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死後,把他一直捨不得娶的小戀人託付給了我。
雖然是個說不出話的啞巴,但一不高興就紅著眼睛,打著手語說要陪我哥走。
我忍無可忍,直接抓住他的手:
「行了,別比劃了,我看不懂。」
然後,他淌了半晚上眼淚,我就哄了半晚上。
可他作為壓人的那個一直在哭,真的很詭異啊。
1
我哥死後,我迫不及待娶了他的小戀人。
誰知,新婚當夜,我就被壓了。
這才發現,我一直惦記的柔弱美人是個不折不扣的裝貨。
我憤怒掙扎:「你之前都是在上邊兒的?」
他歪了歪腦袋,扯出了一個溫柔的笑,看起來單純無害。
如果不是他的手還在解我的扣子的話。
勁兒還挺大,我掙都掙不開。
我的眼角控制不住滑下一行清淚,心裡有點絕望了:
哥,你死之前也沒說過你是個零啊……
2
誰嘴上都沒有明說,但盛家人人都默認,鍾言是我哥的小戀人。
畢竟,他雖然是個啞巴,可眼睛水靈,漂亮得不像男人。
受欺負了也只會紅著臉瞎比劃,誰能不愛?
我哥死前,非把我叫到面前,吊著一口氣,特意囑咐:
「鍾言以後就託付給你了。
「他身世可憐,性格又太內向,我實在放心不下。」
病床邊圍了一圈親戚,神色各異,大多是鄙夷和嘲諷。
鍾言垂著眸,沒什麼反應,就乖乖坐在我哥身邊。
我暫時沒吭聲。
其實,我哥即使不開口,我也會把人搶過來的。
正在心裡這麼想著,鍾言忽然抬頭向我看來。
眼尾紅紅的,顯然哭過,一雙含著水的眼睛就那麼直勾勾地盯著人看。
我一時熱血上頭,差點就要笑出聲來。
但考慮到,這對我哥還是太不尊重,強忍著,只應了聲「是」。
後來,把我哥的後事都辦完,我在他的墓碑前,心中不禁感嘆:
哥啊,雖然我挺恨你的,但好在你死前還乾了件人事。
好弟弟我給你找了塊好地方入土。
當時,或許太得意了,我忍不住喜形於色。
發現鍾言在一旁探究地看著我。
我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嘴角都要咧到耳後根去了。
3
我想把鍾言從我哥手裡搶過來不是一天兩天了。
惦記他的原因,自然也不可能真就那麼膚淺。
鍾言對我來說是個特別的存在。
我哥一直看不起我,因為我媽是後來才帶著我嫁給他爸的。
接受不了自己母親換人的他,把這份不滿遷怒於我。
在他爸面前抹黑我、喊我是野種,用各種各樣的惡作劇捉弄我。
這樣的日子,我過了十多年。
一次,我因為我哥汙衊我打碎了家裡古董花瓶,被罰跪在後院裡。
六月的太陽真是太烈了。
我第一次知道,汗珠原來也能像眼淚一樣,大顆大顆往地上砸。
臉上被灼得生疼,忽地看見撐著防曬傘的鐘言,朝我走來。
那時候我一身尖刺,張口就是:
「怎麼,就這麼幸災樂禍,迫不及待要來嘲諷我?」
結果,還沒等我繼續說,傘下的陰涼就遮蔽了我。
他蹲在我身前,小小的傘裝不下兩個人,大多罩著我。
我愣了一下,隨即嗤笑一聲,道:
「你這是做什麼?
「我跟你說,你別以為你這樣……」
他沒給我說完的機會,眼疾手快地往我嘴裡塞了顆糖。
檸檬味,酸酸甜甜的。
我瞪大眼睛看他,他卻只是塞給了我一張紙。
我哥忽然出來,我連忙將那團紙死死攥在手裡。
「你在這做什麼?」我哥問道。
鍾言笑了笑,打著手語也不知道表達了什麼,兩人就一起走了。
走前,他還特意回頭看我一眼。
努了努下巴,示意我看紙條。
我低頭,打開那團皺巴巴的紙一看,上面寫著:
【你太苦了,吃點糖改造一下。】
從此,夏天是檸檬糖味的。
我也下定了一個決心:
他,必須得是我的。
4
我喜歡鐘言,一直是把他當老婆來看的。
畢竟那張臉實在是太有迷惑性了。
一夜之間,我從「老公」變「老婆」了,實在是有點難以接受。
哪怕我再喜歡他,也不可控制地對他暫時冷淡了下來。
然而這天,我正在公司處理文件,管家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盛總,鍾先生非要鬧著見您。
「我們跟他解釋說您在忙,他就掉眼淚,我們是真沒轍了。
「要不然,您還是回來看一眼吧?」
我第一時間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一直搞不懂鍾言對我的態度。
他對我哥把他託付給我的安排沒有意見,舉行婚禮也是乖乖配合。
但是現在,我只不過幾天沒回家,幾天沒理他,他怎麼倒還鬧騰起來了?
我本來在想:他想要我回去,我難道就得回去嗎?
可等腦子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到家了。
心中懊惱,推門進去後,就看見傭人在勸他吃飯:
「您絕食也沒用,盛總要是不回來,您總不能就這麼把自己餓死了吧?」
他氣呼呼地比劃手語,可是傭人看不懂,他又收回了手,抱著胳膊不說話了。
我邁步到跟前,故作嚴肅:
「之前還以為你挺乖,合著這是給我憋了個大的啊?
「我現在回來了,又如何呢?」
誰知,我這句話就好像是點燃引線的火苗一樣,一下就把他燃炸了。
也不知道沒吃飯哪來的力氣,撲起來打我,下手還挺重。
我疼得「嘶」了一聲,真是被氣笑了:
「我一接電話,推了手頭的工作就過來了,結果就是叫我回來挨打的?
「你到底想怎樣?」
他或許是聽我說專門推了工作趕回來,沒那麼生氣了。
我正要鬆一口氣,結果,他拿起手機開始打字了。
我心猛地一揪,感覺非常不妙。
果然,這活爹把備忘錄頁面亮給我看:
【我要陪你哥走。】
這回輪到我炸了。
5
我差點眼前一黑暈過去,他可真是太會踩雷了。
我平生最恨我哥,他也不是不知道,這招純粹是故意刺激我。
我咬牙切齒道:「你就那麼喜歡他?!
「他都死了,你都是我的人了,還惦記著?」
他搖搖頭,又開始低頭打字,然後亮給我看:【負心漢。】
我:「?」
啥?
我的疑惑太明顯,他似乎是恨鐵不成鋼,又低頭,打字:
【你和我那晚之後,就不來找我,負心漢。
【如果是這樣,我還不如和你哥走。】
所以,他不是在惦記我哥,而是以為我提起褲子不認人?
我無語凝噎。
可我他媽是被壓的那個啊。
沒辦法,我只能耐下心來跟他解釋:
「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就是不太能接受我是下邊兒那個。」
解釋完了之後,他卻還是不滿意。
我煩躁地撩了撩頭髮,問:「那要怎麼你才能滿意?」
他搗鼓了半天。
最後,他要求我,每周必須回家兩次,每次必須過夜,不然就去陪我哥。
還整了個承諾書出來。
我不應該慣著他的。
可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簽字畫押了。
我:「……」
我真是瘋了。
後來,我只能按照約定回去過夜,不然真不知道這活爹還能整出什麼花活。
我回去,他就纏著我又親又抱,吻輕輕地落在我的臉頰。
結果,給我火撩上來了,他讓我把身子轉過去。
哈,開玩笑,我這麼陽剛的男人,怎麼可能會讓他……
可他一察覺我不樂意,就立馬打著手語瞎比劃,我猜也能猜到意思。
【我要陪你哥走。】
我真不中了。
牙一咬,眼一閉,反正就是那點事,他來就他來。
這也證明不了什麼對吧,他人不還是我的嗎?
嗚。
6
他老是磨磨唧唧地打字,他難受,我看著也難受。
他的手語我只能看懂一點點,交流還是有困難的。
於是,我請了個手語翻譯。
但乾了三天,翻譯就不敢幹了,跑來找我:
「我是真不行,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我問他為什麼。
他稍遲疑了一下,但還是實話跟我說了:
「怎麼說呢,您伴侶他實在是有點……語出驚人,我翻譯也不是,不翻譯也不是。
「而且您倆這,待一塊兒一天能吵三次,太嚇人了。
「這份工作實在是讓我壓力很大啊。」
我沉默了。
半晌,我開口道:「我加錢,你留下來繼續干。
「也別太害怕,之後你就適當地發揮一下你的情商,把咱倆的話給潤色一下。
「我相信你可以的。」
他還是很猶豫:「這不是錢的事兒……」
我:「加兩萬。」
他:「好嘞。」
六百六十六,還是錢沒談到位是吧,我就知道。
氪了金之後的體驗就是不一樣,之後我吵架就再也沒輸過,或者說這架壓根就吵不起來。
鍾言目光挑釁地看著我,打手語。
翻譯:「他說喜歡你。」
鍾言瞪大眼睛看過去,不可置信。
然後又試探著比劃了什麼。
翻譯:「他說想和你一輩子在一起。」
鍾言像是跟他較上勁了,又比劃。
翻譯沉思了一下,轉頭,十分堅定地對我道:
「他說想和你上……」
接下來的話被鍾言緊急用手捂了回去。
我一看,他臉頰耳朵都紅成了一片。
壞了,這句好像是真的。
7
我們之間的相處還算和諧,他太懂怎麼惹我不快,又太懂怎麼討我歡心。
每當那雙漂亮的眼睛看過來,我就會被蠱惑,失去全身力氣。
可是,我知道。
即使我哥已經死了,他卻還是橫亘在我和鍾言之間。
我以前會想,我哥死得真好,把鍾言送到了我的身邊。
可現在,我想,他應該死得晚一點。
起碼不要死在鍾言或許還喜歡他的時候。
他應該被我踩在腳下,然後,我再把鍾言奪過來。
又是一夜無眠,鍾言在一邊睡得安穩,手搭在我的腰上。
如果不是手上我哥送他的手鍊太過惹眼,我真能什麼都不想,覺得這是一個溫馨的場景。
這麼多年了,睡覺都不肯摘嗎?
我輕輕把他的胳膊挪到一邊,躡手躡腳地下了床。
腰和腿還很酸,我「嘶」了一聲,慢慢走到了陽台,點燃一根煙。
獨自吹了半天風,正打算轉頭回去,忽然被人從身後抱住。
我忽然很想問一個問題。
可好像沒必要問了。
他不會說話也許是一件好事,這樣他「說」了什麼,我都能假裝看不懂。
8
第二天迷迷糊糊醒來,已經臨近中午。
一打開手機,就看到了好友發來的消息,約我出去聚一聚。
我沒回,而是起床尋找鍾言。
他在廚房,看我下來,笑著為我端上他親手烤的小蛋糕。
他打著手語比劃,翻譯轉達道:
「以前我總是給你哥做這個,可是他說我做得太甜,每次都會剩。
「我就把剩下的給你,你還挺喜歡的。」
我看著,沒有吭聲。
他當初告訴我,要讓我多吃點甜的東西,不要那麼苦了。
可是我的甜蜜也是伴隨著痛苦一起來的。
我得到的也是我哥剩下的。
我忽然抬頭,道:「你以後,可以少在我面前提我哥嗎?」
他笑容凝滯了一下,疑惑地歪頭看我,像是有些不解。
他打手語:「為什麼?」
我像是一個幼稚的小孩,此刻居然想和一個死人斗。
我盯著他的眼睛,問:「我不想讓你提,你可以為了我做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