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牛叫我偷仙女衣服,我乖乖去了。
可別人的都是仙女,怎麼到我這裡成了個仙君?
那仙君凌厲的眉眼一挑,戾氣橫生:
「你還想要仙女?」
「不……不要了。」
我沒出息地想跑,卻被仙君奪了衣物。
「想跑?雙倍還了才是!」
1
我坐在茅草屋的門口,聽著一頭老黃牛在那裡碎碎念。
「牛郎,我都跟你說了,你那個哥哥腦子是塊木頭,什麼都聽你嫂子的。」
「讓你在你爹去世前,早做打算,你倒好!一間茅草屋就把你打發了。」
老黃牛煩躁地繞了一圈又一圈。
我沒說話,低著頭搓草繩,準備修修破掉的草鞋。
一看到草鞋,老黃牛更生氣了。
「你看你,你爹留下的三間大房,幾十兩的銀子,你要是拿了,怎麼也不至於穿磨腳的草鞋!」
其實我爹在的時候,我也是穿草鞋的。
我和大哥性情都很木訥,我大嫂則性格強勢,因此我爹也挺怕她。
大嫂過門不到三年,就已經管起家了,我的日子也就越發難過。
直到一個月前,我爹去世了,大嫂就打著大哥的旗號和我分了家,分給了現在住的這間半山腰茅草屋。
至於老黃牛,是我上山割草時救下的。
他餓得奄奄一息,被我帶回了家。
本以為只是一隻年齡大了的老黃牛,誰知道是個會說話的精怪。
不僅性格強勢,還總是一個人和一個叫系統的什麼東西自言自語,怪奇怪的。
「我在和你說話,你聽到了沒有?」
我愣了下神,老實點頭。
「嗯,你讓我去河邊偷看仙女洗澡。」
老黃牛碩大的牛眼,白眼翻上天。
「重點是偷看仙女洗澡嗎?重點是你去偷看之後,記得偷走最小那個仙女的羽衣,這樣她就飛不走了,只能給你當老婆!」
我攥著草鞋,有些不情願地抿緊了唇。
「仙女不是本來就會飛嗎?和偷衣服有什麼關係?」
牛尾巴狠狠地掃在了我臉上,跟被打了個嘴巴子一樣疼。
「笨蛋!仙女又不知道她沒了羽衣也能飛!」
我咬著唇,小心翼翼地抬頭。
「那你怎麼知道仙女沒了羽衣就不能飛呢?」
老黃牛語塞:「我……我當然是!」
可他說了半天,話也沒說清楚,最後又開始躲到一旁,和一個叫系統的什麼東西亂七八糟地瞎聊。
說話間,還滿眼鄙夷地看我。
我只是膽小、老實,又不是傻子。
他看不上我,我自然心裡都明白。
不過……聽他的話,去偷仙女的衣服。
真的……可行嗎?
2
我最終還是來了。
只因老黃牛告訴我說:「你要是能留下一個仙女,就可以娶妻生子,再也不是孤家寡人一個了。」
幼時,我娘去世得早,我就是一個人待在家裡,等爹爹和大哥幹活回來。
後來長大,哥哥卻早早地成了家。
爹生了病,又是我孤零零的一個人上山、下田。
要是能有一個自己的家,該有多好啊。
河邊的水清澈見底。
幾個貌美的仙女相互打鬧,聲音清脆得好似山間的雀鳥。
其中最漂亮的那個,乖巧地站在一旁洗著長發,不遠處的石頭上就放著她的羽衣。
土坡後,老黃牛瞪著銅鈴大的牛眼。
「牛郎,一會我衝過去,將仙女嚇走,你趁機偷了最漂亮的那個仙女的羽衣。」
我遲疑地點了點頭。
看著那仙女明媚的笑顏,指甲都陷入了肉里。
她生得這樣好看,也該是家中疼愛的女兒。
若是被我搶了衣服,留了下來,她的爹娘該有多難過啊。
可不等我細想,老黃牛已然沖了出去。
河裡的仙女作鳥獸散。
我三兩步地上前,伸手攥住了那七彩的,好似雲朵般輕的衣衫。
剛要逃走,就聽身後猛地有人出聲喝住了我。
「小賊站住!」
不是女聲。
3
我身子一僵。
小賊一出,我就知道今日怕是不得善了。
緩慢地回頭,就對上了一雙凌厲異常的眉眼。
那仙君身材高挑,眉目如玉,謫仙一般的人兒此刻卻戾氣橫生。
一旁被嚇到躲在石頭後的仙女驚訝出聲:「舅舅?」
我也愣住。
還想細看,就只感覺膝蓋一痛,跪到了地上。
「織女怎麼和姐妹們來人間遊蕩,豈不知凡人不曾修煉,多有污穢骯髒之念?」
氣勢非凡的仙君眉頭一豎,織女嚇了一跳。
「近幾日忙碌,織得累了,就約好下凡偷閒,不想卻被一隻黃牛擾了興致。」
東華帝君君墨塵冷哼一聲。
「豈止是黃牛,你沒見那凡間的小子手上,還攥著你的羽衣嗎?」
「也不知聽了誰的瘋話,這是想讓你留在凡間,與他生兒育女呢!」
仙人一怒,法力震盪開來,我只感覺喉嚨一甜,吐了一口血出來。
我連忙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求饒。
「仙……仙君饒命,仙君饒命!」
剛才還想替我求情的織女,見她舅舅說的都是實話,立馬眉頭皺起。
「你……我想替你求情,你卻想害我?」
「我,我不管了。」
織女一個仙術從我手中奪過羽衣,披在身上,朝天飛去。
我愣愣地盯著空蕩蕩的手,心想果然如此。
仙女啊,哪裡用得上羽衣。
織女雖並未怪罪於我,她那舅舅卻緊盯著我不放,凜冽的目光看得我頭皮發麻。
時間安靜得我幾乎以為他走了。
一抬頭,卻對上一雙黝黑且危險的眸子。
「仙……仙君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他:「哦?真的?」
我跪在地上啪啪啪地磕頭,痛哭流涕。
「真的真的,比真金還真!」
只聽到頭頂冷哼一聲,下一瞬,身上的粗布衣服散了個乾淨。
我以為刀子割破了皮肉,哀嚎了兩聲,摸遍了全身也不見有一絲傷痕。
沒......沒死。
「去!」
君墨塵指了指河邊,大驚大喜之下,呆滯的我走了過去。
仰頭,詢問。
卻聽他冷笑一聲,道:「不是喜歡看人洗澡嗎?那你就給我在這洗上個三天三夜,洗!」
三天三夜?
會死的吧……
4
從那天開始算,我就在東華帝君的眼皮子底下洗了三天三夜的澡,渾身的皮肉洗得都開始犯疼。
這還不算最慘,最慘的是河水太涼,仙女可以不在意,凡人之軀的我直接昏在了當場,發起了高熱。
險些要了我半條命。
好不容易緩過來,老黃牛卻回來了。
一看見空蕩蕩的茅草屋,還有半死不活的我後,老黃牛用尾巴狠狠地抽了我幾個嘴巴子。
「你這個沒用的東西,我拼了命地幫你,結果你連藏個衣服都辦不成!」
「就你這樣的,還娶媳婦呢?你死了算了!」
我抱著單薄的被子,整個人虛弱得簡直要倒下了。
可它根本不在意,只顧著罵我出氣。
到最後,它長出了一口氣。
「算了,我早就知道你是個廢物了,也不能指望你。」
「過幾日,還有幾個小織女會來洗澡,這次我親自出馬幫你藏衣服!」
他猛地回過頭,斗大的牛眼惡狠狠地看向我,說不出的陰森詭異。
「這次你要是再拖我後腿,我直接一腳踩死你!」
我渾身一個哆嗦。
只感覺老黃牛比那好看的仙君還要可怕。
5
也不知老黃牛在哪裡得到的消息。
總之過了四五日,果然那河邊真的又來了幾個仙女。
上次那個最好的仙女沒來,卻來了一個身材高挑、眉目清冷的仙女。
她也不和別的仙女在一起,甚至是獨自一人,背對著其他所有的仙女,顯得異常孤僻。
這次老黃牛也不上去嚇人了,直接一尾巴把我抽了出去。
仙女們見到陌生男人,嚇得再次驚慌逃走,只剩下那孤僻的仙女還背對著我們。
老黃牛興奮地甩了甩尾巴:「我搶了羽衣先走,你直接上去將她就地正法,明天我就給你們成婚!」
說罷,飛速上前,嘴裡叼住了羽衣就跑。
留下我看著仙女的背影,人都麻了。
我……經過上次的事,我還哪裡敢靠近河邊了。
可老黃牛搶了人家衣服,還說了那樣的話,很明顯,我已經被迫成為了它的同夥。
我上前一步,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乾巴巴地開口想解釋,卻聽那仙女開了口,聲音異常地熟悉:「你還想要仙女?」
這聲音......
我腳下一軟,癱倒在地,手腳並用地想往回爬。
「不,不是的,我……我不要的!」
我轉身站起就想跑,卻被人一把拽住了脖領子。
剛才高挑美麗的仙女,一瞬間變成了戾氣橫生的仙君,俊臉近在咫尺。
「我還以為小懲大誡一番,你這凡人會有所悔改。」
「現在看來,反而使你貪心更甚!」
我嚇得瞬間淚流滿面。
「沒沒有......我不想要仙女,我就是想要個媳婦。」
他冷哼一聲:「媳婦?」
「看來你還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這麼想要媳婦,不如就由你來當這個媳婦!」
「不是急色到要就地正法嗎?本君就給你這個機會!」
言罷,直接將我按在河邊。
我嚇了一跳,哽咽地掙扎,手腳並用地想要逃脫。
「我……我是男子啊!」
身後的仙君一頓,我以為管用。
可緊接著下巴被捏住,嘴巴被迫張開,一顆不知名的丹藥就強行塞了進來。
他聲音涼涼地道:「倒是忘了,男子雖然也能承歡,卻體會不到女子懷孕的辛苦。」
「吃了這丹藥,你才能好好地為本君產子,也算是你為自己贖罪了!」
我大驚失色。
「你給我吃了什麼?」
他笑得好看,根本不像是要強迫我的壞人。
可說出的話,卻宛如瘋子一般。
「是……能令男子孕育子嗣的仙丹啊。」
瘋......瘋子!
6
所謂的懲罰,如果光是身體疼痛算什麼?
就是要連心裡都絕望、懺悔,加上身體上的痛苦,兩兩相加才算懲罰。
這不是我自己想的。
這是那個仙君親口說的!
我的脖子上被綁了條手指粗的麻繩。
一端系在我的脖頸上,一端被他繞在掌心。
他沒有帶我回天宮,反而牽著我,如同牽著一條狗一樣遊走在人間。
奚落旁觀,譏諷嘲笑。
我將臉藏了起來,垂著頭,想哭出來,可眼淚已經在這幾天流乾了。
我不明白為何我要遭此劫難。
我娘說,人再做,天在看,可我分明救了一頭黃牛,是好事啊!
為什麼?
為什麼卻要反被他要挾,去偷仙女的羽衣?
就因為我想成個家,生了貪心嗎?
一連幾天,我求死之心更甚。
我不想人不人鬼不鬼,男不男女不女的活著!
可走到河邊,腳都踩進了冰涼的河水之中,最後卻還是驚慌收了回來。
崩潰地癱坐在地,我捶地大哭。
我根本就不敢死。
我還是想活著。
腳步散漫跟在身後的君墨塵冷笑:「不死了?」
「真沒用!」
7
人的勇氣是有限度的。
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
而我自從上次沒死成之後,就徹底放棄了尋死。
冰涼的手划過身體,停在腹部,仿佛在感受著什麼一般,他笑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下界嗎?」
「因為本仙君做了一個夢,夢到有人想用陰損的法子強占仙女,藉機育子,羽化登仙。」
「你說那人該有多噁心啊,竟然想用女子的貞潔,去逼迫她成為孕育的母體!」
冰涼的手宛如一條毒蛇,蜿蜒地、潮濕得掐上了我的咽喉。
他冷冽的目光划過我的臉,最後給出了判決。
「凡間的人販子都是要打死的!你猜你呢?」
攥住脖子的手猛地用力,窒息感傳來。
「唔……不……不要!」
「不要殺我!」
眼角無力地滑下淚水,嗓子嗚咽地發出求饒的話。
可他的手指抹過,又滿眼厭棄地蹭在我的領口。
「我怎麼會殺掉你呢?我還指望你給我生個孩子呢。」
「一個……不需要母體受苦的孩子!」
他說不會殺我,可手上的力道卻在收緊。
面前的空氣越發稀薄。
手無助又掙扎地攥住他胸口的衣物,撕扯,卻只能滿眼淚水、滿面潮紅地迎接瀕死的恐懼。
呼哧,呼哧!
我……我真的要死了嗎?
可是沒有。
眼睛幾乎凸出去的一瞬,他鬆了手。
任由涕淚橫流的我,宛如死屍一般落到地上。
大口地喘息,夾雜著止不住的嗚咽,還有活下來的狂喜。
可最終,都在心裡演變成了同一種情緒。
恐懼!
我怕他。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