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時有風完整後續

再一次拒絕校霸的表白時。

我看見了彈幕——

【這假千金女配是真的蠢啊。】

【她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自己不是父母親生的。】

【而她的父母已經背著她，從鄉下把真千金接回來了。】

【很快，父母的愛要轉移、錢要分割，甚至她那位豪門竹馬都被安排去跟真千金相處了。】

【唯一能給她當靠山的，就是面前這位窮追她不舍的校霸哥了。】

【她還無數次拒絕人家。】

【這是校霸哥最後一次告白了。】

【這次失敗，校霸哥心灰意冷，馬上就會跟家人出國。】

【假千金這下，是真的孤立無援囉。】

眼看著面前校霸的臉色歸於黯然。

甚至要轉身離開時——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1

「周淮盛……」

我不太熟練地叫出他的名字。

面前瘦高少年的脊背一僵。

眾人口中暴躁桀驁的大少爺。

像是被我一句話施了定身術。

僵立在原地。

再抬頭時，我看見他的耳根已經紅透了。

我猝然收回手。

聽見他像是清了清嗓子：「如果是抱歉的、拒絕的話，就不要再說了。」

他背對著我說：「我已經聽的足夠多了。」

2

彈幕唰唰自我眼前滑過，都在嘲笑我即將失勢——

【假千金是真把校霸哥傷透囉。】

【人校霸哥畢竟也是被捧著長大的大少爺，家世背景完全不輸天龍人男主。】

【長這麼大，確實只有面前這位假千金拒絕過他。】

【唯一一個真正愛她的人，被她親手推開了。】

【也是她自己活該。】

【她不會還惦記著她那位竹馬吧？】

【笑死，竹馬這麼幾天都沒出現。】

【就是去陪真千金了呢。】

【竹馬可是男主，自然只會被真千金打動，才不會看上她這贗品。】

我咽了咽乾澀的嗓子。

儘可能忽視那些刺眼的彈幕。

看向面前少年的脊背。

「不是。」我說。

「只是我們現在高三……」

我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周淮盛打斷。

他微微側頭，眼皮輕垂，淡淡看著我。

「你已經用學習的藉口拒絕過我，就在上個月。」

話落。

他像是卻如彈幕所說，被我的多次拒絕傷透了心。

抬腳就有要離開的意思。

3

我再次扯住他垂在身側的手腕。

飛快補完後半句話：「我的意思是，我們現在高三，馬上高考讀大學，如果沒能去往一所學校或一座城市，就算互相喜歡……也只能分隔兩地。」

我儘可能壓抑著靦腆，仰頭認真地看著周淮盛：「不如等高考結束，如果……」

始終側對著我的周淮盛喉結微動。

然後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時。

突然反手，緊緊握住了我的手腕。

「你是要我跟你上同所學校？」他轉頭問我。

他的目光直白，直勾勾盯住了我。

我被他看得緊張又無措。

找著理由低聲說：「我不想異地。」

周淮盛是很鋒利、有攻擊性的長相。

但我話落。

他的唇角微動，哦一聲。

卻藏不住情緒似的，露出來個笑。

4

他的掌心緊抓著我的手腕。

卻突然想起什麼，蹙了蹙眉：「但你成績太好了，我爸媽早早計劃我出國的事，高中幾年我就沒怎麼學過。」

他臉上罕見地露出苦惱來：「我不一定能跟你上同一所學校。」

他緊盯著我：「你剛剛說同座城市——」

我無端端被他這樣直白灼熱的情緒感染。

朝他點點頭：「也可以。」

我話落，周淮盛徹底笑開來。

而彈幕扣著問號在狂刷——

【不是哥們？？？】

【我受不了了。】

【不是，你不是超狂的校霸嗎？就這麼不值錢的嗎？】

【兩句話就給人哄好？】

【哇塞哇塞。】

【這就是傳說中的頂級戀愛腦嗎？】͏

5

當晚周淮盛提出要送我回家。

想著剛給出他許諾，所以我沒有拒絕。

周淮盛行事高調。

他日常上學騎的是輛重型機車。

第一次坐這種車。

上車時我沒控制住扶了扶他的肩膀。

周淮盛的耳根紅透。

但回頭看我時，眼裡卻藏著明晃晃的笑。

他載著我轟鳴著駛過學校門口。

他那群狐朋狗友朝我們吹起響亮的口哨。

將我送到家樓下，他率先下車。

然後抬起手臂橫在我面前。

我奇怪地抬眼看著他。

他輕咳一聲：「你不是害怕嗎？」

他說：「你可以扶著我的手下來。」

或許是為了遷就我的身高，他甚至微低了低肩。

我一抬眼，就能跟他的目光相接。

這樣的細節，我似乎是今天才發現。

我在此刻，不合時宜想起來我那位竹馬沈知慎。

沈知慎成績優異，溫柔謙和。

他是所有人眼裡最優秀的代表。

但從小到大。

我在他面前，都只能仰頭踮腳地去看他。

我沒有一次，平視過他的目光。

6

周淮盛離開時還有些戀戀不捨。

我讓他先走。

他倒退著看我，目光始終擱在我身上。

「我明早上還來接你吧？」他問我。

我沒好直接拒絕，只說：「會不會很麻煩？」

「不麻煩啊。」周淮盛立刻接話。

「順路的事。」他說。

我終於點頭說好。

他哦一聲，才捨得騎上車緩緩離開。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路盡頭。

我才轉身準備上樓。

但剛轉過身，我就差點跟一個人直直撞上。

後退兩步，才發現面前立著的，是快一周沒見過的沈知慎。

他輕抱手臂，靠在牆壁上。

目光冷冷，正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7

「什麼時候，你跟周淮盛發展成這種能送你回家的關係了？」

沈知慎居高臨下地睨著我。

他的表情平靜，但話語裡全是逼問。

彈幕在我眼前狂刷。

像是生怕我不知道沈知慎這段時間，都在與那位我還沒見過面的「真千金」相處。

我抬頭望著沈知慎漠然的臉。

問他：「那你呢，你最近不在家也沒出現在學校，你是去了哪裡？」

沈知慎的眼睛微眯。

過往我在他面前總是溫順。

從來沒有忤逆、拒絕過他。

他似乎沒想過我會反問。

已經微冷了臉色：「我去了哪裡需要給你報備？」

我用他的話頂他的問：「那我跟誰發展關係，被誰送回家，也不需要跟你報備吧。」

話落我錯身就想離開。

卻被他一把拽住手臂。

他皺起眉問我：「宋漾，你怎麼了？」

8

——怎麼了。

我平靜地偏頭看向沈知慎。

他像是真的不解。

「你以前不是很煩我纏著你嗎？」

我說：「就算是在你爸媽的要求下，都不想應付我。」

我垂眼看向他緊抓住我的手臂。

輕聲叫他的名字：「沈知慎，那你現在是在幹什麼？」

沈知慎一愣，下意識鬆開手。

我逮住機會。

利落地離開上了樓。

我能感覺到背後的沈知慎籠在陰影里，始終沒動。

我也沒有回頭過。

9

到家門口，還沒推開門。

我已經聽見自裡面傳出來的歡聲笑語。

我站在門口，深吸了口氣。

才輕壓門把手打開。

隨著我推門的動作，屋內的聲音陡然停住。

所有人都朝我看了過來。

我看見了忙於事業不常回家的爸爸、看見了深居簡出的爺爺奶奶、看見了罕見穿戴著圍裙的媽媽。

我還看見了被他們圍在最中央的陌生女孩。

她的臉跟我媽的臉有八分像。

一切不言而喻。

10

我媽正抬手將一碟現烤的糕點放到那女孩的面前。

甚至作勢要親自喂她。

自我有記憶起，她好像就沒下過廚、做過飯。

這會幫廚張阿姨都被擠到了房間角落。

或許是聽見動靜。

她轉過臉來看見我。

臉上的笑慢慢收了。

嘴唇抿成了一條平直的線，淡淡問我：「回來了？」

我低嗯一聲，仍站在門口。

幾乎找不到落腳進屋的機會。

我媽又說：「你先回房休息，媽媽——」

她的話在這裡微妙地頓了頓：「我晚上找你說點事。」

我點點頭。

沒再往那邊看過去一眼，越過客廳。

轉身上了樓。

關上房間門的時候。

我隱約聽見我奶奶教訓的聲音：「……都不知道過來打個招呼，被你們慣得太不懂事了。」

11

那晚我等到快要睡下。

我媽才輕敲門進了我的房間。

其實我早已通過彈幕知道所有事實。

跟所有的狗血劇情並沒有什麼不同。

我是宋家保姆的孩子。

當年她跟宋家女主人同時生產。

偷偷交換了兩個嬰兒。

我留在宋家享福，受盡萬千寵愛。

她則抱著真正的宋家千金逃到了鄉下。

直到上個月她生病去世。

宋家才將真正的大小姐找回。

「因為那個女人的私心，我自己的親閨女落在外面受了十幾年的苦。」

我媽說到這裡的時候，眼圈已經紅了。

而我被她的話壓得頭都抬不起來。

我能說什麼，我該說什麼。

那晚的最後，我媽背對著我說：「這套房子裡，處處都是你的成長痕跡，所以我跟你爸準備帶著舟舟搬去市中心的別墅。」

「我的女兒受了那麼多年的委屈，以後，我什麼都要先依著她。」

我點點頭，低聲說：「我明白的……媽。」

12

徹夜沒睡，第二天我很早就起了床。

背著書包離開家的時候。

天際都還是暗的。

所以下樓後，遇到靠在機車上看書的周淮盛時。

我才那樣驚訝：「你怎麼……這麼早？」

昨夜那一通事後。

我幾乎忘記了早上周淮盛要來接我。

周淮盛直起身體收起書，輕咳一聲：「昨晚忘記跟你約時間了。」

他看著我說：「怕你先走，也怕你等我，我就早早過來了。」

喉嚨像是被堵住。

那瞬間我甚至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直到周淮盛拿出手機：「加個聯繫方式吧，以後我就能在手機上問你了。」

我依言報出我的電話號碼。

周淮盛就立在我面前，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輸進去。

我看到我的電話號碼，跟他手機里那個已保存號碼完全重合。

周淮盛輕抬眼睫看著我。

他倒是敞亮：「都追你那麼久了，我早就知道你的電話號碼和家庭住址。」

「但以前一直沒來過，也沒敢打過。」

13

學校里關於周淮盛的各種傳言只多不少。

他高調、他囂張。

他敢在全校集會上公然挑釁校領導。

但我還是第一次。

看見他這樣強壓著小心翼翼的模樣。

「謝謝。」我說。

周淮盛像是沒聽清，不得不低頭追問一句：「什麼？」

我看著他認真說：「謝謝你來接我。」

黯淡光暈里，周淮盛的表情並不明晰。

但他像是不自在地偏了偏頭：「這有什麼謝的。」

說著話他突然伸手進外套兜里，拿出了一盒牛奶。

「早上走得有點急，」他將牛奶塞進我手裡：「只拿了盒牛奶。」

「你先喝著。」

他的長腿邁上車身，偏頭看著我說：「走吧，帶你去吃早飯。」

我扶著他的後背坐到車后座。

昨夜到現在滴水未進。

我突然後知後覺感到餓。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

我緩緩握緊了掌心尚帶著熱意的牛奶。

14

因為我跟周淮盛到得太早。

他將我送到學校後，整棟教學樓幾乎都沒什麼人。

所以他很自然地跟進了我的班。

坐到了我旁邊的空位上，拿出了書來。

他敞著腿在我旁邊坐得散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