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期人格完整後續

愚人節。

竹馬騙我去送超薄小雨傘。

可到了圖書館，只有班花等在門前，「是阿程讓你來給我送傘嗎，給我吧，謝謝你。」

大雨里，我站在她面前，無措地說不出話來。

手心裡的 0.01，被攥出了汗……

1

裴晴雪伸著手，微微皺眉。

「怎麼了？不是阿程讓你來的嗎？」

我下意識地把盒子藏到身後，腦海里迴旋著沈青程的電話。

「念念，我現在在圖書館，快來送小雨傘。」

他頓了頓，聲音帶著蠱惑，「薄一點的，回頭……我們一起用……」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

能一起用的小雨傘，不就是這個嗎……

我以為這是沈青程發出的約會邀請……

原來……是給裴晴雪送傘嗎……

天空，豆大的雨點砸下來。

裴晴雪歪了頭不解，「季念同學？你是……沒帶嗎？」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為了掩飾真相，慌慌亂亂地把書包里的傘拿出來遞給她。

可倉皇之間，手裡的 0.01 就那麼掉在地上。

大剌剌地出現在裴晴雪眼前。

她捂著唇。

「季念同學，你怎麼會隨身攜帶這個啊……」

2

我不記得是怎麼和她解釋的。

只記得滂沱的大雨里，我哀求了很久。

她終於顫抖著睫毛點了頭，答應幫我保密。

可第二天。

左腳邁進班級的那一刻，瞬間安靜。

沈青程走到我的面前。

「季念，聽說你昨天以為是我找你，帶了一整盒的 001？」

我干啞了嗓子。

下意識抬頭找裴晴雪的身影。

人群里，她穿著潔白的校服，對上我的視線。

「季念同學對不起，我還是覺得瞞下來對你不好，我們還是學生，這種事……還是該讓阿程勸勸你……」

我的嘴乾乾地張了幾次。

忍不住看向沈青程，「是你說讓我送的……」

他狹長的眸子盯著我，「季念，你不會不知道昨天是愚人節吧。」

有同學附和，「昨天一早上就有人發朋友圈被騙啦，季念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

我的臉頰火辣辣地。

想要告訴他們我昨天太著急，真的忘了愚人節的事。

可是話到嘴邊，全都變成苦澀。

沒用的。

沒有人會相信我。

手心裡。

突然有人塞了一瓶可樂。

裴晴雪的目光里滿是真摯。

「季念，你年紀還小，別著急，等以後結了婚，慢慢就會了解那種事了。」

瞬間。

我整個身體顫抖起來。

所有人都用讚許的眼神看著裴晴雪。

沒有任何人想一想，她這句話，完全會把我釘死在恥辱柱上。

不知道哪來的勇氣。

我大喊，「我沒有！」

3

班級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我不想哭。

可卻不受控制的紅了眼。

「我沒有，你們不要再造謠了！」

裴晴雪滿目憂慮。

軟弱無骨地手指拍了拍我的後背。

「大家快別看季念了，相信以後季同學一定會改正學好的。」

順著她的話。

班級里大多數人都回到位置做自己的事。

我攥著拳。

事情……事情不能就這樣結束，否則我就真的被冠上了這樣的罪名。

我跑過去，拉住沈青程的校服。

聲音忍不住顫抖，「沈青程，你能不能和大家說實話！」

他皺著眉。

「什麼實話？我讓你來圖書館送雨傘？」

好信兒的同學都頓住了翻閱資料的動作。

我緊張地吞下口水，「是，你繼續說！」

他漫不經心，「我說，雨傘我們回頭一起用，誰知道你會拿那麼個東西送過來？」

教室內。

瞬間嗤笑聲一片。

我的腦海里嗡的一聲。

整個人像是被扒乾淨了丟在人群中。

全身，恥辱到麻木。

明明……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從小到大，明明沈青程才是圍著我的那個。

是他整天膩在我身邊說，一定要快點長大，這樣以後就能光明正大的和我在一起了。

可莫名的到了高三他就變了樣。

我哀求了家裡，好不容易才專欄沈青程的學校。

不該是這樣的……

腦海里的眩暈，一層接著一層。

我像溺水一樣無法呼吸。

下一刻。

狠狠地栽到在教室的地板上。

4

迷迷糊糊間。

似乎聽到了男生女生的對話。

「阿程，我們是不是有點玩過火了啊。」

男生的聲音壓低，「別擔心，事情和你無關。」

好像有女生被他逗笑了。

男生接著說：「以後別再去看那些青梅竹馬女兄弟的小說，這種東西，在現實里都是不存在的知道嗎？」

「她都為你轉校來了，誰知道嘛～」

「你先回去吧，我守著她，不然到時候和她爸媽不好交代。」

女生輕輕地嗯了一聲。

帶著皂莢的香風划過我的臉。

睜眼時。

沈青程正守在我的床邊。

他愣了愣，面色如初地摸了摸我的額頭。

「醒了？

「校醫說，你這是過度換氣綜合症。

「以後儘量保持情緒穩定就可以了。」

他拿起邊桌上常溫的可樂擰開，遞到我的嘴邊。

我躲開。

他皺著眉，「別任性。

「這是晴雪特意給你送過來的。

「同學們都很擔心的你的身體。」

我沒忍住。

眼淚瞬間湧上了我的眼眶，「沈青程，你要討好別人，為什麼要拉踩我？！」

他愣住。

很快又不悅地蹙起眉頭，「做夢了？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他看我不說話。

放下那瓶可樂，「季念，你是轉校來的，剛剛接觸可能不懂țũₔ，班級里的同學們都很好，沒人有壞心思害你。

「包括晴雪。

「如果真的想拉踩，晴雪就不會送來這瓶飲料。」

他條理清晰。

說完後，平靜地看著我。

放佛我再講一句。

就會被他立出不知好歹的人設。

我深深地緩了幾口氣。

從病床上蹦下去，跑回教室。

5

「進！」

班級里正在上班主任的課。

看到是我，他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框，「季念同學，一中和二中的進度不同，剛轉學過來，還是要把心思放在學習上才是。」

班級里，不知道誰先開始笑出聲。

班主任皺眉敲打了幾下黑板。

聲音才漸漸安靜。

沈青程跟著我後面走進來，班主任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他走到第三排，坐回到裴晴雪身邊。

而我，只能沉默著坐到最後一排的位置。

高三了。

班級里的座位是剛剛好的。

沒有我預想當中的友善，只有衛生角里，沒人留意的座位。

轉來一中，還是我過生日時。

沈阿姨和我媽感嘆兩個孩子上了高中就離的好遠。

沈青程全程低著頭，視線一直落在桌下的手機上。

被沈阿姨拍了一巴掌之後回過神，朝我笑，「一中的校區很好看，季念，歡迎你來我們學校。」

他送了我一條很漂亮的手鍊。

吹完蠟燭，我偷偷問他。

「沈青程，你過生日的時候想要什麼呢？」

他伸出手摸摸我的頭。

彎了彎眉眼，「如果可以，當然是想要你……」

他的電話響了。

沈青程連忙去接。

包廂里，伴隨著蛋糕的甜膩。

我心跳如擂。

他的願望是我嗎？

那我就，轉過去好了……

是我傻了。

我忍不住酸了鼻子。

手腕上，一直珍惜的手鍊被我摘下來放進口袋裡。

沒關係的，季念。

可以挺過去的！

6

一中的課比二中快了一節。

每當我試圖發問的時候，對上視線的同學都紛紛別開臉。

沒有人刻意針對。

大家只是，有意地忽略了我的存在。

課間時。

有女生拉著裴晴雪跑出去。

「我說，你就是太好心，季念自己不自愛，和你有什麼關係啊！看她那樣子又不領情！」

走廊里。

響起裴晴雪的溫聲細語。

「我們都還是學生，太早接觸那種事，總歸不好的……」

身體里的血液仿佛瞬間衝上頭頂。

我拉開了椅子腳步跑出去。

「裴晴雪！」我大喊，聲音忍不住發顫。

「我沒做過的事，你為什麼一定要扣死我？

「你喜歡沈青程是你的事，到底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

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

我面前的女孩兒驚愕地瞪大眼。

「季……季同學，你這是怎麼了嗎……」

她身邊的女同學一把推開我，把裴晴雪護在身後拔高了聲音。

「晴雪就多餘管你！

「那種髒東西是你帶出來要和沈青程用的，我們晴雪怎麼你了，非要抓著她不放？

「瘋狗嗎你是？！還是看我們一中的人好欺負啊！」

她這話。

直接把我拉到整個學校的對立面。

一瞬間，我的周圍就圍滿了人。

「怎麼回事？」

男生的聲音仿佛天籟。

我已經低垂的頭再次抬起來，看向沈青程，「不是我……

「那盒 001 不是我的本意，沈青程，明明就是你故意讓我誤會給裴晴雪看的。

「承認吧，別讓我背上這種罪名。

「沈青程，求你了……」

他的目光轉到我的臉上。

被這麼多人圍起來，被莫須有的罪名冠上了一整天。

我的眼淚根本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沈青程曾經和我說過的……

「季念，只要你別哭，什麼事情我都能為你做……」

我看到他的臉上閃過遲疑。

下一刻，裴晴雪卻紅了眼，微微發紅的鼻尖我見猶憐。

「沈青程……難道你要配合季念說慌嗎？」

我看到他的喉結滾了滾。

在我最後的希望里，終於開口。

「季念，我不會為了你撒謊騙人的——」

7

人群里有人發出「嘁」的音節。

心臟處的冰冷蔓延到我的指尖。

我早該知道的。

沈青程不會幫我。

裴晴雪吸了吸鼻子，「季同學，我們班的人都很好的，沒有人會因為你做錯了事情就瞧不起你，所以你完全可以放心，不用……再往我身上潑髒水了。」

我無力的閉上眼，「是，你們班……人都很好……」

沈青程微愣。

我繼續說「是我的問題，我不該轉學來。

「是我不該到你們的班級。

「給你們所有人都添了麻煩。」

口袋裡的手鍊被我拿出來，指骨捏的發白。

「東西還你，沈青程。

「我吃了教訓，不會再耽誤你們了，麻煩你放過我……可以嗎？」

沈青程怔怔地望著我。

臉色漸漸發白。

裴晴雪像是人群中的主角。

她小聲驚呼，捂住了嘴，「這條手鍊，是前幾天貧困生兜售的吧。」

「是啊。」

有人認出來，不少女生都抬起了手。

十幾條同款的手鍊，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幾乎灼傷我的眸眼。

有女生晃了晃手腕：「是很便宜的鏈子呢，不過大家都想幫幫貧困生，班級里幾乎人手買了一條。」

走廊里。

好像有微風吹進來。

卷的我炸裂般的心底驟然平靜下來。

沈青程有些狼狽地別開眼。

「不值錢的東西，不用你特意還給我了。」

「好。」我應聲。

手鍊在空中划過。

廉價的繩線在空中斷裂開來。

透明的水鑽，散落在垃圾桶外，發出細密的聲音。

沈青程的眼眸顫了顫。

直直地盯著我。

這次，團結友愛的班級里，再也沒人說話。

直到上課的鈴聲響起。

大家回到教室。

有人小聲抱怨。

「轉校生怎麼這麼多事啊，為了看她，超市都忘了去了。」

旁邊的人「噓」了一聲。

離我越來越遠。

我深深地呼吸，翻開一中新發下來的書本。

我已經做錯了。

就不能一錯再錯。

8

放晚課。

學生們一窩蜂地沖了出去。

教室里只剩我自己。

關了燈，樓梯間裡有些昏暗。

還沒走下樓，看到緩台上等著人影。

沈青程從陰暗處走出來。

仰著頭，目光落在我往下走的鞋尖上。

到我從他身邊走過，始終沉默。

第一趟公交車已經走了。

站點只剩下兩個其他班的同學。

沈青程輕輕咳嗽，拿在手裡的筆記本遞給我。

「課程的筆記，是整理好的，有不懂的可以問我。」

我退後。

遠離他幾步。

他皺起眉，「特意借你看的，不領情？」

那邊的兩個同學好奇地望過來。

沈青程掛不住臉。

乾脆把筆記強行塞到我的懷裡。

「拿回去看，學好了再還給我。」

「謝謝你。」我退後，筆記本遠遠地擱在微微潮濕的等候椅上，保持著離他最少一米遠的距離，「不用麻煩你了。」

他的眉頭擰的很死。

公交到站之前，又把筆記拿起來，跟著我上了車。

車廂搖搖晃晃。

我站在最末尾，沈青程離我很近。

壓低了聲音解釋，「我不知道那天是你生日，身上只有那條手鍊。」

夜晚的扶手很涼。

從手心處傳導到心口。

我的生日。

從小到大，他是記得最牢固的。

每年都會提前很久開始準備驚喜。

我不知道說什麼。

好像也什麼都沒必要說了。

沈青程抿了抿唇，「你轉到一中來，照理說我是應該照顧你幾分，下車你把筆記本拿好，別讓你爸媽覺得我對你不好了。」

「難道不是嗎？」

我沒忍住，還是回了聲。

沈青程怔愣。

「什麼？」

「誘導我拿那種東西去圖書館，不是你和裴晴雪的計謀嗎？」

他卡了殼。

我問：「我轉到一中來，不是之前你說的嗎？」

沈青程的臉色變了又變。

車廂顛簸。

他不知怎麼就突然來了一句，「季念，你變了。」

9

他說。

是我變了。

心底捲起的情緒瞬間冷卻下來。

我望向他時。

沈青程的手機亮起。

像我生日那天一樣，他迅速把手機拿出來，螢幕的光打在沈青程的臉上。

他嘴角揚起。

原來，是在和裴晴雪聊天。

我看到他的手指飛快點擊在螢幕上。

【沒有青梅竹馬，也沒有兩小無猜。】

【和誰比你都是最重要的，高三開始，我就只喜歡你了。】

我突然意識到。

小時候那個整天圍著我的少年，不見了。

眼前的沈青程，早就忘了他自己許下的願望。

公交停在車站。

下了車，他跟在我的身後。

像小時候那樣。

但眉宇間，全是不耐。

我頓住腳步，深深吸氣。

「是我會錯意。

「沈青程，轉來一中，給你添麻煩了。

「以後你不用顧及我，小時候的關係，就到此為止吧。」

我轉頭朝家的方向走。

他卻小跑過來，伸開胳膊擋在我的面前。

「季念，沒完沒了了？」

他皺著眉，「你轉來之前，大家都知道晴雪和我關係最好。

「你一轉來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青梅，晴雪有危機感，有什麼不對？

「她針對你了？

「還是我針對你了？

「能不能別鬧的像每個人都對不起你一樣？」

我愣住，一時間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沈青程就仿佛失了憶。

是完全忘記了白天的場面？

還是在他眼裡，這樣的戲耍也不算針對嗎？

他像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沉默片刻。

還是開口，「那盒 001，是你自己誤解的，沒有人非要你送。」

呵。

我聽到自己的笑聲。

從他身邊繞過。

加快腳步，回了自己家。

10

打開門。

小餛飩的香氣。

我媽端著碗出來，「念念放學啦，吃一點熱乎的，補充補充腦力。」

她笑著放到桌上，狀若無意。

「一中的學習環境怎麼樣啊？

「新同學好相處嗎？

「你沈阿姨一直說青程的學習還不錯，有他在，媽也放心。」

餛飩的霧氣，撲上了我的眼。

我大口吃了幾個，才吸著鼻子開口。

「一中挺好的。」

她愣住。

幾秒後，才擠出微笑。

「啊，一中好啊，那就行。」

轉學已Ťü₂經很麻煩了。

我沒辦法，也不想再把麻煩添給家裡。

關上房門。

學習資料鋪了滿桌。

之前，是我思路不對。

高三時間，我應該把一切精力都放在學習上才對。

11

一大早。

下樓梯，恰好家剛剛打開門。

沈青程從裡面出來，沈阿姨在屋裡喊著，「給你拿的米糕別忘了給念念帶，你不是說念念愛吃嗎！」

「知道了。」

他應聲。

關上防盜門時，恰好對上我的眼。

沈阿姨的米糕。

從沈青程上了高三，我就再沒吃到過。

他有些侷促地別開眼。

我沒說話，率先走下樓。

他快走幾步跟上我，「季念，我媽給你帶了米糕。」

「不用了沈同學。

「畢竟以前好吃的，我也沒吃到。」

他愣住。

目光錯愕。

仿佛從來沒聽過我說這種最直白的話。

直到我走到站點，才跟上我。

「之前我只說是給同學帶，是我媽她……誤會了。」

車來了。

沈青程大步邁上來，跟著我的腳步。

車廂里很擠。

他皺著眉，「我不是故意借著你的名頭拿東西的，晚上放學了，我就和我媽說清楚。」

我當沒聽見。

不想接他的話。

我怕了。

不想再被他們報團針對。

或者是我始終沉默。

下車時，沈青程終於急了。

扯著紙袋裡的米糕塞給我，「東西給你，別甩臉色行嗎？」

米糕都在紙兜的底Ťų₋部。

隔著一層校服，燙的人皮膚痛到發麻。

我下意識躲開。

雪白的米糕，瞬間滾落滿地。

沈青程黑了臉，「季念，這是我媽做的。」

他沒說後半句。

但我聽懂了。

就是再賭氣，我也不該浪費沈阿姨的心意。

可浪費的不是我。

我抬起頭。

沈青程卻加快了腳步。

我跟上去，他已經進了班級。

裴晴雪正揚起臉看向他，「阿姨做的米糕呢？大家都聽我夸的好吃，也想跟著嘗一下呢。」

沈青程的表情微微凝固。

下意識地看了我一眼。

「沒了。」

12

沒了？

什麼叫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