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在京中素有賢名。
父親被人誣陷,我家被判滿門流放。
我心疼父親傷病在身,偷偷給他敷上金創藥。
妹妹一把將藥瓶扔掉:「為人臣子,豈能不忠不義?」
父親傷口惡化,活活疼死,母親也氣急攻心,同日去世。
路途遙遠,我為了活命,委身於押送的官兵指揮。
妹妹罵我不知廉恥,敗壞門風。
可她吃的是我賣身換來的食物。
為尋找父親清白的證據,我四處打探消息。
妹妹大義滅親,檢舉我包藏禍心。
我受盡酷刑,被打斷一條腿。
官兵成了將軍,要娶我為妻,被妹妹攔住腳步。
「她這一路和許多男人有染,又是個殘廢,害死我雙親。怎能嫁與將軍為妻?」
她拿著我找到的證據,搖身一變成了忠臣之後,與將軍成婚。
而我背負罵名,在病痛中慘死。
再睜開眼時,我回到了流放的路上。
——
1
天氣燥熱,卻比不上人心煩躁。
我爹疼得不住呻吟。
「爹,你能不能別出聲了,聽得人心煩。」妹妹皺著眉頭。
我恍惚了一瞬,原來我竟然重生了。
上一世,我爹被人誣陷,滿門被判流放。
他在牢中受了刑,傷病纏身。
再加上天氣炎熱,傷口再度惡化。
離家出府時,我偷藏了幾瓶藥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趁著夜色,我偷偷拿出藥,給父親敷上,緩解他的傷情。
但妹妹高聲叱責我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父親身為人臣,犯下大錯,受罰是應當的,豈能私自用藥,做這欺上瞞下之事?」
她這一番言論很快就引起了旁人注意。
這一路除了我們趙家,還有幾家被判流放的罪人。
妹妹從小熟讀女則,自詡賢德,在京中素有賢名。
趙府對她引以為傲,父母憐惜她年幼,對她寵溺有加。
而我這個姐姐行事低調,從不出風頭,泯然於眾人。
妹妹將藥瓶一把奪下,狠狠摔碎,做出一副不屑與我們為伍的模樣。
贏得了周圍的一片讚嘆:「趙雪晴真是高風亮節,竟然毫不偏私,她是被家人連累了。」
「有氣節!真乃當世奇女子。」
她高昂著頭,收下了這些溢美之詞。
而父親因為傷情惡化,很快就撒手人寰。
母親氣急攻心,也隨父親而去。
她交給我們姐妹用來保命的金銀首飾,也被妹妹瓜分給路邊的流民。
逼得我為換取一口活命的食物只能委身於一個陌生男人。
她吃著我賣身換來的白餅,鄙夷我敗壞門風,自甘下賤。
2
「父親有傷在身,你為人子女,竟然一點也不傷心。」我不解道。
妹妹撇嘴:「他從前是京中高官,享用錦衣玉食,誰知道那些錢全是剝削民脂民膏得來的。受罰是應當的,陛下肯留他一條命已是寬容仁德了。」
「你——」父親氣得嘴唇顫抖,最終只是嘆了口氣。
「算了,雪晴年紀還小,你莫往心裡去。」母親寬慰父親道。
我暗中搖頭。
趙雪晴能變成日後那樣,和父母對她的嬌慣不無關係。
待到夜裡,我將藥瓶帶上去找父親。
「縈風,你從哪弄來的藥?」父親大喜過望。
我讓父親莫聲張。
「你們在做什麼!」妹妹尖聲質問我們。
母親示意她小聲點,但趙雪晴根本不聽。
周圍已經有人注意到了我們的動靜。
她一眼就盯住了我手中的藥瓶,隨即和上一世一樣,將藥瓶奪過去,狠狠地摔到地上。
「你竟然私藏藥物!」趙雪晴用手指著我的鼻子,正要發表上一世的高談闊論。
「什麼藥物?」我反問道。
「還敢狡辯。」趙雪晴頓了頓,「這藥瓶都在呢。父親受罰是咎由自取,你敢偷偷給他上藥!」
我低頭去看泥土中的那些粉末。
上一世妹妹暴露用藥一事,我身上藏的藥都被其他人瓜分。
受刑的不止我父親一人,但因傷痛而死的,卻只有他一個。
因為我的藥最後都到了別人手裡,成了他們的救命良藥。
有人虎視眈眈地看著我:「要不是雪晴姑娘深明大義,只怕這事還會被瞞著。」
「雪晴姑娘大氣!」
他們出聲,不是為了趙雪晴,而是貪圖我的藥。
再抬眼,我換了一副可憐的模樣。
「這不是藥,只是些草木灰罷了。」我啜泣道,「我知道父親鑄成大錯,自當處處警醒。但我身為子女,卻不能忘了生養之恩。
「出府時我孑然一身,哪裡去尋藥呢?不過用些草木灰,幫父親止血,不讓他出聲打擾到大家。」
有人用手蘸取了地上的粉末。
「確實是草木灰。」
草木灰常見,而藥罕有。
「一點草木灰,也值得這麼大動干戈。趙雪晴是想疼死她爹嗎?」人群中有聲音嘀咕道。
「就是。趙望再罪大惡極,也是她親爹。」
「說什麼剝削民脂民膏,我記得趙雪晴以前穿的裙子,就沒有低於十兩銀子的。」
「那錢她也沒少用嘛。」
有官兵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厲聲斥責讓人群散去。
趙雪晴訕訕地偃旗息鼓,尷尬地站在原地。
卻沒人理會她了。
3
事後,我給父親用了真正的金創藥。
哪怕別人再看見,也只以為是草木灰。
父親對趙雪晴態度冷淡下來,而母親還是一如既往。
能保下他二人的性命,對我來說已然不易。
父親的傷勢逐漸好轉,我漸漸鬆了口氣。
路途中靠近邊關,我們遇見了一波流民。
他們衣衫襤褸,形容狼狽。
「真可憐啊。」妹妹感嘆道。
「雪晴姑娘若是覺得他們可憐,不如施捨給他們些東西。」有人起鬨。
可憐?這一路走來,我們這些流放的人瘦得皮包骨頭,只有妹妹吃著母親省下的口糧每日精神抖擻,嘴裡念叨著蒼生大義。
而那些流民身強體健,雙目有神。
和他們站在一起,倒不如說我更像個乞丐。
趙雪晴還真動了心思,她已經很久沒聽過別人誇讚她了。
我未曾想到,她把主意打到了母親身上。
母親離府之前,在衣服的夾層里藏了幾片薄薄的金葉子,還在口中含了幾顆金珠。
這些是她用來給我們保命的錢。
「給,拿去吧。」趙雪晴當著眾人的面,交給了流民一片金葉子。
「金,金子!」流民不敢置信。
「錢財對我們不過是身外之物,對於他們可是能救命的!」趙雪晴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
「雪晴姑娘有好生之德,我等敬佩!」
「真是活菩薩啊!」
周圍讚嘆聲不絕於耳。
除了趙雪晴,無人施捨這些流民。
大家都不是傻子,離府時身上都藏有金銀,卻沒人把這事主動表明,更不會愚蠢到將錢送給素不相識的流民。
趙雪晴這一出,為自己換來好名聲的同時,將我們一家推入了萬劫不復之地。
押送我們的官兵得知我們藏有私財,對我們的態度急轉直下。
「你們真是養了個好女兒!」
趙雪晴面帶微笑,欣然接受。
我卻看出了那指揮使眼中的寒意。
4
趙雪晴站得離我們遠遠的,享受著流民對她的感恩戴德。
那些溢美之詞將趙雪晴包圍起來。
她眉眼舒展,努力壓下翹起的嘴角。
見到金子以後,越來越多的流民蜂擁過來纏著她:「姑娘,你是菩薩在世。也賞我點銀錢吧。」
「我也要,仙子求你了。」
但趙雪晴總共就搜羅到幾片金葉子,僧多粥少,哪裡夠分?
流民見趙雪晴遲遲沒有動作,紛紛開始竊竊私語。
一個抱著兒子的婦人努力擠到人前,跪在ťű̂ₚ趙雪晴身前。
「姑娘,我不要錢,給我點食物吧。孩子餓得都說不出話了。」婦人不住磕頭。
趙雪晴一轉身,竟然取來了兩個白餅。
那白餅是我用藥偷偷跟別人換的,是讓受傷的父親吃的。
總共只有兩個,趙雪晴竟然全都取來了。
那白餅到了母子手中,不到片刻,就被其他人搶走了。
趙雪晴不滿:「你們做什麼?這是我給小孩子的。」
「呵,明明是她沒拿穩。」
「仙子再給我點吃的,饅頭也行啊。」
那對母子被排擠在外,再也上不了前。
他們圍著趙雪晴吵鬧個不停。
正是吃午飯的時間,我和母親排隊去領食物。
「趙府真是大氣,有那麼多金子帶著。」指揮使吳猛身材高大,有一身好武藝,是押送官兵中的頭目。
上一世,我正是委身於他,他後來憑藉軍功,成了將軍。
「既然能拿出這麼多銀錢,想必你們全家這一路是不需要我們操心吃喝了。」吳猛隨口對分發食物的官兵道,「以後他們不用領食物了。」
母親怔住了。
她向吳猛哀求,吳猛聽得心煩,他身後的官兵一腳就要踹上來。
我一把拉開母親,兩手空空回去見父親。
我不信母親對趙雪晴拿銀錢一事毫不知情,既然如此,苦果也得她自己承受。
5
「呸,一個饅頭都不給,什麼善心人。」有個壯漢見拿不到東西,當即開始咒罵趙雪晴。
「你胡說什麼?」趙雪晴怒目圓睜,「我明明已經把錢全都給你們了。」
「誰見了?反正沒給我。」壯漢不依不饒。
「就是,我們說了半天好話,一分錢沒見到。」另一個老漢吐了口唾沫,直接濺到趙雪晴身上。
趙雪晴尖叫起來,說這些人不識好歹。
其他人在一旁看熱鬧,卻沒人上前聲援。
「她身上有吃的,去找她去。」趙雪晴指了指遠處的我。
還真有幾個流民朝我走來。
我冷笑一聲,握緊了手中的長棍。
「滾。」我一棍敲在為首的流民腿上。
「看她穿得破破爛爛,瘦得跟猴一樣,還是算了吧。」被我痛打的流民訕訕地離開了。
我是故意將自己搞Ṭů⁴成這副模樣的,現如今看來效果不錯。
趙雪晴被流民纏得脫不開身。
最終還是官兵要繼續前行,才驅趕走流民。
趙雪晴身心俱疲,回來後就問母親要吃的。
「什麼吃的?」父親冷聲道,「你不是大方得很,把食物都分給別人了嗎。」
「唉,雪晴也是一片好心。」母親幫趙雪晴開脫。
「哦,好心能當飯吃。」我嘲諷地看向趙雪晴。
趙雪晴皺著眉:「你怎麼說話的,不是還有發的粗糧嗎。」
「拜你所賜,沒了。」我揚起個笑容,「你這麼有善心,以後是要成仙的,仙子還吃什麼飯。」
趙雪晴看不得我這個態度,上前幾步就要扯我頭髮。
「你身上沾的什麼東西。」我指了指她的裙子。
她一低頭,看見了那些流民留在她衣服上的污漬。
趙雪晴喜潔,哪怕是在流放的路上也要保持著儀表,穿著顏色最淺的衣裙,像個不食人間的仙子。
那些衣服,曾經全是我一件件手洗的。
她臉色煞白,跑去換衣服了。
6
這一世父親能保住性命,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幸運。
他是軍功起家,當年是從苦日子裡熬出來的。
現如今我們走的是山路,有父親在,我們就餓不死。
也不至於淪落到上一世我委身換取食物的地步。
父親雖然腿腳不便,卻能指認出許多種野菜,採集這些也能勉強果腹。
但若長期不吃主食不進葷腥,鐵打的人也受不了。
我將主意打到了一個官兵頭上ŧű̂₇。
我暗中觀察他許久了。
他總會在天色將暗之前離開一會,等再回來後,又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旁人只當他是去方便了。
我嗅覺異於常人,經過他身旁時,能聞見若有若無的烤肉味。
在那些官兵夜間說男女之事開玩笑時,他從來沒參與過。
上一世我委身於吳猛,旁人用輕賤的眼神看我,只有他看我的眼神一如既往。
他甚至還在寒冬臘月,我的手被凍得皸裂之時,扔給我一塊油脂。
可惜後來,我沒再見過他。
似乎是打仗的時候死了,甚至沒落個全屍。
他叫段滄浪。
寬肩窄腰,身量頎長。
碎發總是半遮住他的臉,因為他的額頭上有一道傷疤,給他添了幾分凶戾之氣。
7
機會很快就來了。
我們途經一座村莊,這裡飽受野豬之害。
村長主動送來了熱水吃食,央求官兵為他們除害。
此事本來與吳猛沒什麼干係,當地父母官不作為,也輪不到他這個押送犯人的官吏出手。
但是吳猛其人膽大心細,善於籌謀。
上一世,他便是藉此機會為村民除害,給自己換了個好名聲。
村長有一個讀書的兒子,後來更是入朝為官,日後也成了吳猛晉升的助力。
吳猛點頭答應村長幫他殺掉野豬。
村長喜不自勝,連連道謝。
吳猛選了幾個身強體健的人和他一起進了林子。
其中便有段滄浪。
足足耗費了一天時間,他們才解決掉那頭野豬。
幾個官兵受了些皮外傷,吳猛毫髮無損。
「滄浪,多虧你警惕,不然我這條腿就保不住了。」吳猛拍了拍段滄浪的肩膀。
段滄浪沉默著搖頭。
野豬肉全歸官兵所有,段滄浪分到了一條肥美的豬後腿。
趁大家都在期待燉肉之時。
我發覺段滄浪離開了。
其他流放的人紛紛拿出私藏的家底,想要換點邊角的肉沾沾葷腥。
一時之間好不熱鬧。
「爹,我去方便下。」
趙雪晴嫌惡地瞪我一眼,隨即又把目光放在了那些野豬肉上。
我悄悄跟著段滄浪走遠了些。
轉眼間,他怎麼就消失了。
8
我左顧右盼尋找他時,一把刀抵在了我的後脖頸上。
「你跟著我做甚?」段滄浪突然出聲,嚇了我一跳。
「大人,我想換點野豬肉。」我舉起雙手,誠懇地說道。
段滄浪讓我轉過身來,用刀挑起我的下巴。
「你用什麼換?」
我正要從懷中掏出東西,段滄浪卻呵斥讓我別動。
「那我不動,你自己拿。」
他就順其自然地將手探進了我的懷裡,黝黑的眸子警惕得像頭野獸。
我已經對男女之事沒有任何感覺,段滄浪卻沒有趁機占我便宜。
他只是怕我有所圖謀。
段滄浪從我懷中拿出了兩個溫熱的小瓶子。
他打開瓶子嗅了嗅,一股甜膩之氣散發出來。
一瓶是蜜,一瓶是藥。
「蜜是我采的野蜂蜜,藥是我私藏的,這是我身上最好的東西了。」我定定地看著段滄浪。
他嗯了一聲,將兩個瓶子收下了。
我曾聽說他嗜甜,幸好是真的。
段滄浪用刀在豬後腿上劃了一部分扔給我。
「生肉吃不了。」我拎著肉麵露難色,「大人,我能在你這借個火嗎?」
段滄浪利落地升起一堆火,給我讓了個角落。
我烤肉之時,他也在烤。
段滄浪行事謹慎,他生火時關注著風向,避免油煙沾染在身上。
不過他烤肉確實隨意將肉放在火上,真是糟蹋東西。
最終他烤的肉一邊半生不熟,一邊又是糊的。
我看出來他根本不擅長廚藝。
反之,我烤的肉金黃誘人,香氣四溢。
「要是抹上蜂蜜,肉的味道會更好。」
我把烤好的肉遞給段滄浪,讓他嘗嘗。
段滄浪冷著臉把肉送進嘴裡,眼裡的寒冰逐漸融化。
「你會做飯?」他主動開口。
我點頭:「我從前在府上,最喜歡在廚房鑽研廚藝。
「唉,我在書上看到過,這座山上長有一種菌子。雨後才能找到。熬成湯喝,味道極鮮美。」
段滄浪吃烤肉的動作微微頓住。
9
不能離開太久,我用氣味重的草汁掩住身上的氣息,又用樹葉裹著放涼的烤肉回去了。
野豬肉很多,天氣炎熱又不耐放。
吳猛等人對換豬肉一事睜隻眼閉隻眼。
「官爺,換一小塊也行。」我跟母親擠進人群,排在其中。
我們這般低聲下氣的態度,煮肉的官兵總算是正眼看我們了。
「就這幾個銅板?」他看清母親手中的東西,當即又翻了臉,「你家姑娘給叫花子金子,怎麼給我就剩銅板了。打發誰呢?」
「官爺您別生氣,您說用什麼換?」我賠上個笑。
「我看你爹那大袍不錯。」他眯著眼睛。
我和母親都愣住了。
那大袍雖說樣式簡單,卻是我們所帶的為數不多能禦寒的衣物。
現在送出去,到了冬天該如何。
「怎麼著,不樂意啊?」
趙雪晴從一旁跑過來,手中抱的正是那件大袍。
「給,我們換。」
「雪晴!不能換啊。」母親指著趙雪晴,嘴唇氣得顫抖。
趙雪晴昂起頭:「不過是一件衣服,有什麼不能換的。」
生怕我們反悔,官兵給我們盛了一碗肉湯。
「趕緊端走。」
趙雪晴一把就端過肉湯喝了起來。
官兵攆我們離開。
「官爺,還有呢?」母親期冀地看著官兵。
「還有什麼?不都給你們了嗎,別在這賴著不走。」
「一件防風禦寒的大袍,就換了一碗湯?我們一家可是四個人呢。」母親祈求道。
「官爺,再賞一碗吧。」我看了眼遠處的吳猛,「吳統領不是說讓大家自己心甘情願換肉嗎。」
官兵皺著眉,怕這邊動靜驚擾到吳猛,又給我們盛了一碗。
這一碗肉湯,其中不過浮著一小塊野豬肉。
10
父親略微嘗了嘗,就讓給了我。
「老爺,你身子弱,多喝些吧。」母親勸道。
「雪晴呢?」父親沒見趙雪晴的蹤影,他雖然對趙雪晴態度冷淡,但有了好吃的食物,還是會想到她。
母親支支吾吾地說道:「她、她肚子不舒服,不用管她了。」
我正要開口,母親卻攔住了我。
也罷,從小到大,母親都是偏愛趙雪晴的。
一碗肉湯我們三個人分,誰都沒再說話。
到了夜半時分,我將涼掉的野豬肉交給父親。
父親嘆了口氣:「縈風,苦了你了。」
我只是說:「只要爹還在我身邊就好。爹你放心,我會幫你平反的。」
父親摸了摸我的頭髮,像小時候那樣。
一場雨後,天氣明顯冷了起來。
段滄浪一腳將石頭踢到我身旁,塵土揚了我一身。
「也不知道趙家大姑娘怎麼得罪了這位小爺,老是欺負她。」
「可憐啊。」
我用袖子捂住臉。
旁人只當我受了委屈找地方哭去了。
趙雪晴見了,假意說道:「我這姐姐從小就會惹禍,走到哪都不招人待見。應當是她做錯事惹了官爺生氣吧。」
「我覺著有幾分道理。」
「雪晴姑娘可是頗負賢名,大姑娘卻在京中籍籍無名。她既然這麼說了,一定是真的。」
「唉,可憐雪晴姑娘,被這一家人連累了。」有個婦人擠眉弄眼地說道,「憑她的賢德名聲,若在京城,定是百家求娶。」
趙雪晴聞言,臉色也變了,恨不得咬碎一口銀牙。
11
段滄浪找我,是為了讓我煮菌子湯。
他不知從哪找了口舊鍋,又將口袋裡的菌子倒了一地。
「煮吧。」
我無奈地從中挑出一些有毒的菌子:「大人,這些不能吃。」
段滄浪皺了皺眉:「我叫段滄浪。
「那些我吃了沒事。」
「?」我再三辨別,明明有些菌子是有毒的。
段滄浪聲音沉悶:「餓急了什麼都能吃。」
菌子湯鮮美,段滄浪的話也多了起來。
他性子看似冷漠,實則心智率真淳樸。
我總覺得他的思維方式和常人不一樣,他像一頭野獸一樣 ,根本不懂得拐彎抹角。
不經意間,他掀起頭髮,露出了額角的傷疤。
我怔怔地盯著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