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親相到了前男友。
介紹人誇他人中龍鳳,戀愛經驗少,唯一那次是被人劈了腿。
這我倒能證實,誰讓劈腿他的是我。
剩我們兩人時,終究我先伸出了手:「周言,好久不見。」
他反問我:「為什麼當初拋棄我?」
我說:「可能我有病吧。」
你看嘛,果真不信。
1
他沒有回握我的手,只是把菜單推過來:「喝點什麼?」
「不用了吧?你不趕時間嗎?」我知道他工作極忙,所以能在相親局上遇見他,真的是超出我的預料。
「那就還是老樣子。」他招呼了服務員,「一杯冰拿鐵,一杯冰美式。」
我突然攔住了服務員:「拿鐵改成不加糖不加冰,謝謝。」
他看了我一眼,我只得訕訕地解釋:「年紀大了,已經開始走養生的路線了。」
他沒多說什麼,兩個人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坐在桌子的兩端,各自喝著咖啡。
可我覺得,我們之間,隔了不止一張桌子的距離,更像是一條橫溝,或近或遠,無法交集。
他突然開了口:「林以棠,這一年你過得如何?」
沒有興師問罪,也沒有更多的情緒波動。
「還是老樣子,你呢?」我這可是標準的回答問題的方式,直接把問題丟了回去。
「過兩個月,工作重心會轉移到國外。」
「真的嗎?」我說真的,我還挺替他高興的,他的能力這麼多年我是看在眼裡,「那你是不是要在國外待很久?」
「可能一年,也可能兩年。」可他看我的眼神,讓我想迴避。
他突然又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其實,我也可以不出國。」
我攪了攪杯中的咖啡,短暫地閉眼維持好情緒:「恭喜你啊,你努力了這麼久,別錯過這個機會。」
大抵是有些不歡而散,他聽我說完恭喜後,咖啡沒喝完就走了。
我看了眼杯中剩餘的咖啡,再也喝不下去。
我走出咖啡廳門口,卻見他還站在門外點煙。
他任指尖的煙燃燒,卻沒有遞到唇邊,我見他兩唇一張一合:「為什麼當初要離開我?」
我微笑著回他:「可能我有病吧。」
我看著他走掉的身影,摸了摸頭髮。
嗐,又掉了一把。
2
我還沒睡夠,就被我弟掀了被子。
他從小被我媽寵慣了,這會連進我房間都不敲門。
我跳起來把被子蓋在他頭上,趁他不備,直接把他壓趴下狠狠揍了揍。
我媽聽見動靜趕緊衝過來:「林以棠,你在幹什麼呢?又欺負你弟?」
這會,林輝從被子裡伸了脖子出來:「媽,你要為我做主啊,姐她打我。」
「你連門都不會敲,你還直接掀我被子,我就沒有隱私嗎?我跟你說,我打的就是你。」
兩個人鬧騰了半天,還是看在我媽準備的早餐十分豐盛這才停戰。
我和林輝盯著同一個煎餃很久,雙方筷子對峙,最後以林輝被我媽一把拍在腦袋上結束戰鬥:
「搶什麼搶,不會讓著你姐姐啊?」
「就是,小時候就搶我玩具,現在連早餐都要和我搶。」我吃著餃子洋洋得意。
我媽嘴角抽了一下,不免為林輝抱不平:「得了,從小到大都是你搶林輝的玩具,林輝倒像個狗腿子跟著你後面調皮搗亂。」
「媽。」兩個人異口同聲。
一個不想被揭穿,另一個怕被揭穿。
我收拾好東西就說著要去上班,轉頭我就去了醫院。
問了問醫生,他說我好好配合治療,至少還有一年可活。
真好,又能多活好久呢。
3
我媽問我相親對象如何的時候。
我說對方覺得我長得一般工作差年齡大還挑三揀四被我拒絕了。
我媽當時舉著擀麵杖就出來敲我了:
「我說你怎麼每個相親對象都黃,合著你就沒認真相親。」
我媽臉上不知怎麼地還弄上了麵粉,顯得有些滑稽。
「我說的都是真的啊。」我抱頭亂竄。
我媽氣不打一處來:「對方可是和我說了,對你格外滿意,想要繼續深入了解,怎麼到你這就成了拒絕?」
不是,這周言,他才是有病吧?
想當初,我提分手用的理由可是轟轟烈烈。
就因為我知道他愛我很深,於是,我找了個男人躺在被窩裡被他親自抓到。
他紅著眼眶問我為什麼。
我只是說不愛了。
就這樣,他還能對我格外滿意?
是滿意我年紀漸長,眼角多了兩條皺紋嗎?
還是,我不禁開啟了小說模式,他難道是來復仇的?
他不是在哪學了什麼獨門秘籍,學會了暗殺之類的吧?
4
我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穿西裝的樣子格外迷人。
坦白說,我更喜歡他脫了西裝什麼也不穿的樣子。
走神間,他推了菜單過來,我連忙收回了目光,他的聲音讓我有些恍惚:「吃點什麼?」
我看也沒看,直接說:「周先生現在有錢了,我只點貴的如何?」
他居然沒有任何意見,抽了回去就招呼了服務員。
我等點完菜就開誠布公講道:「你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說對我滿意呢?都是成年人,相親這種事應付一下就可以了,要不然回頭你把問題都推給我,就說我這個人素質低下……」
又想了想補充道:「是不是阿姨給你亂說的?我就說你怎麼可能……」
「沒有。」他突然打斷了我的話,「是我自己說的。」
「你就這樣忘不了我?」我突然有些無力,「我和你說,我早就不喜歡你了,你這只是不甘心。」
嗐,眉頭緊鎖的周言也好好看。
我好想把他摟在懷裡。
我開始迴避現在尷尬的情況,直接說:「你若是真的著急談戀愛,我可以給你介紹對象。」
他舉著酒杯的手一頓,卻沒有拒絕:「好。」
我抓著杯子的手一抖。
小時候,大人告訴你萬花筒裡面是一個美麗的世界。
大了,大人又告訴你,萬花筒裡面只是一些彩色的碎片。
我感覺,我心裡的浪漫拼不起來了,它們好像都碎了。
5
我還真給周言物色了一個對象。
是個長得很好看的女孩子,笑起來甜甜的,有一邊有個小酒窩。
最重要的是,她暗戀了周言很久。
我現在明白了,哪裡是他不甘心,真正不甘心的人是我。
雖然心痛,但我還是想著這麼好的男人,最好有一個好姑娘能一直陪著吧?
我想著給他介紹,結果信息發過去,他就拒絕了。
再問,我就被拉黑了。
好傢夥,一年不見,膽肥了。
他偷偷把我加了回來。
我又給他拉黑了。
呵,幼稚。
6
我媽劈頭蓋臉在家罵林輝。
我站在旁邊幸災樂禍,甚至嗑起了瓜子。
這臭小子大學不好好學,就忙著逃課上網吧,現在期末掛了好幾門。
我媽氣得臉都綠了。
我趕緊衝上去安撫:「媽,你歇歇,別把自己氣著了,女人要少生氣,要不對身體不好。」
我說完,就從廚房拿出了擀麵杖遞了過去:「媽,你還是直接動手吧。」
我弟恨得牙痒痒:「林以棠,你這個狗賊。」
我坐看鬧事不嫌事大,又抓了一大把瓜子。
結果,林輝禍水東引:「林以棠,你別以為你能坐得安穩,媽,我跟你說,最近這個相親對象條件這麼好,她把人家拉黑了……」
我和林輝這會一起蹲在了樓梯口,雙雙被掃地出門。
我把手上的瓜子分給他一部分:「說吧,誰跟你說我拉黑他的?」
林輝嗑著瓜子滿臉欠揍:「姐,要我說你就從了吧,這姐夫長得真的是過了這村沒這店啊,聽說條件也好。」
他還一臉得意:「就是眼睛有點瞎。」
我一巴掌拍過去:「小屁孩懂個屁。」
什麼從不從的,我都從過三年了好吧?
7
林輝喊我下樓去吃麻辣燙。
我穿著超厚大花大紅大綠省服睡衣就去了。
結果,對面是西裝筆挺的周言。
我瞪著林輝,林輝瞪著周言,周言瞪著我。
我只得對著老闆喊了一句:「老闆,37 號不放辣椒多加麻醬。」
周言把手伸了過來。
我從筷子筒里拿了一雙一次性筷子塞進去。
他卻說:「手機給我。」
我立刻說:「憑什麼我把手機給你?你想要自己去買,我可是花了不少錢呢。」
他的手還是沒動,我只得慫得把手機塞了過去。
他操作了一番就還給我了:「以後不許拉黑我。」
林輝被他一頓操作折服:「哥,你怎麼知道我姐的手機密碼的?她連我都不告訴。」
「喊姐夫我就告訴你。」一年不見,周言變得厚臉皮了。
「姐夫。」林輝狗腿子變得可快。
正好有人上菜,只聽周言說:「抱歉,你姐不讓我告訴你。」
6……66666。
我一下子就笑得哈哈哈哈,前俯後仰。
坦白說,這一年,我好久沒這麼開心大笑過了。
我用了一年時間去忘記這個男人,卻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就破防了。
他吃著突然問我:「你怎麼不吃辣了?」
我笑著說:「吃辣長痘,對胃也不好,我早就戒了。」
林輝在旁邊狗腿:「就是,她天天喊著養生,姐夫你就可憐可憐她把她收了吧,你看她都老了。」
這個兔崽子,吃的都堵不上嘴。
我塞了一個大油條到林輝嘴裡:「老什麼老?我正年輕。」
林輝估計被燙到了,齜牙咧嘴:「對對對,你老當益壯。」
幾個人吃完了,林輝找了機會溜了。
我和周言並排走在一起,收穫了很多的視線。
頂級村姑+豪門總裁+我是土狗我愛看,就是我現在能想到的劇情。
搞得我怪不自在的。
「你和他沒在一起了?」腳踩在落葉上聽著嘎吱嘎吱的聲音,突然又聽見他問這個。
恍惚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是誰,我點點頭:「嗯,分了。」
面前是人工噴泉。
他突然停了腳步,背後的噴泉一下子噴了出來。
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噴泉襯著這張臉,還有這身段,真的帥極了。
他突然問我:「我不走了好不好?」
我定睛看他,噴泉又下去了,強行忽略:「你剛剛說什麼?水聲太大了。」
他卻突然笑了:「林以棠,你又說謊了。」
他的手指摸上了我的耳朵:「你每次說謊,這裡都會變紅。」
「我就是沒聽清不行嗎?」
「好。」他靠近,又一次逼問我,「林以棠,我不走了好不好?」
我裝不了死,只能搖搖頭:「沒必要,這麼好的工作機會,你不應該錯過的。」
他一下子打亂了我所有的計劃。
「林以棠,我知道你還在說謊。」
「你別急著反駁,我指的是一年前。」
他又一次逼近我:「你找的那個男人,分明喜歡的也是男人,你找人騙我。」
我嚇得慌不擇路,跑了幾步。
噴泉又涌了出來,給我淋了個透。
我嘴裡吐著水,心裡不禁大罵:這就是報應啊!
我想到三年前的某一天,我和他出去旅遊。十幾小時的硬座,我迷迷糊糊趴在他腿上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對面的大媽說,小姑娘,這男孩子對你可真好,他一晚上沒睡,動都不敢動。
我記得那夜我睡得很好。
夢裡還有人給我蓋上了外套。
甚至他還用手指擋在我的眼前,只因為我睡覺的時候見不得光。
8
我迷迷糊糊發了燒。
身子骨早就不行,這會更是難熬。
我媽拖著我要去醫院,我頓時慌張得不行:「都這麼大了,去什麼醫院?我吃個退燒藥就行了。」
林輝在旁邊欲言又止,看見我媽去給我翻藥忙問:「你倆怎麼回事?我怎麼沒看著你一會,你就翻溝里去了?」
「你個臭小子,我什麼時候翻溝里了?我是走路沒看,走噴泉里去了。」
林輝在旁邊笑得牙花大露。
我朝他齜牙咧嘴:「明天某人補考,也不知道書看完了沒有。」
大牙花瞬間收了回去了一半,留了一句:「算你狠。」
我媽拿了藥催促我吃了,我拉著她說:「媽,陪我聊聊天吧。」
「發燒了聊什麼天?你要多睡覺多休息。」
我給我媽轉了五千塊錢:「我們去報個舞蹈班吧?」
我媽看著我詫異:「你是燒糊塗了?我要你錢做什麼?就你那點工資夠用嗎?」
「媽,我跟你說,最近我工作很好,公司給了我一大筆獎金,好幾萬塊呢。你先拿去報個舞蹈班,咱不差錢。」
「你的錢你留著。」我媽死活不肯收,我一把把手機搶過來點了領取。
「去學吧,年輕時沒做到的事,老了就別讓它成為遺憾。」
我只是怕我管不了他們到老了。
「以後我爸要是對你不好,你就推著他去廣場和別的小老頭跳廣場舞氣死他。」
我覺得我爸要是聽到一定會來揍我,不過我媽被我逗笑了,連忙問:「你這工作這麼順,那你戀愛怎麼說?」
我低了頭,唯唯諾諾:「還行。」
「改天讓小周來家裡吃飯。」
我含含糊糊地應了,很快也睡著了。
夢裡夢到了周言第一次為我出頭。
小時候我頑劣得很,上天入地就不像個女孩,有天我媽氣急了,說了一句「我要把你賣給別人」,我哭哭啼啼地出門,遇到了正在吃老冰棒的班長周言。
後來,他領著我去求我媽,當場還給我媽跪下了。
他說:「阿姨,你別把林以棠賣了行不行?實在不行,你把她賣給我吧?」
頓時把拉著牌友在家搓麻將的我媽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
夢醒了,我拿了桌上的口香糖丟進了嘴裡。
我還記得那會周言的褲兜里只有一塊錢。
哼,一塊錢就想買我。
嚼了嚼口香糖,哎,這時光一點也不甜。
9
幸虧退了燒,整個人輕鬆了許多。
林輝一大早就去了學校。
我媽給我熬了白粥,就著鹹菜。
門口有人敲門,我以為出差的老爸回來了,直接開了門:「爸,你怎麼提前回……」
仔細一看,差點沒咬到自己舌頭。
周言也被我一聲爸弄得當頭一擊。
「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抱歉,昨天讓你淋濕了。」
「看看就看看,你把超市都搬來做什麼?」我看著他身後誇張的各種花花綠綠的東西,驚得頭皮發麻。
他倒是沒含糊:「不知道你爸媽喜歡什麼,就每樣都買了點。」
還真是每樣都買了一點,就是一個也沒落下。
我指著地上的調味料禮盒:「哪個好人家上門還送醬油的?」
我媽從廚房出來嚇了一跳,看著滿客廳的東西,先是問我:「你是腦子壞了,買這麼多幹什麼?」
下一秒她才看見旁邊的周言:「啊,是小周啊,這些東西不會都是你帶的吧?」
「阿姨好,昨天以棠她淋了水,我擔心她生病。」
「這不就是病著呢。」我媽沒好氣地說朝我點頭,「年紀這麼大了,怎麼能掉池子裡去的?」
一個說我翻溝里,一個說我掉池子裡,我真的有苦說不出。
「媽,我說了我是站噴泉裡面了。」
「得,這麼大年紀了出門也沒帶腦子,大冬天站噴泉里去。」
我:「?」
我媽達成了「帶小周回來吃飯」的心愿,高高興興出門買菜了,我和周言分坐在沙發兩端。
「周言,你這樣會讓我媽誤會的。」
「林以棠,我再給我們最後一次機會。」周言想了想,「我以為可以很輕易忘記你,可是並沒有。」
一句話,讓我滿眼含淚。
我笑著問他:「還記得那會我給你寫的情書嗎?」
他點點頭,隨即念了出來:「山有木兮木有枝。」
僅僅只有這七個字。
當時,他給我回了信:【心悅君兮君已知。】
也只有七個字,獨獨改了「心悅君兮君不知」的「不」字。
年少的情誼都藏在了這裡。
我苦笑了一下:「可是後來我才知道,這句話本來是男人寫給男人的。」
句句有回應,卻不一定能善終。
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無奈,我只能接了一句:「周言,已經過去了,我們不合適。」
飯桌上,他沉默寡言。
我媽壓根沒認出來,面前這個人就是小時候那個跪在她面前求買我的男孩。
我媽更不知道,我愛了一個男人好多好多年,也是他。
「是不是菜不合口味?」我媽第一次這麼緊張,「要不阿姨再去做點別的?」
「媽,你是不是有些雙標了?」我抬眼吐槽,「平日裡我和林輝要是說一句菜咸了你都得拿著鍋鏟子揍我們,怎麼周言來了,你這態度都不一樣了?」
我媽一下子氣得直接拿了個大雞腿堵著我的嘴:「吃吃吃,就你話多,你要是把我女婿嚇跑了,我把你打包扔出去。」
「媽,高空墜物犯法,這要是砸到花花草草怎麼好?」
我吃著菜,還沒等我夾下一口,周言就自覺夾來了我喜歡的菜。
這是戀愛期間,他寵我的一個習慣,這麼久了,他也沒有忘記。
以此往復,我終於忍不住了:「周言,你喂豬呢?」
周言突然說:「嗯,多吃點,都瘦了。」
我媽沒聽出來異常,我卻嚇了一跳,不免有些不甘心:「現在都流行減肥。」
我媽氣不打一處來:「就沖你好端端往噴泉里走,我看你是減肥減得腦子沒了吧?」
就這麼一鬧騰,我心裡難得舒暢了好多。
我見過很多次這樣的場景,有在設想里,也有在夢裡,現在也算實現了。
我媽非讓我送送周言,周言卻擔心我身體不想讓我出門。
我看了看我媽,最終妥協:「我送你到樓下吧。」
下樓的時候,我突然問:「這麼多東西你怎麼拎上來的?」
「超市老闆帶著他的員工一起幫我搬過來的。」
好吧,果真有錢可以推老闆。
「路上慢點。」我站在樓梯口不想出門,外面太冷了風也大,我身體還沒完全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