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腳冰涼,陳綏知道這三十萬對我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我再也不用吃不飽穿不暖。
意味著,我可以安心地像個神仙似的讀四年書,只讀書,不用為了生活發愁。
意味著,我可以每天都吃肉,我已經一年沒吃肉了。
可他現在不打算給我了,為了給溫言買包,一個可能提不了幾次也沒那麼必要的包。
我和他相戀一年吃盡苦頭,他不給我這三十萬。
溫言和他相戀沒幾天,他給溫言買了三十萬的包。
他當初不是這樣承諾的。
當初他說:「你放心,我言而有信,不會不給你那三十萬。」
他說:「想得到不就應該付出嗎?」
他說:「我挺喜歡你吃不飽的,這是你愛我的證明。」
心中一股鬱氣,我氣憤道:「爸根的,憑什麼不給錢?那我這一年受的苦算什麼?」
陳綏冷嗤:「算你能吃苦。」
「是你選擇了不要,如果之前你聽話認錯,這三十萬我不會給溫言。」
我心緒難平,咬了咬嘴唇,又說:
「那你把我給你花的錢還給我。」
陳綏說:「還要給溫言買別的,沒錢,也不會給你錢。」
「誰讓你當初那麼相信我,連個字據都沒立下。」
我高聲道:「我再說一遍,把我給你花的錢還給我。」
陳綏不懼威脅,「不給。」
我氣死了,氣得原地轉了八十八個圈圈。
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我看向陳綏。
我也沒辦法,他不給錢我能怎麼辦。
算了,就當買個教訓。
我說:「行,我也不跟你耗了,那分手吧。」
陳綏冷笑了一聲:「可以,但你以後別後悔,別到時候來哭著求我。」
我愛過陳綏,不然他也不至於敢改造我。
其實以前陳綏那個歪招特別有用,我就是那麼愛上他的。
因為我給他花了錢,我沒給別人花過那麼多錢。
他用著我的錢,給自己買一件件的東西,他很開心。
而我生出了滿足感、飼養感。
覺得他和別人不一樣,他和我牽絆最深,我喜歡他開心。
這種虐待里生出的愛情,其實很荒唐,我也知道。
但我也沒見過什麼好的愛,所以愛上垃圾也不足為奇。
這個暑假讓我看清了垃圾到底有多垃圾,我真的愛不了了。
我甚至覺得為他傷心很傻逼,所以我都不傷心。
我說:「我辦事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後悔。」
11
那晚我很氣,想著閒著也是閒著,不如抹黑陳綏一下,我又造謠去了。
「家人們,誰懂啊,前男友真的是撈男,騙了我 20 萬後,回來又騙了我 30 萬,又跟黑人跑了,黑人到底有什麼好?轉帳記錄刪了,手機壞了,看不到。」
這個視頻還是沒什麼人看,狀元哥看到了,評論:
「?」
狀元哥:「那你不是很缺錢?這樣,我帶八十萬彩禮贅給你,我 188,長相帥氣,家裡有錢,處男。」
「我會好好服侍你,等你長大了,懂事了,努力了,賺錢了,一定不要忘記我哦。」
花言巧語的男人。
我:「退!」
狀元哥發出可憐兮兮的小表情:
「不可以贅給你嗎?求你了,讓我贅給你吧。」
12
第二天,陳綏和溫言官宣了。
之後陳綏和溫言總愛在我面前秀恩愛,我儼然成為他們 play 的一環。
我想黑臉罵人,又怕他們爽了,所以我憋住了。
他們的愛情不太順利。
有一天早上,我早到,來到流水線。
看到溫言問陳綏,聲音悶悶的:
「你這周末去哪了?為什麼沒來見我?」
陳綏懶洋洋的,聲音冷淡:「你沒覺得你很煩?」
溫言道歉:「對不起。」
陳綏拿出一盒藥:「你的藥。」
溫言嚅囁:「可是,我對這個藥過敏,我不是和你說過嗎?」
陳綏看都沒看溫言,隨意道:
「愛吃吃,不吃拉倒。」
溫言面對自己捧在手心裡的陳綏,孫子似的,回了一句:
「嗯。」
有女工友分配到我身邊,和我說:
「你好漂亮啊,我之前就想坐到你身邊了,這下終於如願了。」
我笑著和人聊了會天,感覺有人在看我。
一抬眼,是陳綏。
見到陳綏的次數慢慢變多。
有天我從便利店下班。
夕陽西下,金色的光澤下,我又看到溫言陳綏,兩人站在網吧門口。
溫言壓著脾氣問:「你這幾天不見我是什麼意思?」
陳綏指尖夾著一點猩紅,漫不經心看向溫言:
「你長得也就這樣,有什麼好見的?」
溫言崩潰又絕望:「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也是好巧不巧,溫言看到了馬路對面的我,她歇斯底里:
「是不是她勾引了你?」
說完她氣勢洶洶,看起來想過馬路來打我。
陳綏一把抓住她的衣服,給了她一個巴掌,威脅道:
「你敢動桑眠一下試試?」
說完,陳綏也看向了我。
我站在原地,點了根煙,欣賞了一下兩人的破裂。
13
陳綏和溫言分手了。
溫言整個人跟死了一樣,不再作妖。
夏天將要結束,我的暑假工生活也將要結束。
陳綏又來便利店買煙,我給他拿他喜歡的那款。
他說:「不要那包。」
他指了一款他最不喜歡的。
我看向他,他看向我。
日光碎金一般籠在他那張令人作嘔的臉上,非常浪費日光。
我沒有什麼反應,給了他一包煙。
他離開。
那不是他喜歡的東西,所以他不是來買東西的,是來勾引我的。
過了兩天,上班時,我和陳綏坐了同一個電梯,就我們倆。
我一言不發。
陳綏的工位調到了我身邊。
我之前做了兩天的電焊工,就換了別的工位,現在是在組裝。
我不和陳綏說話。
倒是右邊的工友很愛聊,今天工作沒那麼忙,我們說了一會閒話。
陳綏在我左邊一言不發,最後恨恨地冷笑了一聲。
那天晚上吃飯的時候,陳綏把盤子放在我對面,溫聲說:
「明天周末,我帶你去尾波衝浪。」
我看了他一眼,埋頭吃飯。
陳綏坐了下來,語氣冷厲:
「怎麼?難道你真的想和我分手?」
「我們考了同一個學校,在一起這麼久,你給我買過那麼多東西,你真的捨得?」
我抬頭看向陳綏:
「我有病嗎?我捨不得。」
陳綏臉色一白,說:「我前陣子是有點不對。」
我看他那樣,說:「覺得對不起我是吧,別整這些虛的,把欠我的錢還給我。」
陳綏說:「好。」
然後他拿出手機,給我轉錢。
轉了五十萬。
我一看就知道這錢是我的,點了接收。
餓了我一年,三十萬給得太少了,就應該是五十萬。
陳綏見我在笑,放鬆許多:
「我不會管你,以後我還是都聽你的。」
我看向他:「那你現在就滾吧,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陳綏說話不算數,抬起黑沉沉的眼睛看我:
「只有這個不行。」
14
夏天結束了,而我也有錢了。
前腳有了五十萬,後腳兩個月的暑假工工資也結了。
回家的時候,我都能坐高鐵了。
陳綏和我一起坐的高鐵,票買在我旁邊。
路上還給我搶了份飯,我對他怨氣消了很多,吃了。
下車的時候,我饒有興趣地對他說:
「我覺得你道歉還算誠意,你幫我提行李,我原諒你。」
陳綏用力地提起了三個行李。
到了出站口的時候,我看到了狀元哥,容宿。
容宿是漂亮得有些女氣的長相,溫溫柔柔的,像一朵芙蓉花。
見到陳綏也在,他調侃陳綏:
「你不是和黑人跑了?怎麼還在這?」
陳綏臉上精彩紛呈。
容宿輕輕笑了一下,兩根手指握住我的中指,遊走兩下,歪頭問我:
「本來打算今天給你接風洗塵, 還去嗎?」
我順勢握住了容宿的手,和他牽手說:
「當然去。」
我們聊了半個月,容宿該看的都給我看了, 天天和我說好話, 我們快在一起了。
牽著容宿的手, 我從陳綏那把行李箱拿了過來。
「行李箱很重吧,但我不會原諒你。」
耍他呢。
陳綏目光定在我和容宿牽著的手上。
我見他似乎好奇, 又說:「這是我男朋友。」
「你是已經有了第一個女人的爛黃瓜, 我這種老實人可不想接根, 我喜歡的是乾淨貼心的辣弟。」
陳綏一聽, 眼睛紅了, 難過地看著我,聲音沙啞:
「你那天聽到了。」
15
陳綏又堵在我家樓下。
下樓買辣條的時候看到他, 他站在樹下,說:「我想解釋。」
我看了他一眼,和他進了一家飯店:「說吧。」
陳綏掐滅一根煙, 看著我:
「我開始和溫言是清白的, 我和她只是朋友。」
「和她走得近, 是想改改你的脾氣。」
「你一直在氣我, 後來還打了我,我也懷疑起我們的感情,所以我才……」
「就只有被你看到的那一次。」
「我喜歡的是你,我也沒辦法和她在一起太久。」
「那三十萬塊錢不給你,是想你以後可以來找我,不是真的不想給你。」
他的眼裡永遠只有他自己, 只想我和他和好,看不到我的困苦艱難。
我說:「你憑什麼改我脾性?當時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不是說我可以站在你頭上拉屎?」
陳綏難受地看著我:「對不起。」
他又說:「一百萬一個月, 只要你和我復合。」
我說:「不了,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和你在一起。」
「你令我感到噁心。」
「你可能值得更好的, 但絕不是我這種最好的。」
陳綏被傷到,眼眶泛紅地看著我。
我說:「別再來找我了,也是老天保佑, 我們沒報一個專業。」
「不然我都不敢想, 我以後看到你會有多反胃。」
開學後, 我和容宿成雙成對。
聽說陳綏病了一場,沒有參加軍訓。
他好了後,天天在我宿舍樓下給我送早餐。
我煩得不行,看著他的模樣, 氣上心頭,說:
「別來礙我眼!」
「當然,你也有機會,如果你每個月只花三百塊, 堅持三年,我就考慮你。」
陳綏堅持了半年, 整個人都瘦了下來。
本來恰到好處的臉也不好看了。
有次他餓得病了, 他舍友讓我去看他。
我去了,看到他床頭放著的藥, 我把藥扔進了垃圾桶。
陳綏黝黑的眼睛看著我。
我說:「很驚訝?欺負個人而已,你是不是對我要求太高了,憑什麼覺得我不會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