頭,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欣喜:「是,用不了多久兒臣就能將殘缺的神魂補全,到時候就能全力為父親大人效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