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有芙完整後續

她的最後一秒。

竟然是扯開嘴角，朝我笑了一下。

鍾宛秋倒在血泊里，像是綻開一朵深紅色的玫瑰。

可是。

我還沒有告訴她，這次期中考試我考了班級前十。

我好不容易考好了一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我不想管家爺爺再給我開家長會了。

保安趁著宋曦愣神，將她制服住。

我渾渾噩噩地和她對視，她愣愣地笑出聲。

於是，我慢慢地將刀從媽媽胸口拔出。

然後，在所有人錯愕恐懼的神情中，將那把刀迅速地、毫不留情地，插進了宋曦胸口。

「去死。」我也笑了。

11

我在一旁控制不住地發抖。

鍾宛秋愣住，她掛斷電話，扶住我的肩膀，「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我討厭她……」我唇齒也在發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我討厭她、我恨她、我恨她……」

她把我摟進懷裡，掌心慢慢地拍在我背上，「好，討厭。」

鍾宛秋和我額頭相抵，一字一頓，「沒事，我不會再讓她出現在你面前。」

淚水洶湧而出，我無聲地縮在她懷裡流淚：

「媽媽……」

鍾宛秋緊緊把我抱在懷裡，「別怕，小芙。」

……

我在她懷裡睡了一個很安穩的覺。

那樣的香，那樣的溫暖。

兩顆心臟貼著，同頻率地跳動。

媽媽，媽媽。

我愛你。

12

遲靖在追我媽。

很熱烈地追求。

但是遲雲錫似乎不怎麼樂意，不過我沒問出來原因。

江承霖雖然簽了離婚協議，也辦了離婚證，但他去找我外公外婆了，我媽最近被煩得不行。

我坐在鍾宛秋的辦公室里吃薯片，看動畫片。

一抬眸。

外婆正坐在她對面，苦口婆心：「宛秋，男人都會犯錯。而且我聽承霖說，他也是有苦衷的，是看你和遲靖走得太近了。」

鍾宛秋靠在椅子上，轉著筆桿。

外婆繼續：「我看承霖也是真心悔過，你們也結婚這麼多年了，要不要再給他一個機會？」

我把動畫片聲音調到最大。

外婆不悅地瞪我，「吵死了！你這孩子。」

鍾宛秋面無表情，「她就愛看，你少管她。」

外婆愣住，「你……你怎麼跟你媽這麼說話？」

鍾宛秋道：「其實我不是你們的親生女兒，女婿才是你們的親生兒子。」

外婆面上浮現怒意，「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和你爸也是為你好！你離婚了，還要帶著小芙……」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鍾宛秋：「進。」

秘書抱著一沓合同，「鍾總，這些是需要您簽字的。」

鍾宛秋抬顎，「放著吧，順便把這位女士請走。」

秘書微微彎腰，「您好，我幫您叫司機？」

外婆氣得胸口微微起伏。

在她開口前，鍾宛秋微笑，「我不打算再婚，你不會有女婿了。如果你和我爸再這麼看不清，我們直接斷絕關係就好。」

外婆徹底怔住，她不敢相信，「你說什麼？」

鍾宛秋拿起水杯從外婆身邊砸過去，在後者腳邊炸成碎片。

鍾宛秋：「我最近太好說話了？」

外婆深呼吸幾下，語氣徹底放軟下來：「對不起，宛秋，我和你爸太激進了。遲靖也是個好孩子……」

鍾宛秋不耐煩地給保安打電話，「上來送客。」

外婆最後一隻腳踏出辦公室時。

鍾宛秋開口：「你們的教育是徹頭徹尾的錯誤。」

外婆步伐一頓，愣了片刻，最後狼狽地離開。

等辦公室徹底清凈。

只剩動畫片的聲音。

我和鍾宛秋對視上。

她靠在椅背上翻起合同，「你應該知道，你媽就是這樣兇狠的一個人。」

「媽，你太帥了。」我認真道，「我愛你。」

鍾宛秋翻合同的手顫了下。

半晌，她嗓音乾澀地嗯了一聲。

辦公室再一次被敲響。

鍾宛秋似乎知道來的人是誰。

遲靖抱著一束花推開門，唇角勾起，「鍾小姐，咱們今晚有約會噢。怕你忘記，我特來提醒。」

然後他看到了我：「……」

我：「……」

鍾宛秋輕笑，「沒空，我要帶女兒看電影。」

遲靖倒也沒被放鴿子的氣惱，他若有所思，「介意帶上我和遲雲錫？不然小孩沒有同齡人，太無聊了。」

他說得一本正經。

鍾宛秋似笑非笑地看我，「哦？和我看電影很無聊？」

我猛地搖頭：「不無聊！」

鍾宛秋滿意地收回目光。

我聽到走廊發出輕微的聲音，我蹦下沙發，往外跑去。

遲雲錫坐在走廊玩連連看。

我也坐下，「你怎麼不進去？我以為你沒來呢。」

遲雲錫抿著嘴不說話。

手裡的連連看也沒通關。

我從他手裡拿過，「哎呀，你笨死了，看我的。」

我一陣搗鼓。

……也沒通關。

我訕訕地和他對視。

遲雲錫終於有了點笑意。

「所以你不開心嗎？怎麼了？」我問。

他沉默許久，「我爸要是和你媽結婚了，我們就是兄妹了。」

我點頭，「是的。」

見我說得這麼肯定，他垂下眼睛。

「咋啦。」我晃晃他的胳膊。

他依舊不說話。

就在這時，鍾宛秋抱著胳膊站在門口，睨著我倆。

我嚇了一跳。

鍾宛秋嘖了一聲，「放心吧，我沒打算和你爸結婚。」

「真的？」遲雲錫眼睛一亮。

鍾宛秋拎著包往電梯走，「走了，小芙。」

遲靖跟在她身後，面無表情地看了遲雲錫一眼，「我把你丟到海里喂鯊魚。」

遲雲錫：「……」

我拍拍遲雲錫的頭，「傻子。」

「媽，等等我！」

我起身拍拍屁股，朝那道倩麗的身影跑去。

-正文完-

【番外一·鍾宛秋】

1

鍾宛秋很苦惱。

她似乎不是他爸媽的親生女兒，否則他們怎麼會總說：我們的女兒是要溫婉大氣的！大家閨秀！你瞧瞧自己什麼樣子？

根據她最近看的小說。

她想，她可能是把她爸媽原本的女兒奪舍了。

唉，真是對不起，她也不是故意的。

2

為什麼一定要學鋼琴？

為什麼一定要穿裙子配皮鞋？

為什麼吃飯一定不能發出聲音？

為什麼一口菜必須咀嚼十下以上？

鍾宛秋又讀了兩年書，明白了，她沒有奪舍，她就是那麼悲慘，是她爸媽的親生女兒。

3

又過了兩年，鍾宛秋的爸媽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女兒無論如何都成不了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了。

於是他們讓她走明艷大小姐路線。

漂亮、張揚、有個性。

確實和鍾宛秋的適配度極高。

4

鍾宛秋覺得這日子真累。

5

鍾宛秋又覺得，遲靖這人真不一樣，有意思。

6

鍾宛秋的少女時期遇到了兩個少年。

一個叫遲靖。

一個叫江承霖。

兩個都挺好看。

後來她跟遲靖談戀愛了。

她喜歡遲靖。

7

就因為遲靖不是獨生子，所以她不能和遲靖在一起？

太荒謬了！

她爸媽簡直是兩個傻逼。

但就在這時候，遲靖出國了。

沒有不告而別，他認真地寫了一封信給鍾宛秋，也答應在國外會一直和她保持聯繫，常發消息、打視頻，節假日也都會飛回國看她。

但鍾宛秋生氣了。

因為遲靖出國這件事沒有和她商量，就這麼簡單。

江承霖對她有意思，鍾宛秋知道。

那就試試看吧。

少女那時根本不清楚，她的一次選擇會給未來帶來多麼大的變化。

鍾宛秋並不是一個內耗的人。

在她和江承霖交往一年後，她意識到自己應該對他有了點感情。

她也確實把遲靖拋之腦後了。

於是順理成章地訂婚、結婚。

再和江承霖生了個孩子。

真好，女孩。

8

鍾宛秋不想自己和她的父母一樣，成為變態的控制狂。

所以從小她就給女兒巨大的自由空間。

什麼事都不管。

她忙她自己的，女兒忙女兒自己的。

所以等她意識到那么小的小孩根本沒什麼好忙的時候，女兒跟她已經不親了。

甚至有人問她，女兒要不要送去醫院看看，是不是孤僻症？

天殺的！

鍾宛秋忙把女兒拉過來, 沒什麼異常。

女兒看了她一眼, 又轉回去。

不搭理她。

9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幼兒園。

老師布置作業，要小朋友回家給家人做小甜點。

女兒給鍾宛秋做了個餅。

鍾宛秋吃了。

好難吃。

她這輩子吃過最難吃的餅。

她艱難地笑起來, 「哈哈，好吃。」

女兒愣了下，圓圓的眼睛裡好像有一絲亮光。

後來，鍾宛秋找到了能和女兒拉近關係的方法。

讓女兒幫她幹事、做飯給她吃。

這樣她就有機會夸女兒了。

10

就是飯做得有點太難吃了。

難吃到古怪、詭異的地步。

可是女兒才幾歲，這也是很正常的事。

鍾宛秋吃習慣了, 也不覺得難吃了。

就是發現外面的飯菜格外好吃。

別墅的廚師看不下去了，提出以後還是別讓小小姐做飯了。或者做飯也行，湯就不用她煲了。

鍾宛秋看了眼正乖乖給她端湯的女兒一眼, 認真道：「不, 我就喜歡她煲的。」

11

女兒穿衣搭配天賦非常糟糕。

糟糕到有些辣眼睛。

許多人對此表示不滿。

但鍾宛秋也要表示, 關他們什麼事？

穿吧穿吧穿吧。

雖然鍾宛秋不能苟同這種穿衣風格，但是多看看, 看久了也就習慣了。

至於非常不滿的江老爺子、老太太？鍾宛秋不在意哈。

還有一些天天說女兒沒她好看的。

也是一群腦殘。

他們長得更是不能見人。

最好少出來丟人現眼。

不過說這些話的人最後總能被鍾宛秋陰陽到破防自閉, 所以最後也沒人說了。

12

鍾宛秋髮現她的女兒似乎沒有學習天分。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她也沒有在意過。

女兒也根本不敢把試卷拿給她簽字，每次都是給管家。但是管家怎麼可能不跟她說呢？

所以女兒眼裡試卷上管家爺爺模仿媽媽簽的字，其實就是鍾宛秋簽的，每一次、每張試卷。

零蛋考得也挺可愛，鍾宛秋想。

13

鍾宛秋髮現她的女兒似乎早戀了。

和遲靖的小孩。

鍾宛秋終於略有坐立不安。

這千萬不能讓家裡的其他人知道。

所以她開始收拾爛攤子了。

女兒早戀也不精明，怎麼跟男孩翹課老是被發現呢？

哎。

每一次請家長, 電話都打到她這兒。

她怕女兒面子上掛不住, 都讓管家去學校找老師。

14

女兒十六歲了。

青春期的小女孩, 可愛。

女兒竟然說不想讓管家爺爺去開家長會了。

鍾宛秋在沉思。

為什麼呢？難道女兒在學校捅了大簍子？

好吧。

她還是去看看吧。

15

嘖。

好疼。

別哭啊。

16

鍾宛秋的這一生很一般。

所以她希望她的女兒不要重蹈覆轍。

擁有燦爛的、幸福的、自由自在的一生。

17

只是，

只是。

只是——

如果可以的話。

她希望，她可以一直陪著她的小芙。

度過這燦爛的、幸福的、自由自在的一生。

18

可惜她做不到了。

【番外二·大結局】

1

大清早。

我突然被鍾宛秋搖醒抱住。

我茫然地睜開眼。

她眼眶泛紅, 「我做了個夢，夢到我死了。」

我一瞬間清醒。

她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 「我死前還在想，要一直陪著你。是不是太矯情了？」

「不矯情！」我說，「媽媽，我也要一直陪著你。」

鍾宛秋彆扭地咳嗽幾聲, 又捏捏我的臉。

「你新美甲真好看。」我真誠地評價。

她贊同地點頭，「有眼光, 我也這麼覺得。」

2

門鈴響了。

鍾宛秋警覺。

遲靖磁性散漫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我們帶了食材來, 準備午飯。」

我拍拍鍾宛秋的手, 「沒事的，你要是懶得見遲叔叔, 我來做午飯也行的, 媽。」

鍾宛秋表情凝固，「其實我還挺想見你遲叔叔的。」

我：「……？」

鍾宛秋去開門。

我眼睛一亮, 「真的？」

遲雲錫把一盒盒巧克力擺到我面前，「嗯！」

我美滋滋地剝開，第一顆喂到鍾宛秋嘴裡。

第二顆塞到我自己嘴裡。

甜。

好吃！

「今天天氣好，要出去野營嗎？」遲靖笑道。

「我都行, 看他倆唄。」鍾宛秋眯著眼睛，舔了舔嘴角的巧克力漬。

遲雲錫：「你想去不？」

我點頭：「想去。」

我轉頭往落地窗外看。

今日天氣確實很好，晴空萬里。

宜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