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病房門。
心想,或許推開它以後,我又會重新變成心腸冷硬的楚溪。
可我還是猶豫了很久。
這樣糟糕的心態、這樣糟糕的自己,我竟然會留戀……
吱~
我還是推開了門。
病房的情況卻讓我愕然。
偏偏秦洲倏然回頭,眼神像刀鋒一樣凌厲。
我的心驟然一跳。
徐薇毫無所覺,依舊哭著自說自話:「孩子沒了,你爸不會放過我……」
離開時,我和秦洲都很沉默。
秦父服刑期間找代孕,要是罪名成立,又能多判幾年。
可我沒辦法強求徐薇配合。
她很可憐,她生病的媽媽被秦父送到了國外,連秦洲也找不到。
「楚溪,我們聊聊。」
回到家,秦洲就叫住我,先一步坐到了沙發上,習慣性掏出打火機和煙。
我站在樓梯口沒動。
秦洲抬頭看了我一眼,還沒點的煙直接丟進了垃圾桶。
「過來。」
他拍了拍身側的位置。
「你不會以為,我能幻想你身邊所有女人,都和徐薇一樣,是特殊情況吧?」
我故意說著難聽的話,秦洲居然笑了。
而且,是極其罕見的、開心的笑。
11
「你笑什麼?」
秦洲搖搖頭,只顧著笑,什麼也不說。
我懶得理他,直接上了樓。
那天起,秦洲開始戒煙。
也著手起訴「漁網絲襪女孩」林涵投毒,意圖謀殺。
我能知道這件事,是因為林涵要求見我。
「原來你就是【隨叫隨到的心機女】。」
林涵說起了宴會那天的事。
她看見秦洲盯著我的聊天框出神,螢幕上基本是秦洲自己發的綠色泡泡,對方很少有回覆。
簡單的【生日快樂】四個字,秦洲刪了又打,打了又刪。
原來那天是我生日……
我自己都忘了。
後來【生日快樂】變成了吩咐和威脅。
「那天是我唯一的機會,我絕不會讓任何人破壞我的計劃。」林涵咬著牙。
所以,她加我好友,發了兩張曖昧的圖片。
看似炫耀,實則勸退。
她原本想讓秦洲死於過度興奮,卻因為警察掃黃,功虧一簣。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林涵不甘道:「告訴你真相,秦洲答應幫我減刑。」
林涵的爸爸曾經是個司機,因為請假給她過生日,耽誤了給老闆開車。
老闆出了事,遷怒司機。
讓人打斷了司機的腿,懷二胎的媽媽受到驚嚇,一屍兩命。
「我們其實是一樣的人,只不過我失敗了,而你成功了。既然秦洲愛你,那就好好利用這份愛,為我們無辜的爸爸媽媽,報仇!」
這是林涵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秦洲站在看守所外等我。
他收斂了所有的銳利,溫柔又深情。
「溪溪,這幾年我反覆思考,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我找不到答案,只能用最笨的辦法——試探你會不會吃醋……我知道我錯了,你可以原諒我嗎?」
12
似乎每一次,都是秦洲主動求和。
按照林涵的思維,我如今就該順著台階走下來,在他完全放鬆警惕的時候,給他致命一擊。
可是……
我垂眸看著秦洲空空的掌心,深吸了一口冷氣,讓自己更加清醒。
「秦洲,你跟我是最沒有資格強求的。」
我們之間愛太重,恨太多。
分分合合,早已無法兼容。
「為什麼?」秦洲抓住我,聲音發顫,「為什麼我決定放下過去,好好愛你的時候,你卻要放下過去,離開我?」
我望著他發紅的眼睛,心口發澀:「大二那年,我真的決定放下。偏偏你讓我發現,背棄父母、背棄自己是多麼可笑。你不知道我有沒有愛過你,我其實也不確定你哪句話才是真心。」
「這些年挺累的,就這樣吧。」我掙脫他的手,獨自走向停車場。
秦洲迷茫地站在原地,半晌突然追了過來。
「溪溪,我知道你說的哪件事了,你聽我解釋……」
秦洲雖然去國外上學,卻依舊安排了人關注我的一切。
當他得知他爸在報復我時,他連考試都不去了,連夜飛回國。
後來,我們在奶茶店重歸於好。
他為了讓他爸停手,假意保證會報復我,順便要到股份,讓他爸安心服刑,少摻和外面的事。
可後來他爸還是發現他陽奉陰違,於是決定練小號。
秦洲舉報了好幾個,唯有徐薇……他真的沒辦法。
「我承認我恨過你,但不是因為你向我爸復仇,我只恨你不愛我、恨你利用我、恨你踐踏我的真心……」
「可是你是愛我的,溪溪,你停下來好好看一看你自己的心,它也在默默向我靠攏。」
「身為女兒,你已經做到了最好,你爸媽更希望你幸福。」
秦洲近乎乞求地望著我。
我卻不敢看他的眼睛。
更不敢告訴他,我早已準備拿自己的命,去換一個公平。
13
我終究還是跟秦洲回了家。
但我其實根本沒想清楚。
秦洲倒是很高興。
他想跟我結婚。
曾被我丟在地上的水仙花戒指又出現在我面前。
「那天我在說謊,這枚戒指一直就是你的。但我不敢送,只能塞在你的書架里。我盼著你能發現,又害怕你發現後把它丟了……」
秦洲苦笑了一下,似乎想起了我那日嫌惡的態度。
我卻想起了高中時的舊事。
有個男生追我,粗暴又直接地給我送玫瑰花戒指。
那天是校運動會,秦洲報了1500米,可他只跑了一圈就中途離開,在實驗樓抓住了我們。
「楚溪,你現在是談戀愛的時候嗎?」
「還有你,敢耽誤楚溪高考,老子打斷你的腿!」
我怕引來老師,就和男生說:「抱歉,我不喜歡玫瑰,也不打算戀愛。」
男生失落地走了。
秦洲卻不許我走。
非要我再三保證絕不會耽誤學習。
我們沒在一個班,但從那天起,秦洲似乎疊加了「抓早戀buff」,時不時就來看我一眼。
我也從一開始的煩躁,漸漸扭曲成了期待。
但我並不承認。
甚至自我洗腦:每一次見到秦洲的開心,都是因為我距離復仇更進一步。
可如今回頭再看,卻發現那顆少女心,從那時起就悄悄搖曳著。
直到高考結束,他問我,水仙花戒指會不會提高求婚成功率。
「不會。」
這是我當年的回答。
秦洲給我戴上戒指,珍惜地吻了吻。
「溪溪,我們結婚好不好?」
30歲的秦洲,眼中的愛好像比18歲時更加濃烈。
這一刻,我不得不承認。
我動搖了……
「好。」
14
我們似乎再次重歸於好了。
但秦洲得償所願的笑容里,我突然清醒過來。
一切都是假的。
我從來就沒有真正放下過。
我只是想給自己造一個短暫的夢。
哪怕,它只有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