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有記性好的網友評論:
【咦?我怎麼記得張導你上一部戲讓顧鴉大冬天穿比基尼跳湖,NG 了三十多次來著?】
脫口秀里那個調侃我身材的藝人也緊急發布了道歉視頻,對著鏡頭九十度鞠躬:
「我當年真的就是開玩笑,是為了節目效果!私下裡顧鴉老師人特別好,特別有文化底蘊,她跟我說幽默的本質是冒犯,但內核應該是慈悲,這句話我記到現在,是我對不起她……」
甚至那些曾經靠造我的黃謠、P 我的裸照來賺取流量的營銷號,都紛紛開始給自己「闢謠」:
「嚴正聲明,本號之前發布的有關顧鴉女士的不實信息,均為網絡搬運,未經證實,在此向顧鴉女士及其家人、粉絲致以最誠摯的歉意!我們已刪除相關內容,並將徹查此事,杜絕此類事件再次發生!」
這邊冒犯過我的人忙著「自證清白」,撇清關係。
另一邊一批自稱是我「親朋好友」的人也冒了出來。
一個和我合作過一部戲但全程白眼的女演員發了朋友圈截圖,配著一張哭泣自拍,眼睛腫得像核桃:
【鴉鴉姐,你怎麼這麼傻……我們明明說好一起去旅行……你是我見過最堅強、最善良的姐姐,你總是教我,不要在乎外界的流言蜚語,堅持做自己。我會永遠記得你的話(蠟燭)】
底下一堆好友點贊,場面感人肺腑。
還有一個在頒獎晚會上為了避嫌,連合照都不肯和我同框的同公司男星也在微博發了一段文采斐然的悼文:
【在公司里,我一直將鴉姐視作知己和人生導師,鴉姐話不多,總是安靜地坐在角落裡讀書或看劇本,身上有一種出淤泥而不染的沉靜,我們有時還會一起討論浮士德和尼采,她說她最喜歡的一句話是『凡是殺不死我的,都會使我更強大』……】
原來在他們眼裡,我竟然有這麼多自己都不知道的優點。
善良、堅強、純粹、有深度、不染塵俗,還是人生導師。
人,還真是奇怪的生物。
我活著的時候他們恨不得用最惡毒的語言將我釘在恥辱柱上。
我「死」了,他們又爭著搶著要為我擦亮墓碑,加冕封神。
「嘖嘖,這些人還真是不要臉的牆頭草。」
孫導一臉老人地鐵看手機的表情:「姐你放心,等明天真相大白,這幫消費你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我望著她,忽然問道:「你說,如果我真的死了,也會是現在這樣嗎?」
孫導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住了。
更衣室里陷入了一片寂靜。
孫導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手,掌心變得濕冷:「姐……你、你別嚇我,你還好嗎?」
我搖了搖頭:「我沒事,只是覺得荒誕。」
原來只有我死了,才能活成他們口中那個最好的我。
原來只有我死了,才會有這麼多知心好友,有這麼多欣賞我的人。
原來只有我死了,這個世界才開始愛我。
但我偏不死。
我偏要活得好好的。
就像顧奕說的。
只要能活下去,能爬上去,我不在乎姿勢有多難看。
我拿起自己的手機,解鎖螢幕。
一家主流時尚雜誌的主編髮的:
【顧鴉的時尚感是渾然天成的,她有一種野性的、不被定義的風情,可惜很多人只看到了膚淺的性感,卻讀不懂她骨子裡的高級。】
截圖。
下周內我就要讓他們家的雜誌封面印上我這張寫滿「高級」的臉。
一位著名的懸疑小說作家發文:
【我一直覺得顧鴉小姐的眼神有種故事感,我很想面對面聆聽她的故事,為她寫一篇傳記,可惜這個遺憾再也無法彌補了。】
截圖。
不可惜,他的遺憾,我馬上就來親自為他彌補。
一位獲過國際獎的老導演在採訪里扼腕嘆息:
「多好的一個苗子啊,靈氣、堅韌,還有那份不被世俗污染的破碎感,如果顧鴉還活著,那部我準備了十年要衝擊奧斯卡的電影里,女主角一定是她……」
錄屏。
老登你最好說話算話,否則我就直接將這段投到紐約時代廣場的大螢幕上去。
一筆筆,一件件,我都替他們記下了。
等我「復活」那天,他們可一定要給我全部兌現。
而在無數條信息的最下方,龐景林的那條消息依舊安靜地躺在那,沒有新的進來。
也直到這時,我才選擇點開——
【你在哪?】
看到這簡短的三個字,我先是一怔,然後幾乎失笑。
不是問我「是不是真的死了」,也沒有任何情緒化的表達,只是最直接的詢問。
仿佛這攪動了整個網際網路的風暴於他而言不過是窗外一場無關緊要的落雨。
一如既往的冷靜、理智。
這很龐景林。
我正想著,一旁的孫導也終於從網際網路的狂歡中冷靜了下來。
她在狹小的更衣室里轉了兩圈,又湊了過來,神情猶豫又微妙地道。
「那個,姐,明天……咱們還澄清嗎?」
「當然,為什麼不澄清?」我抬眼看她。
「可、可是……」孫導苦著臉,五官都快擰成一團麻花,「你看現在這熱度,這風評,我在想,要是明天你一『復活』,網友們發現自己被耍了,肯定會反噬!到時候咱們這綜藝,還有你,不就又一朝回到解放前,甚至更糟了嗎?」
她說得有道理。
大眾的同情和追捧,向來只慷慨地給予死人。
一個活生生的「騙子」,大概只會收穫加倍的唾棄和怒火。
我的手指懸在龐景林的對話框上,陷入沉思。
這時,更衣室的門外一陣嘈雜。
那分明是眾多腳步聲和工作人員的阻攔聲。
孫導一個激靈,立刻跑過去從門縫裡往外看了一眼,然後迅速把門鎖好。
「壞了!」
她轉過身,嘴裡嘀嘀咕咕,「完了完了,這下藏不住了,萬一被發現你藏在這兒不就全暴露了?」
我蹙眉問道:「門外有誰?」
孫導臉色發白,眼珠盯著我:「媒體、記者、你弟,好多人,而且不知是不是我眼花了,我好像還看見了……龐影帝。」
4
時候還真是不巧。
就在剛剛,我才找到了那條「龐景林在劇場悲慟昏迷」的熱搜下流出的相關視頻。
而這些起標題的營銷號不出所料地誇大其詞。
龐景林哪有悲慟,又何談昏迷。
那是一段近兩分鐘的視頻,拍攝者明顯很緊張。
鏡頭搖晃,畫面模糊,完全是偷窺視角。
龐景林目前正在拍攝的電影,我看過先行預告片。
講的是一個有情感障礙的冷漠法醫,在與他擁有超高智商的中華田園犬的相處中逐漸找回感情,並最終在小狗的幫助下,破獲了一樁陳年殺人冤案的故事。
電影的核心道具則是一排可以錄入語音的寵物交流按鈕。
當小狗踩下不同的按鈕,就會發出錄好的不同聲音,例如「吃飯」、「出去」,實現與主人的無障礙溝通。
龐景林在電影中扮演的角色就是小狗那個情感淡漠的法醫主人。
一個完全為龐景林量身定製的角色。
冷漠、疏離,仿佛全世界都與他隔著一層玻璃。
只可遠觀,無法觸及。
而在那段偷拍視頻里,劇組似乎正好在拍攝法醫第一次教小狗使用交流按鈕的戲份。
卻見一間布景冷清的客廳,龐景林穿著白色的居家服,正半蹲在地上。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按下了一個紅色的圓形按鈕,一道溫和的女聲隨之響起:
「開心。」
小狗也在鏡頭外的訓犬師的手勢指揮下,立刻搖著尾巴原地轉了一圈。
龐景林接著又按下旁邊的藍色按鈕,同樣的電子女聲播出兩個字「悲傷」。
小狗於是又順從訓犬師的指揮,耳朵耷拉嗚咽著趴在地上。
龐景林薄唇微抿,演出了一個恰到好處的溫柔淺笑。
拍攝到此一切順利。
直到場外不知誰喊了一聲:「我靠,那個顧鴉死了!」
一瞬間,龐景林唇角那抹屬於角色的淺笑僵住了。
接著就傳來導演的叱喝:「瞎說什麼!在這裡影響拍攝,滾出去!」
那人還委屈地嘟囔:「這可是大新聞啊,顧鴉在綜藝拍攝中出了意外,墜崖身亡了……」
此言一出,整個拍攝現場都嗡嗡騷動了起來。
小狗也被導演那一聲怒吼嚇得跑開了。
訓犬師和工作人員忙去追,拍攝因此中止,現場一片混亂。
而龐景林還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看著身前一排按鈕。
視頻到這,進度條已經快拉到末尾了。
而我還沒看出龐景林的「悲慟」在哪兒。
偷拍的鏡頭甚至因為害怕被發現而塞進口袋,畫面變得一片漆黑,只能聽見嘈雜的背景音。
我不由得皺眉。
心想這都不算「誇大其實」了,簡直是胡說八道。
而我正要關掉這個莫名其妙的視頻。
「悲傷。」
我的手指,就那麼頓在了半空中。
「悲傷。」
「悲傷。」
「悲傷。」
「悲傷。」
視頻結束。
我還愣在那裡。
像被忽然丟進水裡,喘不上氣。
「姐,我想到法子了!」
孫導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髮型,又把眼睛揉得紅了些,「我先出去應付,姐你可千萬千萬別出來啊!」
我看著孫導離開更衣室,門關得緊緊的。
孫導說她有法子了。
可我總覺得那不會是什麼好法子。
我立刻上網搜索,果不其然,一個討論熱烈的評論區將我引向了一個直播間。
我拿起耳機戴上,點進去一看。
直播里的場景剛巧拍過我所在的這個更衣室門口。
緊接著,雙眼通紅的孫導出現在了鏡頭裡。
而被她攔下的人,正是顧奕和龐景林。
一個還穿著啞光質感的黑色西裝,一個還穿著純白的居家戲服。
一個陰沉著臉,一個面無表情。
站在一塊倒真像是來拘我魂魄的黑白無常。
「各位!各位聽我說一句!」
孫導張開雙臂,「我知道大家都很關心顧鴉的情況,而我現在手裡就有一件屬於顧鴉的……東西。」
此言一出,成功讓周圍所有攝像機都對準了她。
孫導也繼續信口胡謅,「她當初寄存在我這,說如果……總之只能交給她重要的人……」
「給我。」
顧奕直接伸手,下頜線繃得死緊,「我是他弟。」
看著手機螢幕里那個倨傲的少年,我微微挑眉。
這還是顧奕第一次這麼乾脆利落地承認他是我弟弟。
「顧先生。」一旁的龐景林接著開口,語氣平靜,「你的記性似乎不太好,我記得你曾公開說過,你和她沒有任何關係,更談不上姐弟。」
顧奕的臉色於是更黑了。
龐景林沒有理會他,將目光轉向孫導,「所以,那樣遺物可以給我……」
「我說大哥。」顧奕直接打斷他,尖銳地嗤笑一聲,「你還記得你只是個『前夫』嗎?不去陪你甜蜜蜜的小女朋友,有什麼大臉站在這裡?是嫌顧鴉死得不夠慘,還想再消費她一次,給你和你的小福女增加點悲情人設嗎?」
龐景林的背脊在那一刻繃直了。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無形火花噼啪作響。
「咳!」孫導清了清嗓子,強行攪渾了這緊張的氛圍,「兩位先別吵,這裡也不方便說話,和我到會客廳來吧,那『東西』……我也放在那了。」
她說著,自然地轉身走在前面,成功將一大批人從更衣室門口引開。
而直播畫面一陣晃動後,終於穩定下來。
場景也已經換到了節目組臨時搭建的會客廳。
由於前期資金短缺,一張長沙發和一張單人沙發就是全部的家具。
孫導搶先一步,一屁股坐在了那張單人沙發上。
於是顧奕和龐景林只能坐在那張長沙發的兩端,間隔的距離能再塞下三個人。
即便如此,顧奕還是不滿地咋舌:「嘖,離我遠點,出軌男。」
龐景林紋絲不動,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我並沒有出軌。」
顧奕冷笑:「你的意思是,桑瑞甜在網上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出軌的人是顧鴉咯?」
龐景林的神情終於有了細微的變化:「我也並沒有這麼說。」
「那你們為什麼要離婚?」
「這不關你的事。」
怎麼剛坐下就又吵起來了?
在我沒和龐景林離婚前,顧奕和他的關係也沒有這麼差啊。
至於我和龐景林離婚的真正原因……
我垂下眼眸,指尖無意識地在手機邊緣划過。
「咳咳!」
孫導再次重重咳嗽兩聲,強行帶回節奏:「那麼,在我決定將『那東西』交給你們兩個人中的誰之前,我想先問你們兩人一共三個問題。」
「什麼問題?」顧奕顯得極不耐煩,「有話快說,我沒時間陪你們在這演悲情戲。」
孫導便直接將目光轉向他:「那麼第一個問題是,顧奕先生,假如,我是說假如,顧鴉現在就站在這裡,你還有機會對她說最後一句話,你會想說什麼?」
聞言,顧奕明顯愣住了。
他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
接著他像是為了躲避什麼一樣,猛地將頭轉向窗外。
透過鏡頭,我能清晰地看到他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卻依舊什麼也沒說。
孫導又等了幾秒,見他完全沒有回答的意思,只得尷尬地將目光轉向龐景林。
「好吧,那先換另一個問題……龐影帝,關於顧鴉的過去,你了解多少?」
這次,龐景林沒有沉默。
他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個問題,又或者,這些話早已在他心裡盤旋了無數遍。
「顧鴉……她是被她外婆帶大的。」
龐景林低沉而清晰的聲音透過耳機傳來。
將我的思緒恍然拉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個坐落在小鎮邊緣,種著野花野草的破舊小院。
外婆總是眯著眼坐在她的輪椅上,一邊替我縫補校服,一邊絮絮叨叨地講著我媽媽的故事。
她說,我媽媽很不容易,為了賺更多錢給她這個老太婆看病,媽媽去城裡的歌廳里當過舞女。
跳最艷的舞,化最濃的妝,喝最烈的酒。
結果不知是哪一夜,她懷孕了,媽媽便立刻辭了職,再也沒回過那個地方。
生下我之後,媽媽又換了一份玻璃廠的新工作,很苦,但工資勉強能夠得上。
媽媽總是說,女孩子要富養,要攢錢讓我將來去最好的學校,接受最好的教育。
後來,媽媽就死了。
她是在下班的路上被車子撞死的。
手裡還提著剛買來想帶回家給外婆和我吃的半個西瓜。
西瓜摔碎了,紅色的汁水混著血,流了一地。
再後來,外婆也死了。
就在我接下那第一個睡眠枕的廣告,拿到代言費想給她看病的第二天。
外婆死前握著我的手,說她不想死,說她捨不得走,捨不得我一個人。
但最後外婆還是鬆手了,她說是她拖累了我和我媽媽。
「我見過顧鴉的外婆。」
耳邊龐景林的聲音還在繼續,像一支緩慢而沉鬱的大提琴曲。
「那是一個瘦瘦小小的老人,即使生著病,也總是樂呵呵的。」
「老人家在生病前是位語文老師,也最喜歡看書,所以她的家裡除了顧鴉貼滿牆的獎狀,就是一摞摞快頂到天花板的舊書。」
「顧鴉跟著外婆看了很多書,成績也很優秀,尤其是她的作文,常常被當成範文在全班朗讀。」
「即便如此,學校里的一些男生也只看得見她發育過早的身材。」
鏡頭裡,一旁顧奕的拳頭在膝蓋上悄然握緊。
「他們會叫她『奶牛』,會在體育課上模仿她跑步時胸部的抖動,會在路過時伸手扯她的內衣肩帶。」
「而這一切,顧鴉都沒有告訴外婆。」
「她怕外婆擔心,更怕外婆會固執地轉著輪椅衝到學校。」
「她知道這不是她的錯,可她還是感到莫名的羞愧,於是她開始學著裹胸,開始在最熱的天也穿著最長最厚重的衣服,想把自己的全部遮掩起來。」
龐景林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鏡頭,落在了我的身上。
「但沒用。」
沒用。
是我沒用。
直到他的出現。
直到龐景林的出現。
那個因為父母的工作變動而轉學到這個小鎮的,格格不入的城市少年。
而在轉學的第一天,龐景林就抓住了一個想再一次彈我肩帶的男生。
我永遠記得那一天。
龐景林比同齡的男生還要高出半個頭,走廊里的光很暗,但他皮膚很白,眼神卻是純粹的黑。
他就那麼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個同齡男生,字字清晰地說:
「你再這麼做,我就掰斷你的手。」
那個瞬間,整個吵鬧的走廊都安靜了。
我當時只覺得,那雙黑色的眼睛,真嚇人啊。
可就是從那天起,那個嚇人的男孩,成了我唯一的朋友。
他會在我被應鐳堵在巷子口的時候,像蓋世英雄一樣出現。
他會把他的外套脫下來,披在我被扯壞的校服上。
他會和我說「你把自己藏起,心懷惡意的人還是會把你拽出來禍害,所以你為什麼不幹脆站在聚光燈下?心懷惡意的人會傷害你,可心懷善意的人也同樣會看見你,會走過來,站在你這邊。」
我永遠記得那個午後,說這話的龐景林趴在桌子上,側著臉看我。
那雙黑眸在午後的陽光下也顯得不那麼嚇人了。
反而像某種……漂亮的玻璃珠。
清清楚楚地映照出了我。
也是從那一刻起,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要考電影學院,我要進入演藝行業。
我要站在聚光燈下,讓所有好的壞的人都看見真正的我。
「但娛樂圈從不是充滿好人的地方。」
而龐景林的聲音再次將溫柔的往事擊碎,「顧鴉很漂亮,又沒有背景,常常被叫去陪投資方喝酒,也因此,她陰差陽錯地在一個酒局上遇到了……她家境富貴的生父。」
一旁的顧奕立刻偏開了頭。
那個在歌廳里和我媽媽一夜風流後,讓她懷孕的男人。
當時抓馬的場景,讓我現在想起來還有些想笑。
或許這世上真的存在某種「血脈感應」吧。
那個被稱為「顧董」的男人看見我的臉時,原本輕浮狎昵的態度一下子變得古怪。
他盯著我的臉看了足足有半分鐘,經紀人還以為他是看上我了。
結果第二天就有人找來,說要帶我去做親子鑑定。
「最後那位生父也認下了她這條血脈,然後就將她像一件無足輕重的行李一樣丟在了顧家,沒有資源,沒有幫扶,不管不顧。」
「這就是我了解的,顧鴉的過去。」
直播畫面里,龐景林說完了。
他的敘述平靜、客觀,近乎一場沒有感情的實驗彙報。
而坐在他旁邊的顧奕,早已不知在何時轉回了頭。
他看著龐景林,眼神複雜,那份倨傲與憎惡似乎也淡去了幾分。
孫導也被這份沉甸甸的回憶震住了,一時忘了自己接下來要問什麼。
整個會客廳,安靜得只剩下攝像機運作的微弱聲響。
我握著手機的指尖冰涼。
我忽然明白,桑瑞甜也好,應鐳也罷。
他們說的那些話之所以能輕易地被大眾相信,不僅僅是因為我過往的名聲。
更是因為,那些真正了解我過去的人,從未替我說過一句話。
他們只是沉默著,任由污水將我一點一點淹沒。
而龐景林最終選擇打破了這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