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在我家養老十年後完整後續

我從抽屜里拿出兩人的身份證和社保卡遞給他們。

要離開，就把重要證件帶走。

避免過幾天又借著要證件的理由找我。

一瞬間。

媽的臉上血色褪盡。

爸的臉上一片灰敗。

我轉臉回到和魏浩的小臥室，靜靜坐在床上。

心裡說不清什麼滋味。

失望、憤恨、不甘、埋怨種種情緒參雜其中。

幾分鐘後，大門摔得山響。

我知道，他們走了。

十年了，他們最終被我趕走了。

7

我頹然地癱坐在床上。

靜靜地看著遠處的萬家燈火。

十多年來的一幕幕在眼前飛過。

為了讓父母住得舒服，兩室一廳的房子中最大的臥室讓給了爸媽，我們一家三口擠在次臥里。

12 歲的女兒一直想要一個獨立房間，可我滿足不了女兒的心愿。

我和魏浩的工資不高，但每年仍擠出幾千塊錢帶父母去體檢。

爸媽有個頭疼腦熱，打針輸液，都是我們帶著看病。

媽說看病也花不了幾個錢，醫院裡都是我的熟人，從來不讓我通知兩個哥哥。

前年，媽右臂韌帶斷裂，住院 7 天，各種檢查治療做手術花了一萬多，是我和魏浩出錢出力忙前忙後地幫忙照顧。

去年，爸心臟造影，球囊治療，花了兩萬多，也是我花的錢，兩個哥哥分文未出。

逢年過節，親友們都來我家看父母。

我和魏浩忙裡忙外張羅出一桌桌飯菜，招待親友。

兩個哥哥和嫂子就像局外人一樣坐著聊天、刷手機。

吃完飯，所有人拍拍屁股就走了，剩下我和魏浩收拾一桌桌殘羹冷炙和一地的瓜子皮、橘子皮……

我自認用了十二分孝心對待爸媽。

可他們卻用實際行動告訴我，無論我怎麼做，在他們心裡，我就是沒有哥哥們重要。

哪怕兩個哥哥在爸媽把他們孩子帶大後，把他們攆回村裡。

哪怕兩個哥哥都有幾套房子對外出租，也不想要他們。

8

我去衛生間洗了把臉。

去主臥把爸媽的東西都收拾出來。

我給他們買了很多衣服：厚羽絨服、薄羽絨服、各種棉背心、駝絨褲、保暖內衣……

整整裝滿了四個大袋子。

我換了床單被套，把我和魏浩的東西都搬到主臥。

然後把次臥給女兒騰了出來。

我 12 歲的女兒，終於要擁有自己的獨立房間了。

忙完一切，我坐在客廳靜靜等著父女倆。

有那麼一刻，我的心竟然很忐忑。

很擔心魏浩不會再回來了。

很擔心他質問我，說好的老宅給我們，怎麼說話不算數。

那可是 150 萬拆遷款啊。

夠全款買一套二手三居室了。

剛拖好地沒多久，魏浩帶著女兒回家了。

一進門，看見客廳四個鼓鼓囊囊的大包，女兒詫異地問這是怎麼了。

我站起來，努力擠出一絲笑說：「囡囡，外公外婆走了，以後你一個人住次臥。」

女兒驚訝地看著我：「外公外婆去哪裡住？」

「他們過幾天還回來嗎？」

我摸摸女兒的頭，偷偷看了一眼魏浩，他神色平靜。

我略略放下心來。

「他們會去舅舅家住的，你兩個舅舅家都有好幾套房子。」

「囡囡有自己的房間了，開心嗎？」

女兒點點頭，飛快地跑到次臥，把自己的玩偶都擺在床上。

魏浩直接走向主臥。

我跟了過去。

我以為他要和我吵關於拆遷款的事。

可他沒有。

他摸了摸新床單，四處打量一番：「真走了？」

「不會再回來了？」

我點點頭。

魏浩看向我：「我也不想再計較拆遷款的事了。」

「但是以後他們不准再來，否則，我和女兒……」

我忙打斷了魏浩的話：「不會的，他們再也不會來了。」

我知道魏浩要說什麼，要是爸媽再來，我的婚姻就保不住了。

以前，我可以為了爸媽放棄婚姻和女兒。

以後，爸媽怎麼樣都和我無關了。

9

第二天中午大概 11 點時，媽打來了電話。

我接起電話，媽的聲音帶著委屈和不滿：

「舒雅，賓館 12 點之前就要退房，你快來咱小區西門的賓館，給你爸認個錯，再說說好話，我倆就回去了。」

「父女沒有隔夜仇，你態度誠懇點，你爸肯定會原諒你的……」

我打斷了媽的話：「拆遷款都給了兩個哥哥，以後你們的養老問題就找兩個哥哥吧。」

「他倆都有最少三套房子，隨便拿出一套房子也足夠你倆住了。」

「你倆的衣服我已經全部打包好了，之後你們住在哪裡給我說一聲，我給你們把衣服快遞過去。」

媽尖叫一聲：「啊，你把我們的東西都收拾打包了？你是什麼意思？」

我語氣平穩：「意思是，我不要你們了。」

說完，我直接掛掉了電話。

沒有難過，沒有心疼。

只有擺脫拖累的輕鬆和爽快。

下午四點，大哥打來電話，說和二哥到我家談談爸媽養老的事。

我答應了。

但是我要求去大哥家談。

我不想讓爸媽再踏進我家一步。

大哥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答應了。

下班後，我約了同城快遞，要求把爸媽的東西都送到大哥家去。

然後才騎著電驢去了大哥家。

大哥又搬家了。

他現在住在全市最高檔的小區。

這個小區面積最小的房子也有 260 平。

我沒來過這個小區，打電話和大哥再次確認了位置，保安又確認了我的身份，才把我放進小區。

進了小區，我和同城快遞小哥修改了快遞送達位置。

在大哥裝修奢華的家裡，我看到坐在沙發角落一臉憔悴的爸媽。

昨晚他們在我家有多理直氣壯，現在他們就有多畏縮怯懦。

大哥二哥都坐在沙發上看著我。

媽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讓我坐過去。

我沒理。

直接坐在單人沙發上。

大哥清了清嗓子，說起爸媽的養老問題。

「舒雅，這麼多年爸媽跟著你，我們都很放心，你是女兒，有耐心也細緻，照顧爸媽肯定沒得說。」

「我們知道拆遷款的事弄得你不高興，我們也理解，畢竟你照顧了爸媽十多年，沒有功勞還有苦勞。」

「可你要明白，家業自古傳男不傳女，這是多少年來傳下的規矩，不能到咱們這一代就打破！」

「不過我們畢竟是哥哥，該幫襯你還是會幫襯的，我和你二哥商量了一下，以後我們每人每月給你 1000 塊錢，爸媽繼續住你家，你每月額外賺 2000 塊錢，你覺得怎麼樣？」

二哥連連點頭：「是啊，爸媽能跑能動的，不過是添兩雙筷子的事。」

媽也激動地坐直身子，一臉驕傲地看著我，好像給我的不是每月兩千塊，而是兩萬塊。

爸爸瞟了我一眼開口：「你先別高興得太早，給這兩千塊我們是有條件的。」

「這 2000 塊必須全花在我和你媽身上。我們吃的藥每月大概 300 塊，這藥我們自己買，錢就直接扣下了，每月給你 1700 塊。」

「我們花費的每一筆錢你要記好帳，付款手機截屏，超市小票也要保存好，別想糊弄我們……」

媽拍了爸手臂一下，說一家人哪能算這麼清楚，讓女兒沾點光也沒啥關係。

我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站起身：「家業自古傳男不傳女，老人自古也都是兒子養，沒有女兒養的。」

「不過我也不計較那麼多了。」

「我已經養了爸媽十年，你們也每人養爸媽十年再和我探討他們的養老問題吧。」

在座的幾人臉色都變了。

媽一臉驚詫地站起來：「以前沒人給你錢，你也養了我們十年，現在每月給你兩千塊錢，你反而不養了？」

我抽出包里的本子，大聲念道：「前年你韌帶斷裂我花了一萬多，去年我爸心臟球囊治療花了我兩萬，你們每人每年體檢 3000 塊，十年來花了我 6 萬，還有你們十年的吃喝拉撒和吃藥錢，逢年過節換新衣，哪樣不需要花錢？」

「我在你們身上少說也花了十幾萬了，還在乎這區區 2000 塊？」

「而你們想憑著區區 2000 塊，就想再過上和以前一樣的生活？做夢吧！」

大哥二哥都急了，二哥忙過來拉我坐下：「舒雅，你先別著急走，我們再商量一下。」

我冷笑道：「和你們兩個言而無信的人商量什麼？」

「老家的房子明明簽了贈與協議給我，你們都能幹出瓜分拆遷款的事，還有什麼事干不出來！」

二哥嘴唇抿了抿，看向大哥：「舒雅，你不知道，我們都有自己的難處。」

「大哥上個月剛買了一輛一百多萬的車，我剛投資了一間 80 多萬的商鋪。」

「要不是我們手頭緊，那點拆遷款我們才看不上……」

爸憤憤不平道：「那拆遷款本來就是你們的，和她一個丫頭片子解釋什麼。」

我看了看大哥裝修豪華的住宅，笑道：「你們都有難處，就我沒難處。」

「我是兄妹中最有錢的了，一套 85 平的兩室，再沒有其他產業了，不像你們，每人手裡捏著三四套房子和商鋪，拿著高工資，成天哭窮……」

我看向大哥：「你工資超過 3 萬了嗎？哦，對，我忘了你們還有福利。」

然後看向二哥：「聽說單位剛組織你們去省里體檢了，標準夠高福利夠好啊，以後去體檢時，把爸媽都帶上吧，爸媽可是全心全意為你和大哥著想呢！」

然後看向爸媽：「你們也說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以後不要找我養老了。」

「兩個哥哥每人都有幾套房，隨便拿出一套房子就給你們養老了！」

正說著，同城快遞到了。

爸媽的衣服被快遞送到大哥小區門口了。

我讓大哥二哥去小區門口幫爸媽拿衣服，然後直接拍屁股走人了。

10

兩天後，我接到了大嫂的電話。

大嫂在電話那端歇斯底里：「舒雅，你爸太不講衛生了，好幾次偷偷在家裡抽煙，煙灰彈了一地。」

「你媽不沖馬桶，總是攢好幾次小便才沖廁所，噁心死了！」

「你馬上過來把你爸媽接走。」

我笑了，這才哪到哪。

才兩天就受不了了！

拿拆遷款的時候怎麼不說噁心？

感情只想沾光，不想受半點委屈？

我聲音清淡：「我接他們去哪裡？」

「他們是你公公婆婆，我大哥是他們親兒子，你們那裡才是他們家啊。」

「畢竟爸媽可是把拆遷款給你們了，就指望你們幫他們養老呢。」

大嫂怒了：「拆遷款又不是全給了我們，也給了你二哥一半，憑什麼他們不去你二哥家！」

我笑了：「那你就要問我二哥了，我可是沒拿一分錢拆遷款。」

說完，我掛了電話。

拿錢的時候一個比一個會裝，一拿一個不吱聲。

爸媽剛住進去兩天，就想把人趕出去。

感情 75 萬拆遷款的有效期只有兩天？

大嫂這種嬌小姐受不了半點委屈，接下來估計要上演家庭大戰了。

也不知道爸爸那個暴脾氣，面對兩個斤斤計較的嫂子時，能不能鎮住場子。

畢竟在我家時，他可一直是以一家之主的架勢自居。

煙灰想磕哪裡就磕哪裡。

煙頭直接扔地板上，用腳捻滅。

我媽節省慣了，馬桶總是攢著積尿。

我和魏浩以及女兒，每天都要撿煙頭、掃煙灰，幫他們倆收拾主臥的衛生間。

就是這樣，爸媽還經常說我假乾淨、浪費水。

面對沒理攪三分的大嫂，他們會如何應對？

11

次日是周末，我輪休。

一大早，大哥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讓我馬上過去一趟。

說家裡出大事了。

能出啥大事？

不過就是老婆和爸媽鬧矛盾了唄。

作為大哥，家裡的長子，受盡寵愛的兒子，他也該受點罪了。

我關了手機繼續睡。

一個小時後，魏浩回家把我推醒了，說大哥給他打電話，讓他叫我過去一趟。

魏浩努力遮掩住內心的擔憂問道：「他們是不是不想養爸媽了？是不是想讓你把爸媽領回來？」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爸媽不在我家，我不用一大早就起床為他們做早飯的感覺真不錯。

我坐起身告訴魏浩，爸媽再也不會來了。

在魏浩擔心的眼神中，我出了門。

到了大哥家，才發現今天人特別齊。

大哥一家三口，二哥一家三口，爸爸媽媽都臉色陰沉地坐在客廳。

似乎所有人都在等我。

我找了個凳子坐下，一臉平靜地看向哥嫂們。

大嫂先開口：「舒雅，爸媽一點衛生都不講，一身毛病，這麼多年，你是怎麼容忍他們的？」

「這個家有我沒有爸媽，有爸媽沒我，今天你們就表個態。」

「是你們把兩個老的領走，還是我和你們大哥離婚。」

大哥眉頭皺得死死的，能夾死蒼蠅。

爸的拳頭捏緊了，臉也漲紅了，但並沒有像在我家那樣理直氣壯地罵人。

而是使勁隱忍著說話：「老大媳婦，養兒防老，我住自己兒子家再正常不過，你憑什麼趕我走？」

「再說了，你還拿了 75 萬拆遷款呢，拿了我的錢，憑什麼不養我？」

大嫂理直氣壯：「你兩個兒子一個閨女，又不是只有一個兒子，憑什麼賴在我家？」

「至於那點拆遷款，又不是只給了我一個人，憑什麼就讓我養你！」

二嫂知道大嫂在影射自己，馬上辯解：「要說贍養老人，我們也是支持的。」

「只是，凡事總有個先後順序吧，妹妹養了爸媽十年，接下來應該輪到大哥養爸媽十年了。」

「等十年後，我們二話不說把老兩口接走好好贍養，絕不討價還價。」

大嫂冷笑：「說得比唱得還好聽，爸媽今年 75 歲了，還能活多久？」

「十年後，說不定老兩口早就去了陰曹地府了，還用得著你養！」

12

這句話一出，其餘人的臉色都變了。

我也沒想到，大嫂竟然能說出這種話。

爸媽更是氣得渾身哆嗦。

媽臉色蒼白地指著大嫂：「你，你怎麼能這樣詛咒我們！」

「你妹妹年年帶我們體檢，我和你爸身體一直都健健康康的，難不成你想害死我們……」

「為了你們過得好，我不顧你妹只有一套 85 平的小房子，女兒 12 歲想要單獨臥室，偷偷把拆遷款都給你們分了，你們怎麼能這樣沒良心啊……」

「老天啊，我怎麼生出了三個白眼狼啊……」

媽坐在沙發上掩面痛哭。

我內心一片冰涼。

爸媽其實什麼都知道。

他們知道我只有一套小房子，女兒 12 歲了，很想和我們分開住。

但他們心安理得地住著大臥室，看著我們一家三口擠在小臥室。

他們知道只要拿出一部分拆遷款幫我們換成大三居，就可以幫我們解決問題，他們還能和我們住一起，享受老年生活，但他們仍然選擇把拆遷款給兩個兒子平分。

只因為他們覺得，無論他們做出什麼樣的舉動，我仍會一以貫之，無怨無悔地幫他們養老！

見我無動於衷，媽淚流滿面地看向我：「舒雅，你就看著兩個嫂子這麼欺負我？」

「把我和你爸當球踢？」

我抿抿唇，一臉無辜地看向媽：「那不然呢？我能打她們一頓嗎？」

爸指著大哥，聲音發抖地說，他竟然任由老婆詛咒爹媽。

「啪！」的一聲，大哥抽了大嫂一巴掌。

大侄子馬上跳起來撲向大哥，說他家暴媽媽，大哥又甩了大侄子一巴掌。

大嫂拉著大侄子摔門而出，說只要爸媽還在她家住，她和兒子就不會回來。

大嫂走後，家裡安靜了片刻。

二哥有些悻悻地，他問爸媽，要不住敬老院吧。

大哥也一臉期待地看著爸媽。

我知道，大哥早就想把爸媽送去敬老院，只是不好意思說出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