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昆明後,楊苡的行李里,那40多封信被她放在最安全的位置,每晚她都要翻出來看看,就像握著一種不被戰火打斷的聯繫。
終於有一天,她收到信,他說,船票已經買好了,很快就會見到她。
可沒幾天,另一封信來了:船票退了,理由很簡單:家裡需要他。
父親早逝,大哥破產自殺,十幾口人的生活全壓在他一個人肩上。
他連自己都養不穩,又怎麼敢去追一個貴族小姐。
失望還沒散去,楊苡聽說李堯林可能在和馮秀娥交往。
她沒多問,也沒辯白,年少的自尊讓她賭氣答應了追求自己很久的詩人趙瑞蕻。
1941年,兩人在重慶的報紙上登出結婚聲明。
多年後她才知道,那段所謂的戀情根本不存在,可等真相擺在眼前,一切都來不及了。
1945年,李堯林因長期營養不良病逝,45歲。她怔怔坐著,心裡像塌了一角,那個說「會來找你」的人,再也不會來了。
婚後的日子並不浪漫,昆明物資匱乏,防空警報成了日常。
巴金來信勸她:「不要只靠情感生活,女人也要有自己的事業。」
她聽進去了,開始翻譯丈夫喜歡的《紅與黑》,後來又動手翻譯《呼嘯山莊》。
那是一個暴雨的夜晚,雨點拍打著窗戶,她一口氣想好了譯名,這個譯本,成了至今難以超越的經典。
翻譯成了她的自救方式,讓她在感情的廢墟上重建自己。
上世紀80年代,她去看望年邁的巴金。
屋裡只有兩個人的時候,她忍不住問:「大李先生,這一生,您有沒有愛過什麼人?」
巴金沉默了一會兒,說:「有一個,是個富家小姐……」
她沒再問下去。她知道,那個人就是她。
有些感情,沒說出口,卻已經刻進了骨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