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這邊有監控的地方我都記下來了,一有消息馬上告訴你們。」
5.
我們分別後,我剛到家門口,就來了消息,不過是壞消息。
時間過得太快了,三個月過去了,監控早就自動刪除了。
所以,我到底為什麼會去那裡,又是怎麼掉下去的,目前沒有任何的答案。
我推開門,看見那一盞柔和的鵝黃色燈光下,周年正淡然地盯著我。
我有些驚訝,他居然會在家。
畢竟,自從見面到現在,怎麼看,我都不能把他和「每晚回家的男人」聯繫在一起。
「你去哪裡了?」
他的問題讓我愣住了,我盯著他,笑了笑:「不是你讓我去醫院的麼?」
他薄唇輕輕抿上,轉移了話題。
我能理解這樣的聊天方式,畢竟,他看起來的確不像真正會關心我的行蹤。
「我餓了。」
簡單的三個字,愣是沒讓我明白他的意思。
他餓了,是我不讓他吃飯麼?
我沒有行動,似乎讓他非常不爽,他的聲音沉了很多,又重複了一遍:
「我說,我餓了。」
我挑眉看著他:「然後呢?」
他眼瞼微微眯了起來,似乎是在打量我,半晌,冷著聲音說道:「你難道不會做飯麼?」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我聳聳肩:「不好意思啊,我還真不會。」
他冷笑一聲,我挑眉說道:「不過你可以點外賣。」
他似乎有點生氣,眼裡的怒意轉瞬即逝,他背對著我,看著筆記本,敲打鍵盤的速度抑揚頓挫,仿佛在訴說著自己的不滿。
不滿?
那也只有受著了。
我剛要回房間,他的聲音忽然響起,帶著一種不由分說的命令味道:
「你不會給我倒杯水麼?」
我差點被逗笑了。
清澈的眼神夾雜著笑意,我回頭看著他:「你是把我當成你的保姆了麼?」
我沒有義務要為他端茶倒水。
哪怕他現在是我的老ṱŭ₎公。
那也只是名義上的,我們已經名存實亡了不是麼?況且,很快就要去辦理手續了。
他重重地合上電腦,抬眸,一雙冷厲的眼睛直直盯著我:「你什麼意思?我們還沒離婚,目前,我還是你的丈夫。」
丈夫?
我露出問號臉:「所以,你是我的丈夫,我就必須要給你端茶遞水?是,如果我們真的登記結婚過的話,我是你名義上的妻子,但不是你媽。」
想讓我倒水,可以,哪怕是陌生人請求我幫他倒杯水,我都會同意。
可是這命令的語氣和理所當然的態度讓我感覺到窒息,我可以因為喜歡因為禮貌給別人倒水,但不能是因為命令。
難道,我過去一直都是和這樣的男人生活麼?
他怒意不減,喉嚨動了動,仿佛有難聽的話要出口,好在最後沒說:
「但是你以前不都是這麼做的麼?」
也許,我以前是這麼做的。
「可那是以前了。」
轉身,我要進房,卻無意間瞥見他微亮的手機螢幕上,是一張女孩的照片。
那是他的屏保,五官精緻妝容淡雅的女孩洋溢著青春自信的笑容。
就在女孩的旁邊,他摟著女孩的肩膀,露出我從沒見過的表情。
是自由、是愜意。總之,不是現在這樣的冰冷。
6.
這下,我算是明白了。
他不喜歡我這個妻子,因為已經有人頂替了我的位置。
出乎意料,我並沒有覺得難過。
我嘴角勾起了嘲諷的笑容,指了指他的螢幕:「這是誰?小三麼?」
看這曖昧的姿勢和笑臉,總不能說是朋友吧?
如果真的已經有了養在外面的女人,那離婚對我對他來說都是一種解脫。
我隨意的一句,沒想到卻讓他發了大火Ŧũ̂ₒ。
他猛然一拍桌子,匆忙將手機熄屏,瞪著我:「我勸你好好說話。」
我冷笑一聲,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樣子,揚眉道:「你氣什麼?你對婚姻不忠,該生氣的應該是我啊,不過我一點兒也不生氣,我甚至都不想知道你和這個女人的事情,我想想也該知道,無非是渣男賤女的事情罷了。」
這種事情,聽了噁心,還不如不聽。
在他猩紅的一雙眼睛中,我淡淡道:「明天九點,民政局,帶好證件。」
他手指微微發抖,咬牙切齒地擠了四個字:
「你別後悔。」
我笑了笑:「只要你把財產分配好了,我當然不後悔。」
雖然我沒有記憶,不知道這些東西有多少是屬於我自己的,但是在補辦好電話號碼那天,我在微信里給爸媽打了電話。
除了報平安以外,我還在他們口中知道了很多事情。
我家不窮,我嫁給周年不是倒貼。
我已經離開了很久,還能感覺到他那陰冷的視線。
我在臥室里睡了過去。
這一覺很不安穩。
我夢到了很多熟悉的場景,夢到了一個長相酷似周年的少年。
但我很確信那個人不是周年,因為那個人有溫度、有笑容,有一種讓我難過不舍的感覺。
這怎麼可能是周年呢?
我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
電話里熟悉的聲音傳來,夾雜著一絲慌亂和傷悲。
大樹第一次語速這麼快:「姐姐,我媽媽生病了,我不知道怎麼辦,怎麼辦啊?」
我瞬間清醒過來,一邊穿衣裳,一邊安撫他:
「別怕,我馬上就過來。」
開著車,我來到了那個矮腳屋前,各種顏料交匯成一幅幅美麗的畫,可今天看起來卻黯然失色。
大樹看到我的一瞬間,原本一汪靜水的眼眸泛起波瀾,他有些無助地看著我:「對不起姐姐,我,我不知道怎麼辦,我,我不想麻煩你的。」
我給予他一個安慰的眼神:「別擔心,我來了。」
推開有些沉重的木門,灰塵在空中飛舞著。
我看見那個一向敦厚熱情的阿姨此刻正睡在炕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喘息聲有些粗重。
她緊皺著眉頭,看得出有些痛苦。
「阿姨哪裡不舒服?」
大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看了地方,好像是胃病。
「你把阿姨扶到我車上去。」
大樹將阿姨打橫抱起,迅速帶到了車上。
大樹坐在後面,眼睛緊緊地盯著阿姨,一刻也不鬆緩。
開著車去了醫院,醫生讓我們去做檢查。
阿姨進去以後,他垂著腦袋坐在門口,一直抓緊我的手,忽然仰起頭看我,眼裡滿是希冀:
「姐姐,我媽媽不會有事吧?」
看著他純粹的一雙眼睛,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不會的,我一直在為阿姨祈禱。」
他又低著頭,流露著一種淡淡的憂愁。
我有些不忍,卻又不知道怎麼安慰。
臨走的時候,檢查結果還沒出來,但是阿姨吃了藥已經好多了,握著我的手,一直說謝謝。
安頓好了阿姨,大樹低頭看著我,微微一笑時,有種清風掃過,帶走塵埃的感覺。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拉住我,最後又頓在半空中:
「姐姐,謝謝你,我會感謝你,以後。」
我朝他一笑:
「不用。」
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這點報答算什麼。
離開的時候,我剛要發動車子,電話鈴聲響了。
「怎麼,這麼快就後悔了?」
聽著他戲謔的聲音,瞥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
已經九點半了。
「我有事,耽誤了。」
「如果不麻煩,你可以等我一會兒。」
我的下半句話還沒說出口,他的冷笑傳入了我的耳朵,刺耳又涼薄:
「所以,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捨不得離婚為什麼還要提?」
我捨不得?
以前,我只覺得他冷淡,沒有感情。
現在我算是明白了,他所有的冷淡和冷漠,都是建立在「自信」的基礎上吧?
我學著他的樣子冷笑了一聲:
「如果你覺得我捨不得的話,現在就在民政局門口等我。」
我掛斷了電話,開往了民政局。
讓我很失望,他沒有在門口。
我卻接到了周沁淼的電話。
她在那邊十分驚訝,隔著電話我都能想像到她那震驚的表情:
「安安,你為什麼要和我哥離婚啊!」
我沉默了一會兒:「沒有感情了,所以選擇離開,對他對我來說都是好事。」
她也沉默了。
電話那邊的她語氣溫軟:「安安,你沒事吧?我來找你。」
半小時後,我們坐在車裡,她握著我的手,什麼也沒說。
我笑著看她:「我沒關係的,不喜歡了也就不會難過,不過,有件事情我想請你幫忙。」
周沁淼點點頭:「你說吧。」
「我當初掉下懸崖之後,被一戶人家給救了,那個大樹,你還記得吧?」
「記得啊。」
「能不能幫我給他介紹一個美術老師,他畫畫很有天賦。」
我希望他能在自己的世界裡安靜做自己,用畫筆和顏料勾勒出自己的人生。
對於這樣的請求,周沁淼沒有拒絕。
我發動了車子,按照她的指引,停在了她家樓下。
她從包里拿出一枚草莓味的棒棒糖,掰開我的手,放在我的掌心,哄著說道:「別生氣了,有再多的不開心,吃到甜甜的東西都開心了,你失憶了,總不至於習慣都變了吧。」
我接了過來,看著掌心那枚小小的糖果,眼前的景象卻忽然發生了變故。
一個穿著白襯衫的少年,沐浴在陽光中,他捧著一束糖果製成的花捧,仰起頭,滿臉歡喜地盯著我:
「安安,別生氣了,糖果,你最喜歡的!」
他舉起糖果,那笑容比陽光更加溫暖燦爛。
多麼乾淨的笑容啊,可惜啊,我現在看不到了。
那是周年的臉。Ṱů⁰
那是我的記憶麼?
從胸口鈍痛的感覺來看,是的。
那是我們美好的過去。
我有些欣慰,原來,我們的過去還有美好的一面。
7.
好像是在我大學的時候,我迎來了第一次情竇初開。
為什麼,我不記得了。
我只記得,我如願和周年在一起了。
那時候我們感情很好,真的好還是假的好,我不知道。
反正,我記得我們有一次一起去看暖春的花。
他指著白色的玫瑰,牽著我的手,周遭甜蜜的花香氣息將我們包圍。
「安安,我知道你最喜歡白玫瑰,而我最喜歡你,等我們以後結婚了,我一定會給你買個花園,裡面種滿你喜歡的花。」
現在看來,這些話有些油膩。
可我還清楚地記得當時的感覺。
我的心差點撞破了胸膛,我憧憬地望著眼前的男人,抱緊了他。
多麼美好的過去啊,為什麼迎接我們的是這麼悲涼的未來?
恍惚之間,我看到那個少年漸行漸遠。
眼前有隻手搖晃著,打斷了我的回憶。
看著周沁淼疑惑的眼神,我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
「我想問問,我和你哥以前的感情好麼?」
她愣了愣,點頭道:「以前挺好的,後來我哥開始創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們倆總是吵架,再到後來,你們的事情你也很少告訴我了。」
「那你知道,你哥在外面還有其他女人麼?」
她咬了咬唇,有些同情地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徐露她一直不就是那樣的人麼,什麼都想搶你的,以前只是我們同學,一直惦記著我哥,我都知道,我只是沒想到,我哥居然真的會……我要是知道我哥這麼渣,一定不會介紹你們認識了,可是,你太喜歡我哥了。」
原來是這樣。
她喜歡我的東西,所以要搶走。
但也得看是不是我珍愛的東西。
周年,她把他搶走了,我也只會感謝她,讓我看清這個男人真正的面目。
回到家裡,剛開門,飄來的是一股難得的煙火氣息。
看著周年圍著圍裙在廚房炒菜的樣子,我有一瞬間的愣怔。
這個畫面太陌生了,不管是失憶後還是失憶前,我都很確定沒有見過這一幕。
聽見動靜,他回頭望了我一眼,嘴角勾起的是得意的笑容:
「你承認吧,你離不開我。」
找回了那麼些許的回憶,看著他時,忽然就沒有了那種置身事外的態度。
雖然,我不知道他在倨傲什麼。
原本,鬆動的內心有了些許的柔軟,可他接下來的一句話如同冷水從頭潑下。
「如果你想留在我身邊的話,」他意味深長地打量我一眼,「就像你最開始那樣,乖巧一點,不必要的個性不必要凸顯。」
看著他慢慢端出來的菜肴,我忽然明白了。
這就是巴掌過後的那顆糖。
我在他眼裡廉價到只值一頓晚餐。
我拉開椅子坐下,很認真地看著他:
「周年,我不愛你了。」
我相信,他能感覺到我的堅定和真摯。
不過,他相不相信也無關緊要了。
正是因為想起了那麼多美好的過去,所以,我更厭惡現在的腌臢。
我去了房間,一邊收拾東西,開著門,一邊朝著外面說道:「你的公司,好像是我們一起創辦的,不過沒關係,我不需要,給你吧,至於這間房子也給你,還有一套一環內的,給我。」
他的臉色很難看,難看到整個房間的氣壓都強了不少。
他坐在那裡,死死地盯著我。
收拾好了東西,我出了門。
8.
靠著這些天搜集到的信息,我輕而易舉地去了另外一套房子。
我開始發簡歷,我想要重新再活一輩子。
我發現,我大學的時候學的是設計。
我家裡條件不錯,從小爸媽的教育也好,高考的時候考入了重本。
後來,在大學畢業以後,我其實找到了一份還不錯的工作,只要努力,未來的發展空間很大。
可是,為了周年,我好像放棄了成為設計師的夢想,一直在他背後幫扶。
那時候,我似乎從沒想過什麼未來,Ṱú₀我堅定地以為,有他就是未來。
可現在才知道,我太蠢了,蠢到居然想要把自己的人生交給另一個人來主宰。
所以,我要離婚,要重新開始,要再次走入社會。
畢竟,除了周沁淼,我好像沒有了其他朋友。
我發了信息給周年,約好了時間。
第二天大早,我就去了民政局。
離婚證到手的時候,周年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其實到現在,我都覺得他是一個很糾結的人,讓我看不清的人。
他不喜歡我,他已經有了新歡,幹什麼還要做出這樣的姿態。
好像,他有多不希望離婚。
難道,他就喜歡這種吃著碗里瞧著鍋里的刺激?
出了門,我在門口看到了他手機屏保上的女人。
徐露化著淡淡的純欲妝容,身著淺藍色的上衣和潔白的百褶裙。
笑眯眯地盯著我,走到周年的旁邊,自然而然地挽著他的手臂,示威一般挑眉勾唇。
看著她弱柳扶風般靠在周年的肩頭,如菟絲花般雨露滴打便會搖搖欲墜的嬌柔,我的腦海中飛速地閃爍過了什麼。
太快了,我根本捕捉不到。
她的視線從上到下,把我掃了個乾乾淨淨,最後跟每個「勝利者」一般發出驕傲的宣言:
「你真失憶了啊,不過失憶了也好,就不必每天自卑了,畢竟,和一個自己配不上的人在一起,是很辛苦的。」
很多話,沒有了再說的必要。
雖然於我而言,周年如今已經可有可無,可是在她眼裡,我只是個「失敗者」。
我任何的辯駁Ṱũ̂ₓ,都好像一種蒼白無力的反抗。
我朝她笑了笑:
「祝你們幸福。」
這樣輕鬆的笑容,卻好像刺痛了周年的雙眼。
他的表情愈發陰沉,甚至,在我離開的時候,他居然上來扯住我的衣袖。
他質問的語氣還是和以前一樣:
「你就這麼高興?」
我為什麼不高興?
擺脫了過去,迎來了新生。
值得高興啊。
「對啊。」
他冷冷地盯著我,一直到旁邊的徐露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才開了車門,猛然甩上。
巨大的動響過後,車子油門轟大,激起滿地的塵埃。
兩個人走了。
而我卻覺得無比清凈。
看著手中的離婚證書,我的胸口悶悶的。
但是我相信,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9.
在家等待簡歷結果的時候,我又接到了大樹的電話。
他在那邊急切地叫著一聲聲「姐姐」。
等我趕到醫院的時候,我才知道阿姨的檢查結果很不好。
臨床診斷:惡性腫瘤晚期——胃癌。
以前,我也見過阿姨肚子疼的情景,她頭冒冷汗,滿臉慘白。
問她怎麼了,又咬著牙不說。
後來忍不住了,就自己買點止疼藥,不疼了便樂呵呵一笑:「我這老毛病了,用不著去醫院,多貴啊!止疼藥一吃就好了!」
所以,一直耽誤到現在,已經是晚期了。
醫生的診室里,大樹垂著頭一言不發。
醫生皺著眉頭看單子,最後攤開雙手:「很遺憾,這種情況的治癒可能幾乎為零。」
後面,醫生說了一大堆,核心的意Ṭũ̂⁵思就是:與其浪費錢在醫院讓病人受罪,最後還得不到好的結果,還不如多帶著老人出去走走,看看這個世界,感受一下餘生。
大樹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絕望的眼神讓我有些窒息。
大樹很小的時候,他父親就離開了。
阿姨一個人把他拉扯大,那個村子雖然不貧窮,但他患上了輕微的自閉症,吃藥也要用去好多錢。
阿姨很省錢。
所以到現在,她還沒好好地感受過這個世界。
我想安慰一下大樹,可是伸出的手卻僵硬在半空中。
我嘆了聲氣,靜靜地坐在他旁邊。
一個字不說,是我能給他最大的溫柔。
良久,他紅著眼睛抬頭:「姐姐,謝謝你。」
他的內心遠比我想像的要強大。
他說,他知道每個人總會去另一個世界,他能做的不多,只能儘量讓她在這個世界裡留下一些值得的回憶。
「我不想媽媽去了另一個世界,會忘了我。」
我看著他,雙眼一陣朦朧。
我們約定了,帶阿姨去廣西旅遊。
桂林壕塘的湖畔,古色古香的小亭里,鳥語花香中,我們拿著新買的紙張和顏料,在畫板上鋪開。
撲面而來的清新微風中,我看到他滿眼光芒地看著大好山河風景,一筆一畫地塗抹著心中的世界。
大樹在畫畫方面真的很有天賦,無論是色彩搭配還是整體構圖,都比很多受過專業培訓的人看起來更加舒服。
不同的色彩匯聚在一起,卻形成了相同的意境。
「大樹,你很喜歡畫畫對嗎,過幾天,我帶個老師跟你見面,教你畫畫,願意嗎?」
他驚訝地看著我,有些激動,所以說話磕磕絆絆:
「真的嗎?」
我點頭:「當然是真的。」
阿姨始終望著前方平靜的湖面,看著白雲和青山交替的倒影,她微笑著。
這樣靜謐舒適的氣氛里,卻擠進來了越來越多的遊客。
他們紛紛看著大樹的畫作,豎起大拇指:
「畫得真好看啊,雖然我不懂畫,但是這顏色看起來賞心悅目的,一定學了恨久了吧?」
「太漂亮了,我家兒子學了幾年,竟然還不如你一半!」
眾人的誇讚中,大樹紅了臉。
他低著頭,我能看見他嘴角的笑容。
忽然,他從背著的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幅捲起來的畫,放在我手中,滿臉期待地看著我:
「姐姐,這個,我的謝禮。」
我展開一看,夕陽下,女孩似微醺般帶著粉色的雙頰輕柔地泛起微笑,一雙朦朧竟然帶著清澈的眼眸緩緩看向遠方。
這是我掉下懸崖後的十幾天,那時候的我一邊由衷地愛著那個秀麗的小山村,一邊又為過去的自己迷茫。
我沒想到,他竟然能畫得如此精妙。
「謝謝你。」
我說過了,我只有周沁淼一個朋友,她帶給了我很多的溫暖。
但也僅僅是她。
現在,我遇到了另一個願意花費時間帶給我快樂,用實際行動告訴我「你值得」的人……
我真的很感動。
他笑起來有些靦腆,低著頭,語氣里全是溫柔:
「是我謝謝你。」
盡情享受著大自然的風光,漸漸地,天色越來越暗。
幾束夕陽灑在我們臉上,遊客也漸漸散了,大樹收起了他的畫板,剛站起來,我的手機鈴聲響了。
打開後,是周沁淼打過來的視頻電話。
「喂,安安,你在哪裡啊?我哥都生病了,你知不知道?」
不知是隨口一提,還是受人所託,總之,我自動忽略了後半句話。
「我在桂林呢,這邊風景好美,下次我們再一起過來。」
我將手機後置攝像頭打開,幾朵飛霞燦爛地鑲嵌在半邊天空,嫣紅的光映射在湖面上,閃動著粼粼波光。
她愣了一秒,笑了笑:「那你玩得開心啊。」
與她的笑臉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位被她稱為「生病」的哥哥周年。
他的臉色很難看,只能說,我每次看到他,幾乎都是一成不變的陰沉。
就好像,我們婚姻破碎,是因為我婚內出軌,而不是他。
如此讓人愜意的風景,我不想被他破壞了興致。
在跟周沁淼道別後,我掛斷了電話。
10.
不只是廣西,我們還去了雲南和海南。
各種不同風光的景色,我們都一起領悟了一遍。
後來,阿姨離開的那天,將他的手放在我掌心,眼裡蓄滿了淚水:
「姑娘,阿姨這輩子沒求過人,就這一件事,麻煩你,大樹是個好孩子,能不能幫我看著點他?不需要費心,時常打個電話就好。」
我答應了。
阿姨閉上了眼睛,嘴角卻帶著微笑。
她靜靜地躺在那裡,仿佛去了美好的世界。
大樹在房間裡守著阿姨,一直到天明。
他推開那扇門,眼眶下陷,少年似乎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
他緊抓住我的手,沒有光彩的眼睛看著我時,又開始閃動:
「姐姐,我在這世界上,只有你一個親人了。」
我說好:
「我一定會照顧你。」
我的餘額還有不少,供大樹去讀書完全沒有問題。
我在城區找了個不錯的學校,讓他搬到我家來住。
他開學的那天,我也收穫了好消息——簡歷不是石沉大海,有家不錯的公司給我拋來了橄欖枝。
我進入了新公司,很多東西雖然已經不再適應了,但我在努力。
就在我做出了第一個單子的那天下午,我激動地打電話,想要讓大樹晚上陪我去慶祝慶祝。
可是電話還沒撥出去,周年就出現在了我面前。
他伸出手按掉我的電話,抿著唇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