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一動,身子疼得像要散架了。
樓下傳來詹越的聲音。
他來看望江肆言。
瞬間。
我腦袋裡警鐘響起。
經理說過,我們這行最忌諱給客人添麻煩。
尤其是被客人的家人發現這種事,會讓人在行業里混不下去。
我看著鏡子裡渾身的青紫,匆匆圍了個浴巾。
門外傳來腳步聲。
我心跳加快。
目光環視一圈。
打開柜子,我鑽進去藏起來。
走廊上的人正在交談。
隱約的聲音傳來。
詹越:「有沒有別的辦法,我馬上快到發熱期了,我快瘋了。」
江肆言:「不是讓你用手銬嗎?」
「試過了,拷不住,還差點被打了一頓。」
兩個人走進隔壁的書房。
聲音聽不見了。
我躲在黑暗的衣櫃里,鬆了一口氣。
他們為什麼聊那麼限制的話題?
江肆言這種特殊癖好我以前在店裡聽過。
據說,一個 master 可以有很多寵物。
那他和詹越是這種關係嗎?
他也會和他玩那滿牆的東西嗎?
會吧。
江肆言應該對詹越很溫柔,畢竟他是 omega。
心臟空蕩處傳來悶痛。
我摸了摸手腕上的淤青,疼痛感傳來,腦袋清醒了不少。
我強迫自己別想那些。
19
倏地。
櫃門被打開。
我嚇了一跳。
江肆言穿著居家服,神色已經恢復正常。
見我縮在他的衣服堆里,他忍不住勾唇。
「你是有什麼特別愛好嗎?喜歡玩捉迷藏?還是喜歡我身上的味道?」
「抱歉,我……詹少爺他走了嗎?」
「嗯。」
他將我拽出衣櫃。
我扯著鬆鬆垮垮的浴巾。
對上江肆言戲謔的目光。
他打量著我身上的痕跡,像是在欣賞自己的戰利品。
我驟然發現他脖子上的咬痕和抓痕沒遮住。
江肆言的衣服太寬鬆,輕輕一動就會顯露出來。
我大驚失色。
「你為什麼不穿高領的,你不怕被你未婚夫看到嗎?他不會已經知道我的存在了吧?」
我滿腦子都是自己被當小三抓住的場面。
江肆言揚了揚眉毛。
「誰是我未婚夫?」
「詹越啊,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昨晚他折騰得太疼,我忍不住才咬了他一下。
他眉頭皺了一下。
「他是我未婚夫?你聽誰說的?」
「新聞八卦上說的。」
他冷笑,「緋聞還說我在國外有個私生子呢,你要看看嗎,想不想當他後爸?」
「……」
我窘迫地搖頭。
江肆言牽住我,讓我坐在沙發上。
他拿了藥,一邊給我擦,一邊慢悠悠解釋。
「詹越喜歡他的小叔叔,強上很多次沒得逞,來找我幫忙。」
強上?
我腦袋瞬間沒轉過來。
沒想到那麼甜美的 omega 會做這麼生猛的事情。
「你怎麼幫?」
「江家有醫藥公司,我幫他搞了瓶特製藥,剛剛給他了。」
「這個……合法嗎?」
江肆言撩了一下眼皮,輕笑。
「等你不聽話,背著我去招惹別的 alpha 時,就知道那個合不合法了。」
我咽了咽口水,又解釋了一遍橘子味信息素的原因。
他不知道信了沒,嘴角似笑非笑。
江肆言單膝跪在我腿邊,上藥的動作很輕。
「疼的話就說出來,我易感期控制不住自己,抱歉。」
他看我的目光帶著溫柔。
這個瞬間,我總覺得不太真實。
不過,知道他不喜歡詹越後。
我內心的空洞緩和了不少。
20
那天之後。
江肆言對我的態度變得柔和。
妹妹做手術時,他也陪著我。
清冷的走廊上。
他握住我的手,寬慰我會沒事的。
這種時候,我們一點也不像那種不堪的金錢關係。
我有些眷戀他掌心乾燥的溫度。
手術很成功。
妹妹回到監護病房。
我終於睏倦得合上眼。
醒來時。
狹窄的單人沙發上,我被人緊緊抱著。
輕輕一動。
江肆言收緊手臂。
「別動,小心掉下去。」
「你沒走?」
「嗯,擔心你。」
輕飄飄的三個字,讓我心臟被貓抓似的。
後頸傳來他溫熱的氣息。
有些熟悉。
像是心有靈犀一般。
他突然開口。
「周澤,你記不記得有一次你背我去醫務室,我也是這麼靠著你的?
「其實那個時候,我真的很想咬你,但怕嚇到你。」
我喉頭一梗,艱澀地問:
「你……早就認出我了?」
「不然呢?我讀書時過目不忘,經常是第一,你忘了?」
我心頭酸澀又尷尬。
多年後重逢,我不祈求自己跟他並肩。
但也不想以這種不堪的身份出現在他面前。
江肆言見我沒應,用膝蓋頂了一下我。
「你呢,你沒認出我?」
「呃……遇到的人太多,確實沒認出來。」
我撒著謊,以此維護自己卑微的自尊心。
「哦。」
他捏了一下我的手,有些重。
「那你以後最好記住了,要不然……我生氣的後果你知道的。」
「以後不會了。」
21
妹妹出院那天。
宋辰和我來接她出院。
周沫特別喜歡宋辰身上的味道,一見面就要抱著他。
「哥哥,那個江哥哥不來嗎?」
「他在忙。」
江肆言平時出差,連在公司的時間都很少。
哪有時間來接周沫。
話音剛落。
我們三個走到醫院門口,我就被打臉了。
江肆言開著車,後備箱全是送給周沫的出院禮物。
周沫笑著跟他道謝,目光亮晶晶地看向我。
我無奈開口,打算請江肆言吃飯作為答謝。
江肆言看了宋辰一眼,道:
「吃飯可以,但我想吃你做的。」
「這……」
「很為難?」
「不是,那我得先去買菜。」
其實我不太想讓自己的廚藝玷污他金貴的胃。
但是又不想拒絕他。
最後,我們幾個人先去超市買了菜,才回家做飯。
江肆言停車時,看到宋辰牽著周沫,另一隻手還幫我拎著菜。
路過的鄰居笑著打趣,說我和宋辰是一家三口。
我連忙搖頭。
江肆言面無表情地打斷話題,走到電梯口。
「幾樓?」
宋辰按下六樓。
我不太想江肆言看到我家裡的破敗。
但一進門,周沫就纏著他,要他去房間裡一起玩樂高。
江肆言給她買了很多玩偶,把她的小床都快擺滿了。
笑聲從房間裡傳出來。
我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了。
我做了自己最拿手的菜。
吃飯時,江肆言眉頭很愉悅地舒展開。
公寓里掉皮的牆壁,潮濕的地板,窗戶鎖壞了且生鏽……
原來這些都無人在意。
我暗暗鬆了一口氣。
「怎麼不吃,發什麼呆?」宋辰給我夾了一塊魚肉,還特地幫我去掉魚皮,自然地放進他嘴裡。
我不喜歡吃魚皮,但宋辰喜歡。
這是我們長期拼飯下來的默契。
我一邊吃飯,一邊給周沫挑魚刺。
今天做了白灼蝦。
江肆言不喜歡姜,醬料我特地調的他的口味。
我餘光看到他吃了一口。
江肆言吃飯時很安靜,舉止修養良好。
但是後半場他眉頭微皺,不知道是哪裡不滿意。
我忐忑不安坐著,吃了一半就飽了。
22
飯後,江肆言沒有久留。
他第二天公司還要開會。
我送他到樓下。
他還是那副沉默的樣子。
難道是我做的菜太難吃了?
我腦海里正在復盤。
突然,前面的人停下腳步。
江肆言站在路燈下,橘色的光落在他臉上,襯得睫毛根根分明。
「周澤,我們結束這段關係吧。」
「嗯?」
我腦袋空白了一瞬。
反應過來他說什麼,心臟遲鈍地傳來悶窒。
我就知道,不該讓他去我家裡。
看到這樣貧窮困頓的背景,誰還願意繼續接觸我。
我蜷縮起手指。
「好的,江先生,你等我一下。」
我匆匆上樓,將那張黑卡取出來。
回到江肆言面前。
我把卡還給他。
「江先生,謝謝你這段時間的幫忙,我、我以後不會再打擾你了。」
我垂著眼,整個人被樓層的陰影覆蓋住。
幾步之遙,我卻無法逾越,和他一起站在光里。
「……」
江肆言盯著那張卡。
他眉頭微皺,又很快鬆開。
倏地。
他嘆了一口氣。
「周澤,解除關係的意思是,我們進入下一段關係吧。」
「什麼?」
「戀愛或者結婚,你選一個。」
我大腦徹底宕機,懷疑自己聽錯了。
瞳孔驟縮,抬頭對上他深邃認真的墨眸。
「我不想再看到你跟別人親密了,我很自私,只想完全擁有你,可以嗎?」
江肆言說得很直白。
其實他腦海里陰暗發瘋地嫉妒每個與我接觸的人。
幾秒後,他忍不住追問。
「怎麼不說話?你記得我的每個習慣,每個喜好。我動動手指,你就知道要在床上做什麼,你敢說自己對我沒一點感覺嗎?」
他手指緊張地捻緊。
我喉嚨像是被堵住了,有些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自卑的慣性讓我想否認。
可是看著他期待的眼睛,我很難對他再說謊。
「有的。」
很早以前就有感覺了。
「可是,江肆言,你離我太遠了,我夠不到你。
「以前我能和你一起打籃球,是因為你主動邀請我,你笑著說不會讓我輸的。
「可有一天你走了,我去哪都找不到你,我該怎麼辦?
「現在呢,就算我喜歡你,你又能喜歡我多久?」
這是橫亘在我們之間的事實。
我不想一頭扎進去。
抓不到月亮,卻被水淹死。
江肆言定定地看著我。
「能喜歡多久我不知道,因為我無法預料自己什麼時候會死。
「但我知道,這次我也不會讓你輸。
「你願意再信我一次嗎?」
說完,他朝我邁了一步。
像是學生時代的許多次那樣,從陽光里朝我走來,問我要不要跟他一起。
我的心臟忍不住加快跳動。
心裡的答案呼之欲出。
這可是江肆言。
我喜歡了六年的江肆言。
我沒辦法拒絕的江肆言。
反正,我也沒什麼可失去的了。
既然他主動朝我走來,我為什麼不試試呢?
「我願意。」
我嗓音哽咽。
江肆言捏緊的手指終於鬆開。
他勾唇。
「過來,親我。」
我走上前,和他一起站在路燈下。
橘色的光芒照耀著我們。
我剛碰到他的唇,就被他緊緊抱著。
江肆言扣住我,反客為主,吻得很重。
23
我和江肆言在一起了。
離開會所後,我一邊工作,一邊回到大學讀書。
江肆言每天下班就會去小學接周沫,然後再來接我。
同學們還以為我英年早婚。
江肆言在市中心買了一套房,方便我和周沫上學。
我說他浪費,他讓我床上補償他。
無恥。
不過我發現,每次做的時候,他都要蒙住我的眼睛或者把燈關了。
有一次, 我非要跟他一起洗澡。
他無奈。
脫下衣服,我看到他身上有很多疤痕。
經年累月,數不清多少道。
還有胳膊上,似乎有自殘的痕跡。
「怎麼回事?」
他無所謂地聳肩。
「高中之後大家以為我出國了, 其實我是被父親送去了國外的精神病院。
「他故意把我藏起來, 就是為了離婚官司里讓我媽退讓。他們為了股份財產爭得不可開交,我在那裡待了兩年, 沒有人在意。
「後來父親病逝, 母親去了國外, 我被舅舅救出來後, 去英國讀書認識了詹越, 和他在一個宿舍住。
「我就是那段時間受了傷, 易感期變得不穩定, 精神狀態也不好, 狂躁鬱結找不到發泄口。
「你估計想不到,精神病院裡的護士很變態, 不吃藥就會用各種手段, 還會電擊鞭笞我的腺體, 我那時候……」
我心臟一痛。
好像那些傷痕也戳在了自己身上。
他停頓了一下,彎唇。
「算了,不說這些了, 不是要幫我洗澡嗎?」
我打開花灑。
水珠落在那些交錯的疤痕上。
我抱住他, 輕輕吻了一下那些痕跡。
「江肆言, 以後你犯病了, 我陪你,你怎麼欺負我都沒關係。」
我寧願他弄疼我,也不要弄傷他自己。
手指拂過凸起的疤痕。
他渾身緊繃起來。
腹肌變得清晰硬挺。
江肆言笑著摸了摸我的頭髮。
「你這跟勾引我有什麼區別?」
我抬頭,還沒反應過來。
下一秒。
我被他騰空抱起。
江肆言吻住我。
我眼底變得濕潤。
快暈厥時,他低聲在我耳畔呢喃。
「放心吧,我有好好吃藥,會沒事的。」
他是在吃藥嗎?
明明就在吃我。
【番外】
我叫江肆言。
從我記事起,父母的矛盾就不斷。
我一直活得很緊繃。
我以為成績好就可以緩和他們的關係。
後來發現不行。
朋友們都在談戀愛、泡吧、飆車。
我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致。
我一度以為自己是個無性戀者。
直到碰到了周澤。
有一次,我打籃球受傷了。
周澤什麼都有。
創可貼、消毒液、止汗巾……
好像不管我發生什麼, 他都能幫上忙。
他湊近我時,我聞到了一股清爽的味道。
像是雨後樹林的清新潮濕氣息。
我以為那是他的信息素。
後來發現他是 beta。
周澤在的時候總是很安靜。
不同於其他朋友的虛與委蛇。
我喜歡這種安靜。
我把他拉入我的籃球隊,讓他不再被人欺負。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
我只是習慣周澤的存在。
並沒有意識到, 自己打球的時候會下意識尋找看台上的他。
後來,我被父親帶出國。
利益讓他們露出醜陋的爪牙。
我對於他們來說, 好像並不重要。
沒人會在意我的感受。
也沒人會真的愛我。
兩年後。
我終於逃離那個精神病院。
回到正常世界, 我卻病了。
我惶惶不安, 狂躁多疑。
心裡好像有頭野獸,在叫囂著要衝出牢籠。
我在崩潰邊緣試探。
舅舅給我找了心理醫生, 還請了人給我驅邪。
各種辦法都試了。
最後, 他帶回來一個 beta。
我一眼就認出了周澤。
他還是那麼笨。
弄疼他,他也不吭聲。
易感期, 我躁鬱手抖時。
周澤主動把脖子湊過來。
「江肆言,可以用力咬,這樣你會好點嗎?」
在他小心翼翼的目光里。
我看到了久違的東西。
六年前我沒敢咬的白皙脖頸。
今天終於得償所願。
我抱著他,接住了他隱秘的喜歡。
瞬間, 我感覺自己的靈魂被填滿了。
這天開始,我對一件事有了興趣——
欺負周澤。
渴望周澤。
愛上周澤。
所以拜託你,也主動來愛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