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吹過的夏天完整後續

2025-07-01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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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和我分手的第二天,就又找了個女朋友。

他是真的無縫銜接。

1

學校的畢業晩會上,我把路淮堵在了樓梯口陰暗的角落裡。

他有點煩躁地扯了扯領子,居高臨下地看我。

「剛那個蹭著你,恨不得整個人貼你身上的女人是誰?」

我問他。

「我對象。」他回答得坦坦蕩蕩。

「路淮,我們昨天才分手。」

「那又怎樣?」

面前的人一點點扯開我拽著他領帶的手,輕嗤一聲。

「早就跟你說過了,叫你別後悔。」

2

路淮是我的初戀,我們談了四年。

我這個人喜歡一個人的點是很奇怪的。

比如說有天路淮在路邊簡簡單單買了個山竹味汽水冰棍遞給我,我的心跳就過了我國電網標準的五十赫茲。

穿著白色襯衫的少年坐在欄杆上,劃拉著冰棒乳白色的包裝袋。

「新品,你先試。」

沒嘗出來山竹或是冰棍的甜,倒是他嘴角的一抹笑把我魂都勾走了。

後來才知道,是他和他朋友玩的大冒險。

那個口味的冰淇淋特別難吃,他們想整我來著。

沒想到我嗦完了一整冰棍,ƭű̂₄路淮這人還被搭了進去。

因為我自這天開始天天追著路淮跑。

大有拆之入腹,啊不,不撞南牆不回頭之勢。

路淮終於有天被我騷擾煩了,把我堵在體育器材室里,懶懶散散的人搭在儲物架上,挑著眉問我。

「我哪好?」

「嘶,哪都好。」

我盯著昏暗的燈光下他清晰分明的頷角,含含糊糊地答。

他就輕笑了下。

我發誓,我林悅這十九年里大腦從沒如這一刻般當機過。

因為他俯身親了下我的嘴角。

那會溫熱的觸感還沒有消逝,他的聲音就在耳邊不急不慢地響起。

「初吻?你怎麼有膽子追我Ţü⁴的。」

3

有句話叫在一起的時候有多轟轟烈烈,分手的時候就有多撕心裂肺。

身邊的人都知道,路淮有多喜歡我不一定,但我一定喜歡慘了路淮。

但大概誰都沒想到,是我跟路淮提的分手。

那天我喝了特別多的酒,淚眼朦朧地跟他說了分手,結果呢,他清清淡淡的。

他說好啊,分得那麼自然。

他說,林悅,跟我分手了就不要後悔,我是不會回頭的。

他說到做到。

畢業晚會的燈光絢麗堂皇,而我一眼就能望見那個穿著筆挺西裝的人。

明明昨天才說的分手,他今天就有新歡了。

那個女人的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他肩上,他依舊是一副涼薄而事不關己的樣。

室友湊到我身邊,跟我一起看著那兩個人。

「誒,你說他是不是早就等著你提分手了?」

「也許?」

我晃蕩著高腳杯,將杯中的果粒橙一飲而盡。

4

明明都是大學畢業的晚會,學校的主辦方不知抽哪門子的風,晚會的飲料里不能算酒。

於是八點多晚會收場,一群人又說要去校旁邊的燒烤攤擼串,當是散夥飯。

你能想像嗎,一群穿著西服禮裙的人,坐在燒烤攤的矮腳凳上吆喝。

我不能接受,回去換衣服了,然後就在返程的路上遇見了路淮。

他早就把西裝脫掉了,鬆鬆垮垮的 t 恤套在身上。

我喜歡他身上總是莫名讓人舒服的勁,又隨意又散漫。

他手裡還拎著瓶沒喝完的礦泉水。

我吸了吸鼻子,走上前問他。

「在等你的新女友嗎?」

他沒回我的話,把礦泉水瓶遞給我,我下意識接住了,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然後他就摘下手腕上的皮筋,給了我。

那是我給他編的,大二的時候課多得要死,又掀起了拿皮筋宣誓主權的說法。

我擠了那點點七零八碎的時間編了送他,他總共也沒帶過多少次。

這會,又還我了。

「給你吧,你要是不喜歡就扔掉。」我捏著礦泉水瓶,裝作不在意。

他沒多言,皮筋又縮回他手裡。

我盯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覺得不多一刻,皮筋就會出現在拐角的垃圾桶里。

他輕輕巧巧地將我手中的礦泉水瓶拎走,我沒忍住,叫住了他。

「那鯊哥,你還要嗎?」

鯊哥是只巨形的鯊魚玩偶,他送我的生日禮物。

本身沒有什麼特別的,我只是喜歡在他不在的時候,把它當作他。

有次我過生日,他參加學校的交流活動,到了地球另一半邊的冰島。

我跟他說,他不在,我好想他。

他笑得細密,半捱不捱的。

「那你就把那隻鯊魚當成我。」

「那不行,你不在,就不怕我一枝紅杏出牆來啊?」

我抓著聽筒聽他的聲音,想要和他一起呼吸冰島同一片的空氣。

「你也有人要?」

「……」

我揉著鯊魚的鰭,惡狠狠地朝他說話。

「等著,有一天我結婚了新郎不是你,看你怎麼辦。」

他那時候是怎麼說的來著?

他好像有片刻的沉默,然後正兒八經。

「那我就和鯊哥一人一把 ak47,把你從新婚的轎車裡給劫走。」

鯊哥不可能有 ak47,就像你不可能會知道,我以前摟著那隻大鯊魚哭過多少次。

只是這次,我和鯊魚一起被你給丟掉了。

5

回想起來,路淮也算不上一個多稱職的男朋友。

他偶爾會忘記我的生日,偶爾會朝我發脾氣,偶爾……也對著別人笑。

我跟路淮分手的原因,就是那天瞧見他和一個女生走在院系的走道上。

兩個人的距離特別近,路淮歪著頭看她,淺薄地勾起一抹笑。

而我作為他的女朋友,多久沒見他這樣笑過了?

我知道我不理智,我衝動。

也許路淮和那個女生就沒有什麼關係,也許一切都是我想多了,我想多了。

可那天晚上我還是喝了酒,跟他提了分手。

還真是我想多了。

我只是想看到他對我說不想離開我,我只是想讓他哄哄我。

可他沒有,他把分手同意得那麼淡然,就像在等著這一天一樣。

別的女孩有了男朋友可以撒嬌,可以胡鬧。

我呢,他就是在告訴我別跟他吵,吵了他就不要我了。

他跟我講不要後悔,就是篤定了我會後悔。

路淮皺著眉站在我面前,問我那隻破鯊魚還沒扔掉嗎。

我一時語塞,更沒辦法跟他說,他口中的破鯊魚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只能看著他一步步走遠,在拐角的路燈下,將那根皮筋扔進垃圾桶里。

6

臨近畢業,我坐在空蕩蕩的床板上,翻出微信,點到了他的名字。

好像才恍然發現,原來我們的聊天方式是這樣的。

我從來都沒意識到我對著他有那麼多話,那一大段一大段的綠色方塊,全都是我發給他的消息。

而白色的方框呢,少得可憐,大概是無奈的應付,簡潔而敷衍。

都談了四年,我還是會因為他發來的一句話而猛地從床上彈起。

都談了四年,我還是會每天晚上跟他說晚安,儘管他時回不回。

這次,我把手指定在了刪除好友的摁鍵上。

才發現,原來都到了這一刻,我還是不想刪。

可是,我總得學著忘了他。

路淮走得那麼乾脆,他不會回頭的,我要是再回頭,到底還算什麼啊。

7

畢業之後,我進了家當地小公司上班。

朝九晚五的工作說不上多適應,卻也能讓我早已累癱的大腦想不了其他東西。

明明切斷了和路淮的一切聯繫,可還是能從身邊人的談論中聽到他的消息。

他去了一家大公司,這也難怪,他個人能力一向不錯,對學業的嚴謹跟對生活的散漫大相逕庭。

只是聽到這會,難免有點意難平。

我本來也有機會去更好的平台的。

大三的時候有個參加國際展覽的機會,我準備了挺久,實地考察了好幾個方案。

最終設計擺在展廳後,有人在微博掛了我,說我抄襲。

當時真的掀起了軒然大波,聽到消息的那天我剛下課,便看到教室外有人在指點我。

後來室友給我看了原微博,幾張截圖有模有樣,說我剽竊了她的設計,我氣得手抖。

其實對於藝術抄襲的定義,本來就不太清晰。但這條微博錘的內容,確實與我的設計特別像。

我不信世上有如此巧合的事,卻也說不出哪裡奇怪。

那些方案明明是我熬了好幾個月的夜做出來的,為什麼會出現如此相像的另一份作品?

可對我來說,那時候最大的問題是,所有人都認為我是抄襲的。

我明明什麼都沒做,走在路上也會被人議論幾分,說我丟學校的臉,說看我成績那麼好,原來都是抄的。

那天晚上我終於崩潰地給路淮打電話,他過了好久才接。

這件事波及那麼大,他的院系也大概聽了風聲。我張了張嘴,突然想哭到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對我說,叫我在微博上好好道歉。

他說,承認自己抄襲就這麼難嗎。

是啊,路淮永遠都不會站在我這邊。

他以一個絕對理性的角度來看這件事情,他好像意識到我哭了,啞下嗓子低低地哄我。

「阿悅,沒事的,承認錯誤並不丟臉,去和別人道歉,好不好?」

那好像是我唯一一次,直接掛掉了他的電話。

我跟他咬牙切齒,近乎一字一句地說我沒有抄襲後,然後關掉手機,抱著被子猛地哭了出來。

那大概是我一整個大學生涯里,最不想回憶起來的一段時間吧。

我重新整理設計思路,因為頂著風口一直不道歉,幾乎出門就有人對著我指指點點。

只有一個學弟願意幫我找材料聯繫人,現在想來,倒是蠻感謝他的。

可那個作品早已經被撤展,等我在相關平台發出所有的聲明後,導師找到了我。

這時我才意識到,似乎這小小的作品,偶然間關係到了學院更加上層的博弈。

導師拍了拍我的肩,叫我不要再深究了。

我不服氣,我想叫囂,可沒有用,這件事情就是這麼不了了之。

我的聲明沒帶來多大的反響,前途卻犧牲在了一場和我沒一點關係的戰爭中。

其實,路淮的家裡有一點背景的,也許我曾經可以通過他為自己平冤,後來想想,我終究沒有朝他開口。

我怕他拒絕我,我怕他不以為意地對我說,你別鬧了。

8

「林悅姐,好久不見。」

午休過後我還頭昏腦漲,耳邊就響起了有點熟悉的嗓音。Ŧúₛ

熟悉到我都懷疑自己聽錯了。

曾澈然?他不應該在美國嗎?

我眨了眨眼睛,面前的人沒大沒小地坐在我的桌子上,桃花眼笑著的時候莫名乖巧。

曾澈然,就是當年陪著我跑東跑西,找證明自己的材料的小學弟。

「回國了啊。」

我抓了抓頭髮,話還沒說完,主管就從背後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剛就聽他嚷你是他學姐,這樣正好,林悅,你來公司的時間也不短了,他是實習生,你帶帶他。」

不是,我來公司的時間雖說也不短,但也沒到能帶新人的程度吧?

我瞪主管,主管直接無視了我,揚著他那個蹭亮反光的腦殼離去。

旁邊的人倒大咧咧地坐我旁邊,舒展了下大長腿,撐著下巴看我。

「學姐,兩年不見,你變漂亮了呀。」

「你出國兩年就學了這個回來?」

我把文件拍在他腦袋上,他乖乖地摁住了。

曾澈然是我在學校社團認識的,自來熟,聽說特別討小姑娘喜歡。

不過也確實,他總是給人一種安全無害的感覺。

要不是我曾撞見他把學校幾個流竄的混混摁在牆上揍,我就相信了。

但,他勉強算是半個好人吧。

在聽我介紹工作內容的時候也挺認真,不過,明明公司最近沒什麼招人的計劃,他是怎麼混進來的。

我把話講完,問他懂了沒,他點點頭。

我又問他還有什麼想問的,他撐著下巴,盯著我看。

「你和路淮哥分手了,學姐?」

不愧是學弟,拿最無辜的語氣說最剮心窩的話。

「跟你有關係?」

我皮笑肉不笑地看他,順便把自己的工作偷偷分給了他一點,我管他懂不懂。

我今天鐵定要加班,正愁著沒人陪我呢。

9

於是曾澈然步入社會的初體驗,就包含到了社畜加班的痛苦。

「嘶,這就是工作嗎,好累啊,學姐。」

終於把一件一件的事物處理完,他揉著後頸側頭看我。

我彎著腰看自動售賣機,拿了一罐咖啡。

「怎麼回去,學姐?」

「地鐵。」

我捏著鋁製的罐口,沒管他。

「我送你吧,學姐。」

「不用。」

「我開車來的。」

「我坐地鐵很快。」

「你在逃避什麼,學姐?」

面前的人微笑地看著我。

公司的走廊燈剛滅,只有自動售賣機亮著幽幽的光,把他的眼睛照得斑駁。

像是什麼都能被他看透一樣。

我嗤笑了一聲。

「行啊,學弟盛情難卻。」

真坐上了他的車,我又開始有點後悔。

我討厭這腦袋完全放空的時刻,只能看著窗外車燈流光般划過。

霓虹的燈牌不知疲倦,仔細想想,好像已經快到了聖誕節。

手指摩挲著易拉罐的環,我告訴我自己別去想,別去想。

「學姐,我記得你以前不喜歡喝咖啡的。」

旁邊的人不緊不慢地開口,猛然抽離了我的思緒。

「你喜歡吃甜食,對不對?」

「有嗎?我都挺喜歡的。」

像是不贊同他的話,我猛地拉開易拉罐,灌了一大口。

苦澀的液體沖入喉嚨,撩撥到每一根寒毛都苦到發震。

真是,咖啡到底有什麼好喝的。

10

我喜歡吃甜食,路淮不喜歡。

以前我不知道,他生日那天正好是聖誕節,我親手做了個蛋糕給他。

他陪著我在店裡取蛋糕,那時候表情就有點冷了。

到了深秋,店裡的暖氣開得也足,我搓了搓臉,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表情。

「你不喜歡吃啊?」

他低著頭看我,眉眼清清朗朗的。

「我十歲之後就沒吃過蛋糕了。」

「為什麼?」

「甜死了。」

「……」

「可是我都給你做了,路淮。」

他應得懶懶的,伸手接過店員遞來的蛋糕,簡潔而果斷。

「你自己吃。」

路淮這人,自己不幹的事任誰來都不好使。

所以回到家後我認命地拆開來自己嘗嘗,屋子裡沒開燈,我點完大蜡燭後他又來蹭我。

高挺的鼻樑頂在我的頸窩,他的嗓音又黏又啞。

「你過生日還是我過生日?」

「……」

「你過你過,來,吹蠟燭。」

晃晃悠悠的燭火只照得到一小方空間,初學擠奶油,生日快樂幾個字我寫得又歪又土,他笑了兩聲。

「真丑。」

我剛想講你行你來寫,蠟燭就被吹滅了。

恍然陷入黑暗,冰涼的手指勾住我的後頸,摁著我腦袋,路淮吻得攻城略地。

他咬到我的耳垂,不太用力。

「你比蛋糕好吃多了。」

「下次過生日就吃你,好不好?」

「……」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全身都疼得要命。

這種情況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洗完澡揉著頭髮,罪魁禍首剛剛巧進了房間裡。

「下次別做蛋糕了。」

他皺著眉。

「幹嗎,你吃了?」

他沒回我的話,走過來接過我手中的吹風機,有些煩躁地揉著我頭上的毛巾。

「路淮。」

「嗯?」

「蛋糕不想吃就別吃,頭髮不想吹就別吹。」

「……」

後來,我也嘗了嘗那個蛋糕。

多甜倒不至於,但路淮把蛋糕切得工工整整,一半就是一半。

多不可一世的人,原來也會為了我嘗自己不喜歡的東西。

我高興了好久。

11

所以,我討厭坐著別人的車回家。

不用擠地鐵,不用看前方的路,我就控制不住自己耽於無盡的回憶之中。

無可救藥就是這樣,他可不會想起你,林悅,可你一放空就在想他。

車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我回過神,旁邊的人正安安靜靜地看著我。

他看了多久?

我在他面前揮了揮手,以為他太累了。

「回去就好好休息,第一天工作挺累的吧。」

他的視線移到我手心,半晌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嗓音和緩。

「學姐,我好像知道卞之琳那首詩是什麼意思了。」

「……」

「不錯學弟,沒想到你在詩文方面也有造詣。」

他就笑,眉眼彎成了月牙,輕輕嗯了一聲。

「學姐,晚安。」

「夢到我。」

附帶了一小句撩撥的話,在我關上車門的那一刻。

不知是不是我自己聽錯了。

走上平日裡再熟悉不過的台階,我勉強把自己從回憶中拉扯開來。

以前這周邊出現過變態跟蹤狂,所以住在這裡沒幾個月後,都是路淮陪我爬上這一階階樓梯。

現在我習慣了獨自走,好像也沒什麼可怕的。

今天的月亮很亮,亮到路燈的光也比不上。

我仰頭看著階梯的盡頭,有著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很神奇吧,隔了那麼遠,我還是能一眼就認出他。

很久很久以前也是,他站在原地看著我,我就得拼了命地奔向他。

「路淮,你來幹什麼?」

站定在他面前,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慫包。

月光映進他深黑色的瞳孔,他一向對著我面無表情,分手之後更是。

眼睫垂下時掩著一片青,他像是沒睡好。

「我要拿回我的東西。」

聲音也有點啞。

「什麼?」

「鯊哥。」

「……」

「我扔了。」

「你沒扔。」

他歪著頭,斬釘截鐵。

就是篤定了我扔不掉他送的東西,有恃無恐,輕輕地掀開眼帘看我。

「你把我當什麼了,路淮?」我問他。

他嗤笑一聲,也許是今天的月亮太亮了,他本就深邃的眼眸像是瀰漫開一片混沌。

「是你跟我告的白,林悅。」

「是你喜歡我。」

一步步靠近我,直到把我逼近牆角。

他的影子甚至遮住了我整個人,他好像從來都沒給我過這樣的壓迫感。

「是你死纏爛打,是你屁顛屁顛地跟在我後面。」

「現在你提分手,憑什麼?」

「要分手也是我……」

「啪!」

清脆的響聲划過寂靜的夜,直到手掌微微發麻,我才發現我給了他一巴掌。

他的臉側了點,沒動,垂著眼睛,看不清表情。

夜突然顯得無盡而捱長,我吸了口氣,靜靜地看著他。

「其實有時候我挺羨慕你的,路淮,至少你想質問別人就可以質問,你想分手就可以分手。」

「至少你有喜歡你的人,至少你在分手後可以找到新歡。」

「可我呢,我什麼都沒有。」

「甚至連跟你提分手,都會讓你生氣,讓你覺得我沒資格。」

盈盈的月光照進那人的眼底,他低頭愣愣地看著我。

「你聽著,林悅不喜歡路淮。」

「從這一刻開始,再也不會了。」

12

「我決定同過往一刀兩斷。」

小酒館只有吧檯的廳還微微亮著,我的手胡亂地劃,旁邊的人為我懟滿了酒,順便敲了敲我的杯子。

「學姐,明明過往也有很多美好的東西,為什麼要一刀兩斷呢。」

事實上我翻了通訊錄,找了不少人,凌晨三點,也就只有曾澈然這崽子夠意思。

雖然他像是動機不純,拼了命地給我灌酒。

「可是,可是啊。」

想到那個人我的鼻子一陣酸澀。

「可是,我跟他在一起感覺過了很漫長,很漫長的時光,可我還是追不到他,怎麼都追不到。」

「我喜歡他你懂嗎,喜歡這種事怎麼可能有解釋?」

「嗯,喜歡這種事怎麼可能有解釋?」旁邊的人安靜地看我。

我被他盯著有點不自在,猛地灌下一大口就,再找他要的時候,他就拿手蓋住了杯口。

「別喝了。」

「為什麼?」

「不知道,不想你喝了。」

他笑得有點惡劣,站起身結帳,我才發現他沒沾幾滴酒。

「為什麼不陪我喝醉,曾澈然?」

「那你就沒法回家了。」

「你為什麼都不會難過的?」

「什麼?」

他回身看我,像是沒忍住,伸手揉了揉我的頭。

「我難過的時候你又沒看到。」

「你是為什麼難過?」

「嗯?為什麼……」

身前的人突然沒了聲,他領著我走了一段路,才回身看我。

「學姐,你有沒有覺得,其實你根本就沒好好地談過一場戀愛。」

這個問題對我來說,有點陌生。

從來都是,我好羨慕你啊,林悅,可以和路淮談戀愛。

和路淮談一定很開心吧,畢竟他那麼帥,要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和路淮分手的。

從沒有人跟我說,林悅,你和路淮在一起是錯的。

我怔愣地看著他。

面前的人裹著外套站在我面前,笑容是我分不清的苦澀。

他只是在半晌之後,又恢復了清清朗朗的聲調。

「走吧,學姐,幸虧明兒是周末,不然你哪起得來。」

13

後來,我又恢復到了朝九晚五的工作之中。

不同的是我想他不會再想得那麼頻繁了,以及曾澈然徹底地闖入了我的生活。

為什麼是闖,因為他成了我的鄰居。

「沒什麼好驚訝的吧,學姐,這裡離公司近,房租又便宜。」

曾澈然站在一堆紙箱間,歪著頭看我。

「……」

可我明明記得,鄰居小哥房租還有半年才到期。

不過不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成了我鄰居是事實。

我點點頭,看在同事的份上幫了他一把。

臨近黃昏我們倆才把雜七雜八的東西收拾好,直到旁邊的人肚子叫了兩聲,我才反應過來,到飯點了。

「點外賣,點外賣,學姐想吃什麼?」

曾澈然一把蹦到沙發上,四肢懶散地舒展著,劃拉手機。

「別一天到晚吃外賣,你要學會自己燒。」

我把袖子捋起來,側著頭看他。

「哈哈,我的廚藝僅限於不把自己餓死。」

這句話,我好像之前也聽說過。

路淮也是,不愛自己做飯,廚藝僅限於煮飯和下面,有段時間為了不讓他吃外賣,我就自己學著做菜。

可奈何我廚藝的天賦點就沒怎麼點過,做得一言難盡,他也很中肯地告訴我,我下次要是再做便當給他,他就去死。

我就一個人練啊練了很久,經歷了幾代舍友的陣亡,很奇怪,那段時間路淮也沒抱怨過總是吃外賣了。

我以為他學乖了吃食堂,直到有天見到他捧著一個特別精巧的便當。

後來才知道,有個女孩那幾天一直給他送便當。

他從來沒有告訴我,他坦坦蕩蕩的,他說那個女生做得比我好吃多了。

他知道我什麼都幹不了,知道我喜歡他,所以肆意妄為。

那一瞬間,我覺得辛辛苦苦練了那麼久,手被燙起幾個泡的自己像傻子一樣。

「香辣還是番茄?學姐!」

曾澈然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大概在問我選什麼口味的。

我愣了半晌,問他,「廚房能用嗎?」

14

因為是新搬的家,冰箱裡實在沒啥吃的,曾澈然靠在廚房的拉門上,說想要啥食材他去買。

「這麼麻煩嗎?」

「學姐的事能叫麻煩嗎,不能。」

曾澈然好像就是有做什麼事都輕輕鬆鬆的能力。

冰箱裡能找的東西不多,好在調料什麼的都齊全。

仔細看看,其實能發現這小子家境絕對不差,刀具都是進口的,不知道為什麼非得蝸居在這種小地方。

我把拌面的料汁調好後,曾澈然也把食材買回來了。

以前我想像過和路淮結婚後,他可以靠在冰箱上看著我做飯,不過現在好像換了個人。

我看著對面吸溜麵條的人,突然覺得恍惚。

「如果有一天,我也可以和學姐一樣勇敢就好了。」

他突然冷不丁地說出這麼一句話。

我一愣。

那是我第一次發現,他透過我在看另外一個人。

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人,這時有我從來都沒見過的眼神。

那麼悲傷。

15

「新籟公司的年會,派你們兩個人去沒什麼問題吧?」

辦公室里,老闆敲著桌子,盯著我和曾澈然。

當然有問題,我和曾澈然的段位,根本不夠格參加這麼重要的宴會。

那我能拒絕嗎,不能。

誰知道 BOSS 的反光大腦袋裡裝的到底是什麼,大機率又陪她寶貝女兒去遊樂場玩,和年會的時間撞了。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一個企業強不起來啊。

我正感慨著,曾澈然突然在我旁邊說:

「我第一次參加這麼重要的會,你有什麼經驗嗎,學姐?」

我?我哪有,但在新人面前我能露怯嗎,我不能。

「咳,穿得要帥,走得要直,然後大機率儘量吃多點?」

他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嗯,到位。」

……

會場設在市裡最好的酒店。

曾澈然穿得果然帥,他把額發撩起後就猛地脫了稚氣,不過一笑起來,那兩顆小虎牙還是原型畢露。

我挽著他的臂彎,才發現他原來這麼高,一路走來,都有人隱隱朝著我們看。

「你覺得那個提拉米蘇怎麼樣?」

他低頭在我耳邊說話。

「現在還沒到吃的時候吧。」

我咽了咽口水。

「你看,有人拿了。」

「走走走,往那邊走一點。」

我倆終於挪到了個還算隱蔽又有蛋糕盤的地方,做賊一樣動作又快又狠,相同的環視一圈,相同的一口吞下,最後視線撞在一起,我們就猛地笑了起來。

他的嘴邊還有點奶油。

「唉,擦擦吧,我遞了張紙巾給他。」

「我覺得一般。」

他邊擦邊皺眉。

「有的吃不錯了。」

我望了望四周,想要找找還有什麼好吃的,剛剛直覺有人在看我,我以為我感覺錯了。

直到撞進那雙漆黑的眼睛裡。

路淮,他也在啊。

黑色的西裝襯得他這人筆挺,一如既往地冷著臉,只是不知看了我多久。

我瞪了回去,他就轉身離開了。

偌大的宴會廳里,穿著華貴禮服禮裙的人們歡聲笑語。

這裡大部分人應該也不認識我和曾澈然,沒有攀談,我倆便在角落裡找了個沙發坐著。

沒坐多久,所有的燈挨個熄滅,主持人上台,進入了整場晚宴最無聊的環節。

大抵本該是最無聊的,可到了路淮上台的時候,我的心還是沒忍住震了一下。

新秀,總監,在台上意氣風發的男人,恍若間又和我印象里那個張揚肆意的少年重合起來。

這樣的路淮,大概無論何時都是別人視線中心的存在吧。

大燈重新亮起後,曾澈然猛地站了起來。

他死死地盯著一個方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朝著那個方向看,什麼都沒有。

「我去趟洗手間。」他低聲對我說。

曾澈然今天也挺奇怪的,表情跟見鬼一樣。

於是只留我一個人待在大廳里,不過應該也不會有人注意我。

我安心瞄準餐檯上的帝王蟹,準備大塊碩朵。

「喲,這不是林悅嗎?抄襲者還有臉參加新籟的晚宴嗎?」

耳邊突然響起了道尖利又讓人不爽的聲線。

陳佳,記得沒錯的話,我當年陷入抄襲風波時,她就是節奏帶得最凶的一個。

聲音不低,周圍已經有人陸陸續續地朝我們這邊看。

「血口噴人誰不會,注意下素質,學妹。」

我就只能換成言語上的攻陷。

「血口噴人?林悅,你這樣的設計師以後哪裡有人敢要你?參展作品都敢抄。」

不少人開始了竊竊私語,我才發現她的真正目的。

今天來場的甲方都不少,這些言論,或多或少都會對我未來的職業有所影響。

我不懂我哪得罪她了。

這樣的場景,猛地讓我想起了三年前,不認識人的指責,身邊人的罪怪,視線中突然晃過一道漆黑的身影。

路淮原來遠遠地看著我,別人不知道這件事,他還不知道這件事我已經澄清了嗎?

只要他說一句話,他說一句林悅沒有錯……可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就跟三年前讓我道歉一樣,他永遠清醒而疏遠。

陳佳還在細數我的罪狀,湊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可我什麼都想不了,其實挺好笑的,分手之前路淮就從沒站在我這一邊,分手之後又怎麼會。

後來好像是曾澈然回來替我解的圍,看我魂不守舍的,他直接把我帶到了陽台上。

「有夜風,挺好的吧。」

從這望下去,樓底的音樂噴泉高高低低,城市遠方的燈光卻延至了地平線。

「你知道嗎?」我吸了吸鼻子。

「剛剛,他要是過來幫我說哪怕一句話,哪怕一句話,我可能就要重新愛上他了。」

「是不是特別沒用?」

「特別……沒用。」

說到最後聲音漸小,已經化為了哭腔。

我很久沒有當著別人的面哭過了,其實剛分手的那幾天,我偷偷一個人躲在被子裡哭,就是知道沒有人會心疼而已。

曾澈然抱住了我。

好像不是一個多親密的擁抱,倒像是安慰,他說沒事的,忘了那個人就好。

淚眼朦朧,我看著交疊的人影,曾澈然將我抱得有點緊,在喧鬧的城市之中,在觥籌交錯的光華之中,好像被徹底遺忘掉了一樣。

16

「你可以自己回去嗎?」

酒店大門口,我裹了裹外套,寒風將面前人的額發撩起,曾澈然眯著眼看我。

今天是他開車帶我來的,卻讓我自己回去。

語氣倒是溫柔,卻含著股不容置疑的架勢,我自己回家倒是沒什麼問題,只是有點在意曾澈然的改變。

好像自宴會中間,他就變得很奇怪。

但他沒有向我解釋的意思,比了個電話放在耳邊,邊倒退邊和我講話。

「到家了記得跟我說聲,學姐!」

我點點頭,看著他離去。

晚上江邊的風更甚,道路上一輛輛車划過,明明酒店門口還是散落著很多人,光影卻還是那麼落寞。

我找了個台階坐著,撐著下巴看,這個時段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到計程車,關鍵沒來由的疲倦還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

直到一聲汽車的鳴笛。

我發現挺奇怪的,是不是前任總是能在你各種狼狽的時刻見到你?

「上車。」

淡淡的嗓音,我分不清他話里的感情,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歪著頭看他,直到他又說了一遍。

「後面的車都被堵著,林悅。」

像是附和他的話,暴躁的鳴笛聲響起,寒風將我的腦殼吹得也有些許的疼。我抿了抿唇,拉開了他后座的椅子。

「下來。」

「?」

「坐前面。」

又是一連串鳴笛,我透過後視鏡看他。

他果然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最後,我還是認命地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他嗤笑了一聲,一腳油門將我死死地壓在坐位之上。

一路上沒什麼話,我曾經千方百計地想要讀懂他的思想,千方百計地想要逗他開心,現在想想,那真是太累了。țū́ₗ

也許乃至今日我仍無法忽視於我來說的意義,但我已經學會了對他死心。

汽車穩穩地停在我家樓下,我說了聲多謝,剛觸到把手,他就又探過身猛地把車門拉了回來。

「他是誰?」

黑暗中,他的聲音有點啞,額前的頭髮散了點下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也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問你話呢。」

直到觸上他黑色的眼眸,我才發現我們倆的距離太近了。

他的眼睛很亮,他明明是懶懶散散的人,眼睛卻總是這麼亮,看著我,逼著我回答。

「跟你有什麼關係。」

他依舊垂眸看我,我以為他不會有下一步動作,結果他俯身吻住了我,不是深究的吻,堪堪擦過。

他喃喃地說話,「他也是這樣親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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