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代價我選的是季鶴辭的十根手指。
我日日盛一碗烏黑濃郁的藥湯過去服侍,他皆不帶猶豫地一飲而盡。
久而久之,他的手指便開始時不時抽搐。
我哄他,這是藥的副作用,治療到後面就會恢復。
一日,季鶴辭坐在輪椅上,像往常一般用手反覆捶打雙腿,竟真能感覺到痛楚。
他欣喜若狂:
「裊裊,真成了!成了!那藥真有用哈哈哈哈哈。」
我站在他身後,淡笑不語。
一切的好轉都是需要代價的。
那日之後,季鶴辭便開始學習起了如何使用拐杖。
原本看似毫無希望的奪嫡之路也順風順水起來。
皇上對他捨身救駕的行為在朝堂上大加褒獎,並賜金銀無數,總邀他進宮敘話。
朝中大臣看他雙腿當真恢復有望,王府一時車馬盈門。
此時,他派我前往南方解決水患的消息正巧傳回京城。
城中百姓也開始頌他繁多功績,可謂皇室中難得的至純至孝之人。
可以說,季鶴辭成了風頭遠超太子的奪嫡人選。
於是,他整日拉著我宴飲賓客,滿面的春風得意。
席間人散去,他便將頭枕在我雙腿之上,把玩著我的手道:
「裊裊,年底的宮宴你陪孤同去,可好?」
我有些詫異地垂眸看他。
過去幾世,縱使他說過再多愛我,也不曾帶我去這般盛大正式的宮宴。
他說,我們未婚未嫁,於理不合。
如今,他雙眸情意繾綣,說的卻是:
「到時,我便讓父皇給我們賜婚。」
「這幾日我想清楚了,沒有你,我如何撐的到現在?」
耳邊響起系統的播報聲:
「好感度增加5,上升至95,積分增加50。」
凝視著身下似乎沉醉在美好幻想的男人,我沉默了。
季鶴辭,我到底是怎麼把你養成如今這般自大的模樣?
認為無論如何,都會有人在原地等你。
可惜,等你的只有無盡的深淵而已。
真想看看,跌入深淵時你的表情。
21
兩個月後,年底的宮宴如期舉行。
這次的宮宴辦的比往常更為奢華恢弘,因為正值波羅國來朝貢。
無數奇珍異寶也將在宴會展示。
季鶴辭一手拄著拐杖,一手牽著我,興致勃勃地步入宴會。
他如今備受皇帝寵信,風頭無兩,被安排到了皇帝之下的左下第一位。
剛坐下,無數朝臣就上前寒暄。
季鶴辭只淺笑舉杯,不敢動筷。
因為他的手已經動不了筷子了,就連舉杯也是雙手才勉強做到。
但這阻止不了他的好心情。
直到波羅國開始獻出一寶,名為「聖火盆」。
實質不過是一個燃燒著焰火的金盆。
使者大言不慚:
「此寶乃我國聖物,只要有人自甘獻祭其中,便可保聖上您萬壽無疆。」
「不知現下你們何人敢試啊?」
這自然是波羅國的陷阱。
且不說如今滿堂都是王公貴胄,各比各惜命,又如何會自請獻祭?
但若是皇上責令下人獻祭,又難免落人口舌。
左右為難下,一時大殿上鴉雀無聲。
誰曾想,季鶴辭帶著我站了起來。
他看著我,大聲說:
「兒臣這裡有人,願自甘為父皇獻祭。」
話落,他神色希冀地在我耳邊低語:
「葉裊,只這一次了。」
「等你此次重生回來,我定求父皇賜婚。」
這下,他連裝也不裝了。
聽到「賜婚」我心中犯嘔,面上依舊笑得溫柔:
「為了你我當然可以,但鶴辭,你能不能陪我走最後一程,就到火盆那裡?」
季鶴辭面露喜色,體貼地說:
「那自是應當,我就算兩條腿廢了也要陪裊裊的。」
嘖,季鶴辭,這可是你說的啊。
他挽著我一步步走向大殿中間。
卻在臨近中央之時,「砰」一聲,轟然摔倒在地。
眾目睽睽之下,一灘淡黃的液體從季鶴辭身下漫出。
噓聲一片中,他求助地看向我。
嘴瘋了似一張一合,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曾經的天之驕子,瞬間落魄如瘋子。
我沒有扶他,只是緩緩地笑了。
從湧上來地人群中,背身離開。
季鶴辭能這樣,也不奇怪。
誰叫我早在宴會開始前,便向系統兌換了原世界裡的數億現金。
代價是——
季鶴辭的健康。
他如今不過是,病發了。
22
宮宴之後,季鶴辭的身子徹底廢了
只能纏綿病榻,就連如廁也無法自己解決。
一開始還有下人在照顧。
可隨著十皇子季玄返朝,季鶴辭侵吞修築堤壩公款之事被昭告於天下。
在加上他在宮宴鬧出的醜態。
天子震怒,直接將其貶為庶人。
一時,下人跑的跑,紛紛都自謀出路去了。
原本的王府,也徹底成了門可羅雀的破敗宅院。
在一整年的最後一日,窗外飄起了初雪。
飄絮似的白壓滿了枝頭。
是個道別的好日子。
季鶴辭如枯枝般的手,想握住我的手卻被我躲開。
他眼中含淚:
「裊裊,到最後陪我的只剩你了。」
「你可還願嫁我?」
「就拿那件……咳咳……焰火似的嫁衣,你穿起來可真好看啊……」
他眼神悠遠,連帶我的思緒也突然飄回了很遠。
我想起第一次在他面前試穿那身嫁衣,也是在初雪的日子。
那是他第一次說要娶我。
為了給我驚喜,他去找全京城最好的繡娘訂做了套嫁衣,當作我的冬至禮物。
他看到一身嫁衣的我時,眼神亮晶晶的。
忍不住就將我一把抱起來。
在漫天的雪裡,轉了一圈又一圈。
他說:「裊裊,你是世間最美的焰火,你是我的妻……」
那樣的日子,漸漸與眼前的景象重合了。
系統的好感度在一點點地攀升。
一直升到了99。
季鶴辭一動不動地盯著我。
我卻諷刺地勾起了唇角:
「可怎麼辦,嫁衣已經燒了。」
「我也不想嫁了。」
「你說什麼?葉裊,你什麼意思……」
他一時哽住,面具破碎般,目眥欲裂地看著我。
「字面意思。」
「我放棄攻略你了,季鶴辭。」
下一秒,好感度驟跌至0,季鶴辭獰笑起來,原本假裝的溫柔蕩然無存:
「你怎麼可以不攻略我?葉裊,你就乖乖重來一次吧。」
「你必須陪著我,你聽到沒?!你只能陪著我,一次又一次……」
只是話沒說完,他看著好端端站起身的我,呆住了。
「你是不是好奇我怎麼沒重生?」
我俯身與僵硬的他對視,滿意地笑了。
面對他的疑惑,我沒有解釋,只是第一次不是意念,而是出聲呼喚了系統。
「統子,到結算時候了。」
「來了,宿主你還想換啥?感覺他人都廢了誒,還有什麼能換的嗎?」
「非也非也。」我像審視豬肉一樣,端詳著癱在床上的季鶴辭。
最後笑眯眯地,指了指腦袋,「還有這裡。」
「我想成立一個專門開解戀愛腦的基金會。」
「代價嘛,他的腦子好了。」
「剩下的積分,全給我換成現金。」
在季鶴辭越發恐懼的目光中,我一字一頓地宣判:
「季鶴辭,我要你渾渾噩噩,殘廢如狗,無法自理地一直活著。」
「你知道,你還要這樣活多久嗎?」
「20年。」
只是剎那,眼前人的雙眸渾濁了下去。
「我們走吧,統子。」
系統的聲音響起:
「開啟傳送——」
「回家嚕。」
23番外
傳送的途中,系統給我額外展示了想看到的景象。
眼前如願,出現了春花的畫面。
她圓潤了不少,站在一個農家小院前,指揮著那小子鋤地。
她一手抱著一隻小貓,氣呼呼地說:
「你這麼偷懶,我們得什麼時候能種上花呀?」
「我跟你說,小姐最喜歡花了,我要種好多好多花。」
說得累了,她蹲下來,叼著根狗尾巴草,也拿起個小鏟子鏟起來。
「當時候,咱在重點絲瓜啥的,鐵蛋,你說好不好?」
男孩回頭瞪了她一眼,無奈地說:
「姐,換個名字好不?」
「不好。」
「姐,你就這麼確定小姐真的會回來麼,聽說京城都亂了套。」
春花鏟地的動作一停,沒怎麼猶豫道:
「小姐會來的。」
「如,如果不來的話……」
「不來的話,我也等。」
「我就願意等一輩子小姐。」
「然後下輩子,我就拽著小姐不放手,問她能不能等等我……」
看著畫面,我眼眶發熱,淚就融在了時光里。
春花,下輩子要可以。
你就當我妹妹。
我寵你一輩子。
時空合一,眼前的虛影漸漸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被消毒水浸透的白,和兩聲熟悉的哭喊。
「孩子他媽,女兒醒了!女兒醒了!」
「裊裊,媽在這兒,你怎麼樣了啊?我現在就去叫護士來!」
系統脫離的聲音響起。
一切似乎走向了最圓滿的結局。
「宿主,由於超額完成攻略任務,主神還給你準備了特別禮包哦。」
「接下來,請迎接你——家財萬貫,健康無憂的美好生活吧。」
「嘿嘿嘿,本系統也去領獎金嘍,886。」
眼前恍惚的一切,驟然清晰了起來。
「小姐,有什麼不舒服的請告訴我。」
小護士拿著小本本站在了病床前。
模樣熟悉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