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刷腹肌視頻上頭,給同校帥氣學弟一頓抽象評論。
【出門走的是下水道嗎?怎麼我在學校從來沒有遇到。】
附加一串大饞丫頭jpg。
可我忘了,我用的還是學校官號。
第二天睡醒,消息炸了。
我兩眼一黑,點開評論區,最高贊的一條是:
@華清大學:【求求大家讓我留在沈延年的身邊!哪怕……是以痔瘡的身份。】
身邊被撩撥的主人公「嘖」地一聲表達了不滿。
翻著評論記錄一臉幽怨道:
「學姐在我面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1
人在工作中能捅出多大的簍子?
桌子上的手機不停震動,某視頻軟體消息高達99+。
只可惜,這潑天的富貴並沒有降臨到我的身上,而是我負責運營的學校官號弄出來的死動靜。
因為昨天刷視頻忘記切號,我不知道在評論區里留下了多少抽象評論。
二十年的強迫症似乎在此刻被根治,很難讓人產生點開未讀消息頁面的慾望。
我緊閉雙眼,不願面對這殘酷又抓馬的現實。
有些人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還活著,但實際上已經走了有一會兒了。
一想到自己乾的那些蠢事,我只恨不能穿回那個男色誤人的夜晚。
2
作為一名熱(為)愛(了)生(學)活(分)的大學生,我從大一起就加入了校園工作站,負責學校官號運營。
平日裡我沒什麼其他愛好,只喜歡刷視頻看一些養眼帥哥。
然後在深諳我心的手機爹推送的各路優質視頻里,留下我的抽象足跡——
【這一定是AI生成的吧?不然我怎麼會一眼就ai上。】
【明明調的是夜間模式,你的美貌卻像陽光般耀眼,明明下載了國家反詐中心APP,可還是被你騙走了心。我嘞個倔強小狼狗,你的痛苦我都想為你解決!】
【感覺老公的頭香香的,想變成虱子永遠待在老公頭上。】
【跟你玩石頭剪刀布我只能出剪刀,因為你就是我的拳布。】
……
口水打濕數據線,邊刷視頻邊觸電。
從前的車馬很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現在5G很快,十分鐘能愛上無數個。
最近,因為爆滿的課表和部門那些瑣事,我忙得焦頭爛額。
更沒空兼顧自己那點小愛好。
許是察覺到我的冷落,抖妃像是被冷宮裡瘋掉的妃子附身,在無人在意的角落瘋狂推送消息怒刷存在感。
好不容易熬到一周快結束,我難得放鬆下來,在半夜打開了某個疑似精神失常的視頻軟體。
首頁最新一條視頻推送,是抖妃費盡心思為我挑選的今日限定心動男嘉賓,ID名為沈延年。
視頻中,昏暗的房間一隅,男生側身抱著吉他彈唱,大半張臉隱沒在黑暗之中,僅露出一隻眼尾泛紅的眼。
骨節分明的手隨意在琴弦上撥弄,頸間的銀色吊墜伴著節奏微微晃動。
唱到其中一句時,他的視線突然掃過鏡頭。
蠱惑人心的眼神像是穿過螢幕,看向了另一端捧著手機被釣成翹嘴的我。
點進主頁後,我才發現原來會唱歌只是他最不值一提的優點。
修長筆直的手指,溫柔磁性的嗓音,帥到無可挑剔的長相,還有薄衫下若隱若現的腹肌……
每一點都在瘋狂試探我的心動底線,將我死死拿捏。
再看定位居然是同校學弟,我當即一個沒忍住,飛快在螢幕上打字。
【出門走的是下水道嗎?怎麼我在學校從來沒有遇到過。】
【搞不懂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沈延年,我就kiss不到。】
【求求大家讓我留在沈延年的身邊!哪怕……是以痔瘡的身份。】
【斜方肌好像有點高,讓我小腿搭上去看看怎麼回事。】
【我願意嫁給沈延年哪怕他不願意。】
這幾條評論很快淹沒在評論區里。
當然,我也沒期待能得到回覆。
發完後我就把手機調成靜音放置一邊,沒想到一覺醒來後,天塌了。
在互動過千的評論區里,我的抽象評論殺出了重圍。
不是因為評論話術多麼新穎。
只因我忘記切號,頂著學校官方帳號大放厥詞。
3
熱度還在以詭異的速度持續發酵。
偏偏又趕上大周末,因為沒定鬧鐘我一覺睡到了大中午。
我心如死灰地刪掉了評論,只可惜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晚了。
爆滿的私信和互動消息還是出賣了我。
該知道的人都已經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人也已經讓該知道的人知道然後知道了。
完了!
十年運營無人知,一朝好色天下聞。
最終,這一切還是傳到了工作站的負責老師那裡。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官方號一夜之間漲粉數千。
雖然在工作上有所失誤,但也算功過相抵。
負責老師只委婉地提醒我,要用正能量的方式來漲粉,朝著積極的方向去引導,重結果更要重過程。
嗯……老師是有點兒開明在身上的,雖然不多。
等等,正能量?積極的方向?
我突然靈機一動。
巧了不是,最近剛好在策劃一期校園隨機採訪。
不如趁著這波熱度和沈延年進行聯動,抓住這陣流量的風,讓慘澹的官號數據更上一層樓。
我隨即揚起笑臉:「老師,您覺得把這位沈同學請來做一期校園採訪怎麼樣?」
老師瞟了我一眼,把我肚子裡揣的那點兒小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要保證內容正能量、積極向上。」
「得嘞!」
得到批准後,我火速上線給沈延年發去了私信。
出於禮貌,我習慣性先用打招呼的表情包做了鋪墊。
等要發正經內容時才反應過來,消息已經超出了陌生人聊天數量上限。
我只好又切私人號重新發送了採訪邀請。
查找帳號時發現,沈延年居然水靈靈地躺在我私人號的粉絲列表里。
如假包換,童叟無欺。
奇怪,他這樣的男大天花板什麼時候關注的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來不及進一步分析,手機緊接著震動了兩下。
【可以。】
【我的榮幸。】
對方答應了我的採訪邀請。
4
採訪時間很快敲定下來。
沈延年的ID名就是他的本名,第一次和他正式見面是在工作站的會議室。
他人比視頻中還要好看些,碳灰色連帽外套襯得皮膚很白,離開氛圍燈的襯托後少了分生人勿近的清冷。
採訪相關事宜由采編部和攝影部的幹事負責,我在不遠處坐著旁聽。
因為內容比較貼近校園生活,我與沈延年也提前在線上溝通過採訪問題,一切進行地非常順利。
臨近飯點時,採訪還未結束,沒吃早飯的胃忍不住叫囂。
我表面上一臉嚴肅,實則偷偷在桌子下面掏出了手機,向舍友發了條求帶飯的消息。
【寶寶,餓餓,幫忙帶個飯吧,求您疼我!】
【撒嬌jpg】
【嚎啕大哭jpg】
發完後我就收起了手機,抬頭卻意外迎上了沈延年略帶探詢的目光。
在他的注視下,我的心跳不由加速了幾分。
沈延年那雙桃花眼看電線桿都深情,任誰都無法無動於衷。
我在心裡發出尖銳爆鳴。
怎麼能有人好看成他這樣?死前一定要親個這樣的!
旁邊的幹事輕咳一聲提醒我:「部長,採訪結束了。」
我回過神來,仍有些意猶未盡:「啊,好,大家都辛苦了!收工吧。」
我幫著一起收拾設備,復原臨時充當採訪地點的會議室。
忙完一切後時間已經不早了,鎖好門走到樓下,有個熟悉的背影佇立在門口。
是早在二十分鐘前就離開的沈延年。
他怎麼還沒走?
我不由放緩了腳步。
面對不熟的人,是該禮貌地打一個可能得不到回應的招呼,還是該不著痕跡地溜走?
這是平等難倒每一位I人的世紀難題。
正當我還在努力思考第三種選擇存在的可能性時,沈延年突然看了過來。
我一秒掛上職業假笑:「你……」
「我是來找學姐的。」
我暗自鬆了口氣:「找我?」
好消息,對方撤回了一道世紀選擇難題。
他舉了舉手中的打包盒:「給學姐帶的飯。」
壞消息,對方又拋來了另一道簡答題。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直到沈延年把東西掛到我的手上。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看著沈延年離去的背影,頭腦不靈活但卻一生禮貌的大學生只來得及說了句謝謝。
5
回去路上我想了很久,依舊不明白沈延年究竟為什麼莫名其妙送飯給我。
在大黃丫頭的天崩開局下,我不相信他能對我別有所圖。
一進宿舍,我就忍不住找關係最鐵的舍友分析。
江悅聞言一臉興奮:「有戲有戲,我覺得你倆有戲!」
江悅是我們宿舍公認的情感導師,雖然戀愛次數為零,但是分析準確度高達百分之九十。
至於具體原因,借用她的話來說,真軍師從不上戰場。
「可我和他幾乎沒什麼交集,朋友圈沒點過贊,抖音沒續過火花,線下見面沒說過幾句話,之前在微信聊天也從未涉及私人上的事……」
我掰著手指頭一一細數。
說罷還掏出了手機,試圖翻出來聊天記錄證明,下一秒在打開聊天框時人僵在了原地。
最新發送的消息顯示在半小時前,文字熟悉又陌生。
寶寶……
餓餓……
求您疼我……
完了!
原本要跟江悅說的內容錯發給沈延年了。
這是什麼大型社死現場?
平時手機消息多,因為最近要進行採訪,我把沈延年設為了置頂聯繫人。
他和江悅都是藍色系頭像,發送消息時我沒仔細看,一不小心就搞混了。
我活人微死:「沒錯,確實有戲,今天晚上馬戲團有我的戲。」
人怎麼能倒霉成這個樣子?接連在同一個人身上烏龍兩次!
我試圖補救:【不好意思,中午那幾條消息我發錯人了。】
沈延年:【嗯,看出來了。】
知道是發錯了居然還帶飯給我,他那不理解但尊重的心態我真的哭死。
這下好了,原本是大黃丫頭,現在又加上了大饞丫頭的title。
我無比複雜地低頭扒了兩口飯。
歇斯底里是崩潰,底里歇斯(delicious)是美味。
不得不說,沈延年帶的飯是真好吃,飯香味直達上顎。
江悅給埋頭扒飯的我遞了杯水:「大饞丫頭,看你下次還敢不敢把手機亮度調那麼低。」
長記性了,這輩子都不會了。
從現在開始我就把手機亮度調到最高,直到附近所有人的眼鏡都反綠光。
6
「哦對,我還沒轉給他飯錢。」
我準備發信息給沈延年,江悅眼疾手快地攔了下來。
「知知,不是我說你,照這麼下去,就算是根焊死的紅線也無濟於事。談錢多俗,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趕緊趁機請他吃飯啊!」
我有些猶豫:「我們也不熟,這樣子會不會有點冒昧?」
江悅一臉恨鐵不成鋼。
「你對他有好感嗎?」
「有一點,但是……」
江悅秒懂:「不用但是,有一點就夠了。你以為兩個陌生人怎麼走到一起的?自然是主動製造機會,先聊天搭子、飯搭子,再散步搭子、電影搭子,直到最後勾勾搭搭。」
「平時在網絡上倒是沒見你這麼內向,但凡能拿出『蟑螂』的十分之一勇氣,都不至於單到現在。」
「蟑螂」是我的衝浪網名,全名「重生之憂鬱純情炫酷狂拽吊炸天性感母蟑螂」。
主打一個抽象。
只要和本人足夠反差,在網際網路上就不會被身邊的人輕易認出來。
江悅說的有道理,我瞬間燃起了鬥志。
做人,總要勇敢一次。
消息發出去沒多久,沈延年就給出了答覆。
【這幾天不太行,周五有時間。】
我拿給江悅看,她立刻翻譯:「他這是變相答應,我就說你倆有戲!晚上歇著吧,不用去馬戲團友情出演了。」
我敬佩地豎起了大拇指。
太好了,S牌軍師果真名不虛傳,情感問題有救了。
7
然而,和沈延年約好的那頓飯並沒有吃成。
距離約定時間還剩幾分鐘,他突然發消息說自己有事過不來。
我對沈延年的那點好感值瞬間清零,crush秒變rubbish。
有事可以理解,提前說清楚也能不耽誤彼此時間,臨時才放鴿子的行為屬實下頭。
但凡能早十分鐘,我也不至於白跑這一趟。
我高高興興地赴約,罵罵咧咧地回去。
江悅見我回來有些詫異:「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咬牙切齒道:「人沒來,已祛魅。今天不去馬戲團了,今天唱我的獨角戲。」
沒想到難得主動一次,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做人,有時候其實也沒必要太勇敢。
晚些時候,沈延年發消息為今天的事情道歉,說要下次請我吃飯作為補償。
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人可以栽一次跟頭,但是休想讓我在同一件事上栽倒第二次。
況且沈延年並沒有對他的缺席做出任何合理的解釋,只是機械般重複道歉,疑似偽人入侵。
或許是察覺到我不願意見他,沈延年點了外賣送到宿舍樓下。
下頭歸下頭,但浪費糧食的行為更可恥。
買都買了,也省得再跑去食堂排隊打飯,人不能至少也不應該跟飯過不去。
我拿了東西,連同上次那頓飯錢一併轉給他。
沈延年見我態度冷硬,後來也識趣地沒再發消息。
8
本以為我與沈延年的交集止步於此,沒想到幾天後的一場意外,把我打了個措手不及。
一大清早,我收到了攝影部小A發來的消息。
【啊啊啊部長,要完蛋了,上次在會議室採訪的素材出了問題。】
會議室採訪不就是沈延年的採訪?
我心裡一個咯噔,瞬間清醒,惺忪的雙眼睜得像銅鈴。
往期採訪活動是在校園裡隨機找同學進行採訪,後期再將相同問題的回答素材剪輯在一起。
沈延年是特邀來的,錄製的比正常採訪要早。
當天錄製結束後,攝影部看畫面正常就沒仔細回看素材,最近整理時才發現,那段採訪沒有採錄到任何聲音。
之前遇到類似情況都是直接棄用視頻素材。
這次有些特殊,最近官號視頻評論區里已經預告過對沈延年的採訪,那條評論點贊過千。
攝影部那邊拿不定主意只能和我商量。
負責和沈延年對接的只有我,無奈之下,我硬著頭皮跟他說明情況。
【不好意思沈同學,上次的採訪音頻出了點問題,可能需要補錄聲音或者重新錄製。】
對面沒有回覆。
我知道有些強人所難,只好繼續編輯:
【如果不方便的話也沒關係,只是那段採訪素材大機率用不了,後續工作站會贈送一些禮品進行補償。】
三天河東,三天河西。
三天前的我對沈延年愛答不理,三天後的我小心翼翼,生怕被沈延年拒絕之後,負責老師一個不高興把我埋進土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有些後悔不該那麼早在評論區進行預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