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金籠記完整後續

2025-05-16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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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父親罰跪背女德,我卻意外地聽到惡毒嫡母的心聲:

「茹茹,別聽老男人的,多責怪別人,少反思自己。」

「自己不講男德,倒好意思叫女兒講女德?」

「嫡庶有別個屁,要不是老東西自己管不住下半身,哪來的庶子、庶女?」

「老男人有完沒完?茹茹這麼柔弱,跪壞了怎麼辦?」

我,庶女許長茹,陷入了沉思。

1

今日早已嫁作長宣王妃的嫡長姐回府。

我跟著父親去前廳迎接。

沒想到,我剛對她行完禮,她的貼身婢女就走到我面前,狠狠地扇了我一個耳光。

「下賤卑微的庶女,也配在王妃面前佩戴鳳釵?」

說著,她的婢女就拔下了我頭上的點翠鳳釵,狠狠地丟到了地上。

髮髻被扯亂,垂下幾縷狼狽的髮絲,拂過我痛到發燙的面頰。

身旁的七妹,上前一步想為我說話,卻被我攔了回去。

這不過就是長姐借題發揮罷了。

一切不過是因為,七年前,長宣太妃見我時那一句玩笑一般地誇獎:

「你們家長茹倒是頗合我的眼緣,要不是年紀小了些,我倒是想將她配給宣兒。」

長姐心高氣傲,最是看不上我們這些庶女,況且她又痴戀長宣王多年,如何能聽得這樣的話?

自那之後,她便開始想盡辦法地折磨我,甚至一度還把我推下湖,想要淹死我。

所以我很清楚,今日即便沒有鳳釵,也會有別的。

就像上次,長宣太妃請我們過府看戲,我因前面吃過打扮的虧,就刻意地穿得素凈一些,但還是被她以「裝扮太過寒酸,不敬太妃」為由,罰跪。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冤枉你的人從來比你更清楚你有多冤枉!

但這又有什麼辦法?她是嫡,我為庶。

父親一貫偏心嫡女,只要我們還要在許家這後院討生活,便不得不低頭。

否則只會換來更多的責罰和辱罵罷了。

這便是我不得不認的庶出的命。

我忍住眼淚,低頭蹲身:「長姐教訓得是,是長茹錯了。」

「你也不要怪長姐,你本就是庶出,若是言行舉止還這般不成規矩,將來嫁出去,豈不是要丟了我們尚書府的臉?」長姐長玥勾著唇,得意道。

父親在一旁,瞥了我一眼,不想讓我壞了他們父女團聚的興致,便讓我去後院跪著背《女德》,好好地再記一記長幼嫡庶,尊卑有別的道理。

跪到申時,長姐早已回王府。

父親與嫡母過來,嫡母昨日出門進香,現在身上還穿昨日出門時的衣裳,想來是剛剛回府。

父親問我是否知錯。

我用手按了按已經發僵的膝蓋,恭順地回話:「女兒知道錯了。」

「錯在哪兒了?」父親問道。

我低頭:「女兒身為庶女,不該做出任何僭越嫡姐的行為。」

父親點頭:「所謂嫡庶有別,長幼有分,這是自古便有的道理……」

我低眉順眼地聽著父親的教訓,卻冷不丁地聽到父親身旁的嫡母說道:

「又來了,又來了。老男人慣會給自己貼金的。」

「明明是男人自己管不住下半身,娶了一堆女人,還用名分把女人分成三六九等,連帶著女人生的孩子都有了尊卑之別,卻非要說這是人倫常理。」

「說得好聽,要是男人和女人一樣,一生只與一人相守,從一而終,還有個屁嫡庶?」

「好茹茹,你可別被這老東西忽悠了。多責備別人,少反思自己!」

「一個鳳釵而已,不過款式相似罷了,形制、用材都不同,這也能叫僭越?」

「做爹的公然搞雙標還有理了?難怪長玥這孩子被養得滿腦子都是爭風吃醋那點子事。」

「在王府里斗側妃小妾還不夠,回趟家還要和自己的妹妹搞這一套。」

「死老頭說完了沒啊?可憐的茹茹,這麼柔弱的一個小姑娘,跪這麼久,人不會跪壞吧?」

父親還在訓話,我也不敢抬頭,只能趁著父親轉身的時候,偷偷地抬眼窺看。

見嫡母神色如常,與平時一般冷漠,我又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可這時,我偏又聽到了一句:「特爹的,實在聽不下去了。」

隨即我便聽到嫡母打斷了還想滔滔不絕地說下去的父親。

「老爺,過兩日我還要帶她陪長琳去南陽王府上做客,要是跪壞了膝蓋,只怕帶出門不好看。」

父親一聽果然不再念了,擺擺手讓我起來。

2

父親又對嫡母囑咐起南陽王世子的婚事。

南陽王正得聖眷,世子也是年少有為,年前才剛跟著太子殿下平定了江南水患,更何況這位世子還有著一副堪比潘安的好相貌。

這樣的家世人品,就是求娶公主也使得。

但南陽王妃卻偏偏邀了滿城官家小姐遊園,據說就是要讓世子自己選一個合心意的世子妃。

就連我們這些庶女,也有幸地在受邀之列。

如今府上就剩下我和七妹、八妹三個女兒,八妹只有三歲,適婚的只有我與七妹。

不過我已心屬表哥林景,雖還沒過定親禮,但這件事我生母林姨娘已求得了父親的默許。

所以這次去南陽王府,我就是個湊數的陪襯,我七妹許長琳才是父親搭上南陽王府這棵大樹的希望。

這也是今日七妹雖戴了與我一樣的髮釵,卻沒有被罰的原因。

不過我對此卻很高興,一個人被罰總比兩個人一起受罰好。

況且我也希望我七妹能中選,嫁得一個十全十美的如意郎君。

父親走後,嫡母冷冷地瞧我一眼,對身邊嬤嬤道:「去拿些藥膏給六小姐,別讓她到時候丟了我們尚書府的臉。」

心裡卻道:【可憐見兒的,這小臉兒白的,快回去休息去吧。】

3

回到自己的院子,關上門,小桃給我擦著屠嬤嬤拿來的藥膏。

抬眼看到我昨日翻進梅院昏倒時留下的傷口,她不禁後怕道:「幸好昨日小姐你在梅園昏倒的事沒有被老爺、夫人發現,否則還不知會怎麼罰小姐呢?」

梅院,是ṱůₚ我已過世的姑姑許諾華未出閣時居住的院子。

姑姑未出嫁時,待我們幾個侄女極好,尤其是對我。

我從小不愛詩書,也不喜女紅,就喜歡種些花花草草。

姑姑每次出門,都會給我帶些種子和種植花卉的書冊回來。

昨日是姑姑的生辰,父親不在府上,嫡母也去了靜安寺上香,我便帶了小桃到梅園祭奠姑姑。

不料卻中途突然昏了過去。

我一向體弱,對此本不甚在意。

但現在,我腦海中卻像是想起了什麼,可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卻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只是隱隱地覺得,我突然可以聽到嫡母的心聲,或與我昨日暈倒的事有關。

不過,我現在更在意的,是方才聽到的嫡母說的那些話。

我問丫鬟小桃:「小桃,你覺得母親怎麼樣?」

小桃一聽,就嚇得雙手一抖,藥盒子掉在地上,她低著頭不敢說話。

是了,嫡母雖是繼室,可治下一貫嚴格,闔府上下沒有不怕她的。

那我今日聽到的那些心聲又是怎麼回事?

那真的是嫡母心中所想嗎?

我決定再觀察觀察。

4

翌日,我一早就到了嫡母的院子。

嫡母院子中的丫鬟嬤嬤與和平時一樣,嚴肅規矩到嚇人。

若按柳姨娘的話來說:「夫人這院子不像是婦人居住的後宅,倒像是紀律嚴明的軍營。」

就連小丫頭們,也個個都像是訓練有素的士兵。

完全不像別家府上,姑娘丫頭圍在一處嬉戲打鬧。

小丫頭見我來請安,規規矩矩地在前面挑開門帘。

我剛進屋,就聽到:

「茹茹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來了,是不是昨天膝蓋跪疼了,晚上沒睡好?可真叫人心疼。」

我望著母親,上前福了福:「母親。」

她如常冷淡地看我一眼,「嗯」了聲就當是答應了。

不過多給了身邊的屠嬤嬤一個眼神。

屠嬤嬤抬手叫人給我端了一隻墊了軟墊的杌子。

我蹲身:「謝過母親。」

她又面無表情地「嗯」了聲,心裡卻說:「哎呀,這後宅的規矩怎麼這麼多?茹茹膝蓋還沒好,動不動就要蹲個身行禮,這不是為難人嗎?怎麼不見對那些臭男人有這麼多要求?」

果然我沒有聽錯,我垂下眼眸,眼觀鼻,鼻觀心。

過了一會兒,七妹帶著八妹也來了。

嫡母面上對她們的態度與對我一樣,都是淡淡的。

可內心卻在尖叫:「琳琳今天還是這麼文雅。哎呀,囡囡好可愛,怎麼這麼小?奶乎乎,看起來好軟啊!好想抱一下試試手感。」

尤其是我八妹奶聲奶氣地喊了她一聲「母親」後,她心中「啊啊啊啊啊,好可愛,萌死個人了,想親親抱抱舉高高!」的聲音,繞樑不絕。

5

這日,我與七妹跟著嫡母從南陽王府出來。

回府的路上,嫡母的臉色一直不太好。

我與七妹也是。

原來,這次南陽王妃請了那麼多官家庶女去王府遊玩,並非想為世子選妃。

而是要給他們府上那個性情暴虐的二公子選妻。

這位二公子雖爺是王妃嫡出,可性情乖張扭曲,還是個斷袖,最是厭惡女人,常以折磨女子為樂。

京中傳言,他房中的丫鬟侍妾,經常有不明不白地就死了的。

我和七妹都很害怕,怕父親會為了攀附權勢滔天的南陽王,把七妹當成討好南陽王府的禮物送出去。

馬車中,嫡母伸手拍了一下七妹的肩。

面上沒有說什麼,但我卻聽到她心裡對七妹說:

「放心,母親不會讓你嫁給這種貨色的。」

6

消息很快地從南陽王府傳來。

但被選中的並不是我七妹,而是我!

聽到這個消息時,我正在院中修剪茶花。

聞言,我當場就因為過於驚慌而昏了過去。

清醒之後,我就要去找林姨娘。

姨娘雖不大在意我,但她一心地幫襯娘家,除了弟弟許泰,她最在意的就是舅舅。

表哥林景是舅舅唯一的兒子。

她百般地討好父親,想促成我與表哥的婚事,也是為了讓我爹將來能在仕途上多幫襯表哥。

可小桃卻說,弟弟許泰的書院考核在即,林姨娘一早就帶著牲肉、供果去廟裡為弟弟祈福去了,不知要幾日才會回來。

我一聽便急了,忙問小桃,那該怎麼辦?

小桃想了想道:「要不,咱們去找表少爺吧,表少爺飽讀詩書,一定會有辦法的。」

我捏緊自己微微地顫抖的手:「對,表哥,我們現在就去找表哥。」

7

我和表哥雖是我娘有意地撮合,可我也是真心地喜歡錶哥。

表哥自小進京求學,我和表哥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嫡母冷淡,姨娘又偏心弟弟,家中除了七妹和柳姨娘,很少有人會關心我過得如何。

只有表哥,每次見面都會關心我最近吃得好不好,身體有沒有好一些?

表哥還說,等他這次中了進士,就會正式地向我爹提親。

等我過了門,他會一生一世地對我好,絕不叫我再受半點委屈。

我自知體弱,對人生從未有過什麼奢望,只想嫁給表哥,相夫教子,平平淡淡地過一生。

我坐在馬車中,手緊緊地揣著腰間系著的荷包,裡面是表哥特意地為我求來的保佑身體安康的護身符。

好不容易,終於熬到馬車到了表哥居住的小院。

我顫抖著聲音,讓小桃去敲門。

聽到院門中傳來表哥身邊書童問:「誰啊?」

我的眼淚已經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轉。

小桃:「是我,小桃。我家六姑娘來了,有急事要見表少爺。」

書童沒有如往常一般地直接開門,卻是沉默了一瞬,才道:「你等等,我去稟告少爺。」

我絞著手中的荷包,強忍著眼淚等待。

直到聽到院門打開的聲音,我再是忍不住,直接衝下了馬車。

眼淚從眼眶中滾落,我對著門內的人開口:「表……」

我愣住,眼前並沒有表哥熟悉的身影。

「六小姐,您請回吧,我們家少爺不會出來見您的。少爺說,恭賀您覓得良婿……」

8

在回來的馬車上,我的腦海中,反反覆復地回放著與書童的話。

「我們家少爺,前日已與戶部李侍郎家的小姐定了親。」

「戶部?李侍郎?我爹的下屬?」

「正是尚書大人親自保的媒。」

「是父親保的媒?」

「我家少爺說了,過往種種不過是年少不懂事的頑笑話,如今六姑娘已有良緣,我家少爺也定了親。還請六姑娘以後不要來了,少爺他不想讓人誤會……」

「六小姐,小的知道你對我家少爺好,您就當是為了我家少爺的前程著想,以後就別來找我們少爺了。」

我跌跌撞撞地回了院子。

小桃看著我傷心的樣子,氣得直跺腳。

「沒想到表少爺竟然如此沒有良心,這些年他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不是小姐您補貼的!當初信誓旦旦地說等考上進士就來迎娶小姐,現在竟叫個書童與您說這樣的話,真是看錯他了!」

9

我趴在床上哭得喘不上氣,前院卻傳來消息。

說是南陽王府的聘禮已經送到了府上。

我七妹一聽急了,直接跑去前院,去求父親,說是要替我出嫁!

我聽到這話,立刻忘了哭,忙擦了擦眼淚,帶著小桃就往前院跑。

我雖不想嫁給南陽王府二公子,但也不能看著七妹替我跳火坑!

10

我到前院廳堂時,父親和嫡母都在,七妹低著頭站在一旁。

我上前行禮,父親瞥我一眼,就不耐煩地讓我站到了一邊。

倒是嫡母,看了看我的臉,心中疑惑:「怎麼哭過了?」

我站到七妹身邊,七妹慘白著一張小臉,握了握我的手,對我強扯出一個笑,小聲道:「放心,沒事了。」

我怕是父親同意了七妹代嫁,慌忙地上前一步,想求父親收回成命。

七妹溫馴善良,沒有心機,若是嫁與那樣一個惡徒,如何應付得來?

但我還沒開口,嫡母卻先開了口:

「這門親事我不同意。」

父親皺了皺眉:「二公子乃是王府嫡子,又是世子一母同胞的親弟弟,長琳只是個庶女,二公子有什麼配不上的?」

我一驚,難道父親真的已經同意了讓七妹代嫁?

七妹卻小聲道:「還好,雖然南陽王妃看中了你,但二公子卻瞧上了我。」

我忽然想起,那日在王府花園遇見二公子時,他看著七妹的眼神。

就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不行……」

我剛要張口,卻聽嫡母道:「什麼都配不上!論人品、論樣貌、論才學、論修養,這個齊二公子有哪點配得上長琳!」

「而且這齊二公子行徑下作,你這個做父親的,有沒有考慮過女兒嫁過去,會是什麼樣的境遇!」

這是母親第一次這樣公然地和父親唱反調。

父親顯然是被氣到了,一拍桌子,大聲道:「蕭平月,你別忘了,我才是許家的一家之主,我說嫁,長琳就是死了,牌位也得送到南陽王府去!」

11

聽到父親這樣說,我便知此事再無轉圜的餘地了。

我面色臉色慘白,可七妹卻還在安慰我:「六姐,沒事的。」

聽到這話,想起這些年我與七妹這些年相伴的經歷,我心中悲痛,只想衝出去告訴父親,我來嫁。

我的七妹溫良純善,哪能受得住那樣的磋磨?

但我還未來得及有所行動,卻聽得堂中「啪」的一聲巨響。

嫡母竟一掌將父親面前的實木方桌,拍了個粉碎。

「去他爹的三從四德,老娘再也忍不了了!」

只見我那剛碎了一張桌子的嫡母,撣了撣掌心木屑,對我父親道:「既然你執意如此,那好,我們和離。」

「兒子給你,女兒歸我,至於小妾……想跟我的就跟我,願意留下的我也不攔著。」

「你同意的話,我的嫁妝留你許家一半,就當是我和你買了她們的自由。不同意的話……」

嫡母冷笑一聲:「我現在殺了你,再繼承你的小妾孩子,也是一樣的。」

我和七妹:!!!

我們這才知道,嫡母乃是瓦當寨當家之女。

原是戰場上令西北蠻族聞風喪膽的玉面羅剎。

12

父親嚇得一個踉蹌跌坐在身後的太師椅上,面色鐵青。

可嘴上卻還是放不下自己一家之主的尊嚴,拔高聲音喊道:

「反了!夫為妻綱,況且為夫還是朝廷命官!蕭平月,你可知你逼迫親夫,威脅朝廷命官,已犯了我大寧律!」

只是父親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顫抖,實在稱不上多有威嚴。

嫡母嗤笑:「全身上下就只有嘴硬,你是覺得我是犯不起,還是不敢殺?」

父親當場愣住,可看他的神情,便知他是真的在害怕。

我從小到大從未見過父親如此,心中竟有些好奇,即便嫡母原是山寨當家,難不成嫡母她真敢對父親動手?

「平、平月。」父親穩了穩心神,坐直身子道,「南陽王府的婚事,可以再議。但和離,你我可是先帝賜婚。況且,你若就這樣帶著長茹、長琳她們離開尚書府……」

「老男人倒是挺能屈能伸。」

嫡母打斷父親的話:「還有囡囡,和願意跟我走的妾室,我統統地都要帶走!」

她神色坦然,仿佛終於放下了多年的枷鎖,悠悠然地往一旁的太師椅上一靠,補充道:ṭü₋「至於皇帝老兒那邊,我自有說法,不用你操這個心。」

13

平日在家一貫說一不二的父親,此時竟是大氣都不敢出。

猶豫了好久,才好言地勸嫡母道:「平月,你我夫妻多年,何必鬧到如此地步?今日是為夫話說重了,說到底,長琳也是我的親生女兒,我又怎會不顧她的前程?」

「我知道你是為了幾個孩子好,可你也要想一想,幾個孩子若是這樣跟你離開尚書府,以後該以何身份議親?這忤逆父親的名聲一旦傳出去,她們又要怎麼做人?你是想讓她們一輩子不嫁人,還是……」

「想讓她們和諾華一樣……」

「諾華……」嫡母面色突變,那副剛剛放下的枷鎖,仿佛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諾華姑姑?

我心中疑惑,嫡母嫁進尚書府的時候,諾華姑姑已經出嫁,她與姑姑認識?

見嫡母態度有所緩和,父親立刻道:「今日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南陽王府的事咱們以後再說。」

可嫡母卻堅決道:「我意已決,這狗屁後宅我也算是待夠了。你與其勸我,不如好好考地慮一下,是做前夫,還是做亡夫?」

說罷,嫡母就冷著面孔起身離開,直到看到我和七妹,她擰著的眉才動了一下:

「呀,太生氣了,都忘了兩個孩子還在這裡呢,我剛才沒嚇到她們吧?」

14

父親果然還是很識時務地選了,做前夫。

和離的事一定下來,嫡母就讓屠嬤嬤帶了話,離府之事全憑自願。

但保證,凡跟她走的,她定會保我們一世無虞。

七妹和柳姨娘自然是頭一個願意跟嫡母走的。

八妹生母生八妹時難產死了,這些年八妹一直跟著柳姨娘過活,自然也會跟著一起走。

那我呢?也要跟著一起去嗎?

我想到了自己的生母林姨娘。

姨娘雖然偏心弟弟,平日待我也不算好,但到底是我生母。

我知道她為了弟弟,絕不會跟著嫡母離開尚書府。

我擔心我若跟著嫡母走了,父親會遷怒於她,將來她在尚書府的日子會不好過。

另外我也很想知道,嫡母和諾華姑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為何父親一提起她,嫡母就變了臉色?

為此我特意地去問了嫡母身邊的屠嬤嬤。

自從那日嫡母在堂上為了我們與父親鬧掰之後,我便不似從前那樣害怕嫡母與她身邊的人了。

15

屠嬤嬤解釋說,當年老寨主被招安,母親剛到京城。

因作風彪莽,行事大開大合,與京中閨秀小姐們不大合得來,只有諾華姑姑日日跟在母親身後。

還說,這些年母親一直保留著姑姑的梅園,自己卻從不進去,是過不了心裡的那一關。

可嬤嬤卻又不肯細說母親的心結究竟為何?

說來也怪,我明明有了讀心的能力,卻只聽得到嫡母的心聲。

我又問嬤嬤,那當初母親為何會嫁給我父親?

屠嬤嬤道:「那會兒老皇帝對我家小姐的親事催得急,而你父親的原配趙夫人又恰好在前一年去世了。」

我:「母親就這樣嫁給了我爹?」

屠嬤嬤不好意思地笑笑:「一來因為諾華小姐的關係,比起其他王孫公子,我家小姐,與你父親還相熟些。」

「二來也實在是,當時滿京適婚的王孫公子中,也沒剩下幾個,沒被我家小姐揍過了……」

我:不愧是嫡母……

嬤嬤走後,我躺在床上一直想著這些事,也不知自己何時睡了過去。

「昭昭,你慢些。」

忽然,我聽到背後有人喚我。

我回頭,不及細想我並不叫昭昭,便看到一張令我十分熟悉,又十分思念的臉。

諾華姑姑?

16

我想開口喊她,才發現自己根本出不了聲。

只見諾華姑姑提著裙擺,好容易追上了「我」,立刻就揪住了「我」的衣袖,紅著臉小口地喘氣道:「昭昭,你等等我。」

「我」有些嫌棄地瞧了瞧眼前的人,又看了看她揪著我的手,心中響起一個聲音:

「這胳膊怎麼這麼細,柳條似的,一折就斷了吧。還有這身子,也太輕太軟了些,風吹吹就跑了,真沒意思。別纏著我了,耽誤我騎馬射箭……」

我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

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在馬背上,清風從「我」的耳邊呼嘯而過,我從未感到如此自在肆意過。

直到發覺自己的腰被人緊緊地摟著,有人緊貼著「我」的背嚇哭了。

下一刻,我便看見「自己」站在慘白著小臉的姑姑面前,手足無措地道歉:「諾華,對不起,你別哭了。啊呀,要不你打我?我,我保證下回不騎那麼快了……」

我想伸手摸摸姑姑的臉,卻發現自己又站在了一座華美無比的花樓前。

「我」說:「我打聽過了,這可是京城最大的秦樓!」

眼前穿著一身男裝的姑姑卻紅了臉,小聲道:「昭昭,這、這不合規矩,有失體統。」

「我」道:「什麼規矩體統?若是對天下人都一樣要求的,那才是規矩體統。只要求女人,不要求男人,那算什麼體統?」

「男人能上戰場殺敵,我也一樣能上。憑什麼男人能做的,女人就不能做?」

「況且這世間許多事,本就是因為男人沒有自覺才有的,怎麼反倒還要求責備起女人來了?」

「就說這秦樓楚館,若是沒有男人上門做子弟,又何來什麼花魁妓子?怎麼不見男人嫌自己髒,反而罵起女人不幹凈了?」

我正想說說得好,卻眼前一花,站在了一座靈堂前。

而正中棺槨躺著中的人,竟是諾華姑姑!

17

「小姐剛進門,姑爺就抬了好幾房妾。後來小姐有孕了,姑爺更是變本加厲,甚至還強要了春雨。春雨是小姐的陪嫁,小姐一時氣不過,就打了姑爺一個耳光。」

「沒想到姑爺竟推了小姐,小姐撞到了柱子上,當場就小產大出血了……」

下一刻,我就看到「自己」將一個男子綁到了府衙大堂。

身邊有人在勸「我」:「他可是溫侯嫡子!再說了,按大寧律,丈夫過失殺死妻妾,本就不予治罪,更何況是諾華小姐先動手打了人……」

「我」問:「你這話的意思,就是不管了?」

穿著官服的府丞戰戰兢兢道:「下官不敢,下官也是依律辦事……」

「那好,我不為難你。」「我」抽出腰間佩劍,「既然大寧律治不了這個人渣,我今日就親手了解了他!」

「你敢!我可是侯府嫡子!」男子一邊叫囂一邊害怕地往後縮,「你你這是濫用私刑。你們還站著幹什麼?還不快給本少爺攔住她!」

「誰敢!」「我」道,「我有先帝親賜丹書鐵券,別說是殺你,今日我就是活剮了你,也沒人能將我怎麼樣!」

「我」舉起劍,男人嚇得當場面如土灰,當場失禁。

就在「我」即將斬殺男人之時,一個身影衝出來攔住了「我」。

父親?我看著面前這張更年輕的臉,只聽他說道:

「平月,你不要衝動。況且這件事,溫世子固然有錯,可諾華會有今日之結局,難道你就沒有半點過錯嗎?」

「我?」「我」愣住,「我有何錯?」

「諾華性情一貫溫馴,若不是你時時教她反抗,以她原本的性子,又怎會忤逆丈夫,落得如此下場?」

「放你爹的狗屁!若不是這狗男人做錯事,諾華又何須反抗?」

「你這樣想,但諾華也這麼想嗎?諾華若沒有後悔,又怎麼會留下這個?」

說著,父親就把一張帶血的紙拿到了「我」的面前。

「空將雲路翼,緘恨在雕籠。黃鶯空長了一雙可以直衝雲霄的翅膀,卻被困在籠中。樊籠中的鳥兒,究竟是見過外面的海闊天空幸福,還是懵懂無知只知眼前的天地幸福?」

「哐當」一聲寶劍落地,我聽到「我」錐心自問:『難道我真的錯了?』

父親卻還在說:「這世道如此,並非人人都是你蕭平月,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諾華身為女子,三從四德是本分,更是她的立身之本,你教她反抗,卻改變不了世道,最後只會害了她!」

這話就像一根刺,狠狠地扎進「我」的心裡。

「我」拿起劍,一劍廢了男人的下半身,失魂落魄地走出府衙。

我終於明白,為何嫡母的心聲對禮教如此不屑,卻從不阻止父親教化我們。

因為她是真的怕教錯了我們,讓我們重蹈姑姑的覆轍。

我猛然驚醒,夢中「我」的心痛還未散去,卻聽到耳畔傳來一聲低幽卻清晰的聲音:「告訴昭昭,不是她的錯,能認識她是我一生最大的幸運……」

18

我坐起身,想起以前。

諾華姑姑是在我七歲時出嫁的。

我總記得她出嫁前活潑開朗的模樣。

但現在一想,我才記起我四五歲剛記事時,諾華姑姑並不是那個樣子的。

她似乎與府上其他姑娘並沒有任何區別,怯懦、小心,沒什麼存在感。

從夢中的經歷來看,諾華姑姑會變成我印象中那個爽朗和善的姑姑,應是遇到了嫡母的緣故。

我又想起那日我去梅園祭拜,昏倒之前,恍惚間似乎看到了姑姑的身影。

加之方才夢醒時的那個聲音。

我忽然就想明白了,我那日在梅園祭拜姑姑突然昏倒,之後就有讀取嫡母心聲的能力。

正是姑姑想讓我替她揭開嫡母這麼多年的心結!

想到這裡,即便外面的天還黑著,我也再睡不著。

只想等請安的時辰一到,便去告訴嫡母這一切。

可我沒想到的是,我還沒出門,林姨娘卻先來了。

19

林姨娘一來就要往我的房間裡闖。

小桃在外面攔:「姨娘,六姑娘還在休息呢。」

「我是她親娘,有什麼不能進的!」

說罷,她就不顧阻攔推門進來。

林姨娘進門,見我已經穿戴好了衣裳,便狠狠地剜了小桃一眼:「死丫頭,六小姐不是已經起身了嗎?你敢騙我,信不信我讓老爺將你攆出去!」

小桃低著頭不敢說話。

我嘆了口氣,對小桃道:「小桃,你先出去吧。」

可林姨娘卻還是不依不饒:「長茹,你聽我說,這種沒規矩的臭丫頭,不教訓不行……」

「姨娘!」我打斷她,問她今日為何這麼早過來。

她才止住了喋喋不休的嘴。

她上前,拉住我的雙手,坐到一旁的圓凳上,臉上擺出一個討好的笑:「做娘的過來看看女兒,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聽到林姨娘自稱娘,ẗû₁我的眉就不由得擰了一下。

無關規矩,只是她每次以我娘親自稱的時候,便是想從我這邊得到些什麼的時候。

而上一回她以娘親自稱來「關心」我,還是為了來拿我攢了多年的體己,給弟弟許泰還賭債。

我壓住心頭的不適,道:「姨娘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瞧你說的,娘就是來看看你最近過得好不好……」

我望了她一眼,多希望她說的是真的,可我太了解她了。

「若是這樣,姨娘看過了便請回吧,我也要準備準備,去給嫡母請安了。」我道。

果然,我這樣一說,她就著急了。

「別別別,娘今天過來,是有事想和你商量。」

「許泰他又怎麼了?」我垂下眼眸問道。

「不是。」

我抬眼:「那是什麼事?」

她面帶諂媚,拍了拍我的手背:「娘是為了你的事。你年紀也不小了,現在你表哥又和李家小姐定了親。娘就想趕緊將你的親事也定下來。」

聽她說起表哥,我心中一酸,便道:「姨娘,我現在不想說這些。」

可她卻說:「那怎麼行?你表哥成婚在即,你可別犯糊塗做傻事,影響你表哥的前程,你舅舅可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更何況這婚事還關係著你弟弟呢!」

我皺眉:「這和許泰有什麼關係?」

她眼神飄了飄道:「沒沒什麼,是娘自己覺得,南陽王府上二公子的這門婚事不錯。那可是王府嫡子,還是正妻的位置,多少人想都想不來的福氣,也就是七丫頭傻,這樣好的親事竟然還……」

「夠了!」我打斷她,目光定定地看著她,「是父親叫你來的?他許了你什麼好處?」

這話一聽就知是父親不敢去找嫡母,也說服不了將七妹當寶貝的柳姨娘,便想讓我娘來說服我。

嫡母再是厲害,若我「自願」地要嫁,以她的性子,也自不會勉強我。

「不、不是,是娘覺得這門親事……」

「你到底說不說實話?不說的話,你現在就給我走!」

「你這孩子,有這麼跟自己親娘說話的嗎?」

我娘又想伸手戳我的腦門,但想到她還有求於我,便又將這口氣咽了下去。

「你爹說了,只要你嫁到南陽王府,就開祠堂,將你弟弟記到已故的夫人的名下,這樣今後你弟弟可就是尚書府的嫡子了。」

「可那個二公子是個斷袖,他厭惡女人,最喜歡折磨女人,已經打死了好幾個伺候他的丫鬟侍妾了!就這樣你也想讓我嫁?!」我厲聲地問道。

我娘的臉色稍微地變了變,可還是說:「丫鬟侍妾,怎能與正妻相比?再說了,這門親事有什麼不好?你一個庶女,能嫁給王府嫡子做正妻,這可是天大的造化。Ťű⁴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你弟弟的前途想……」

「滾!」我終於崩不住,大聲地吼了道。

「不是,長茹,你聽娘說……」

「你滾!小桃,李嬤嬤!」我大喊讓叫人進來,「讓她出去,讓她出去!」

李嬤嬤是嫡母放在我這兒的人,一看這個情況,立刻就叫了幾個粗使婆子進來,把我娘架了出去。

我娘罵罵咧咧地被架走,我卻忍不住趴在小桃的懷裡大哭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她要這樣?

我只是希望她偶爾也能真心地關心我一下,問問我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有沒有睡好……

僅此而已,為何就那麼難?

20

我打小就知道我的生娘她不喜歡我。

她滿懷期待地生下我,可我卻沒有給她爭氣,不是個兒子。

不能讓她在我父親面前長臉。

所以從小她就不在意我,弟弟許泰出生後更是如此。

先頭夫人還在時,後宅的日子不好過,正院的管事經常剋扣我們東西。

我娘不敢去找夫人鬧,便就把我的份例都補貼給了弟弟。

後來,嫡姐長玥推我下湖,我生了重病,先夫人怕鬧出人命,影響了嫡姐的名聲,才讓下人給我送了幾頓燕窩和雞湯。

卻都被我娘拿去喂給了我僅四歲身體健壯的弟弟。

以至於我至今都還留著體弱的毛病。

那幾年,若不是有柳姨娘和七妹照顧,我或許早就……

可即便如此,嫡母說要帶我們走的時候,我還是第一時間想到了她。

我原以為她就算再偏心,對我總還是有一點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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