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為命的爺爺去世了。
我捨棄一畝三分地。
投奔爺爺在城裡的戰友。
驕縱的少爺以為我要挾恩圖報。
讓他踐行娃娃親。
他割腕反抗:「我就算是娶條狗,也不會娶一個鄉巴佬!」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我的笑話。
高考結束後,我悄悄地搬走。
孤身一人前往陌生的城市。
暴怒的小少爺查到我的地址。
他咬牙切齒地堵在門口。
「勾引完我就跑?
「求我給你打水、補習還有暖被窩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後果?」
說罷,他不經意間看到大碼的男士拖鞋。
少爺的表情扭曲,宛如一個妒夫。
「媽的,那個野男人是誰?」
1
爺爺去世了。
我在靈牌前跪了三天。
臨終前,爺爺囑咐我:「保、保管好信物,一定、定要去投奔你的池爺爺……」
話音未落,握著我的手無力下垂。
我渾渾噩噩地辦完喪禮。
待鎖好家裡的門。
我背著行囊,坐上進城的大巴。
一路顛簸,我侷促地站在池家的門前。
池老爺子是爺爺的戰友。
爺爺曾救過他一命。
得知爺爺去世的噩耗。
池老爺子紅著眼眶:「小霧,以後我就是你的爺爺。」
提到他和爺爺曾定下的娃娃親。
池老爺子猶豫道:「我有幾個孫子……」
稍大的都已婚已育。
唯獨一個么孫還在上學。
現在的社會開放,性別不成問題。
但我自知階級差距太大。
我正想勸阻池老爺子。
倏地,樓上傳來重物砸門的動靜。
緊接著,是花瓶碎裂的聲音。
一道年輕的聲音怒吼:「別過來!」
眾人紛紛心下一驚。
我緊張地抬頭看。
一個眉眼不好惹的男生衝到樓梯口。
他的手上拿著一塊碎瓷。
男生的視線飛快地掃過下方。
他惡狠狠地盯著我。
「你想讓我娶你?」
我張了張嘴,想要否認。
男生的視線一轉。
他盯著面色不虞的池老爺子。
「死老頭,你犯糊塗了?」
池老爺子氣得吹鬍子瞪眼:「混帳!」
男生冷笑一聲,作勢要割腕。
「我今天把話放在這兒,我池津就算是娶條狗,也不會娶這個鄉巴佬!」
匆匆趕來的池夫人大驚失色。
眼看小兒子的右手正面臨危險。
她腿一軟,嚎啕大哭:「爸!你不能把阿津逼死啊!」
傭人們紛紛擠在樓梯口。
他們不敢上前,生怕惹惱池津。
眼前的鬧劇,在池老爺子拿起拐杖,狠狠地朝地板一砸的時候安靜下來了。
他氣得臉色發白,嘴唇顫抖。
一邊是戰友的託付,一邊是家人的威脅。
不等他開口穩住局面。
我說:「沒關係,娃娃親作廢。」
在場的人皆是一愣。
在他們的認知里,鄉下的窮小子就應該死皮賴臉地利用池老爺子的愧疚心。
畢竟嫁進池家,這輩子衣食無憂。
我垂下眼:「池爺爺,我在您這兒暫住一年,等高考完我就搬走。」
2
我轉學到城裡最好的私立高中。
在池老爺子的安排下。
我和池津成為同桌。
池老爺子讓池津把我當弟弟照顧。
我微不可聞地嘆氣。
池津不找我麻煩就好了。
開學第一天,剛剛放學。
我被學校里的不良學生堵住。
他們的笑容惡劣。
「聽說你是池家的童養媳?」
「零花錢不少吧?」
嘻嘻哈哈的少年們。
表情和語氣是掩藏不住的歧視。
因為常年和爺爺種地。
我只是看著瘦弱,但力氣不小。
初來乍到,我不願惹麻煩。
我抿了抿唇:「我沒有錢。」
眼前的少爺們並不缺錢。
他們單單享受霸凌弱者的快感。
見我不配合,一個男生把我推到牆上。
「你騙鬼呢?池家那麼有錢,還會少你的零花錢?」
聞言,其餘幾人上前圍住我。
我的手心微微出汗。
我說:「因為我不是池津的童養媳,我和他沒關係。」
反正池津也不想和我有牽連。
那我乾脆說清楚好了。
不良學生們不信。
我掏出空蕩蕩的口袋布:「你們搜。」
許是第一次見到這般坦蕩的人。
為首的男生嗤笑一聲。
他毫不客氣地撩開我額前遮住眉眼的頭髮。
「你真是又村又土……」
話音未落,身前的人動作一頓。
周圍是若隱若現的吸氣聲。
我微微皺眉,避開那隻手。
「沒事的話,我能走了嗎?」
那人怔愣一瞬:「不行。」
我的目光充滿不解。
他說:「我叫賀南行,高三二班。
「不交保護費可以,但你要隨叫隨到。」
我下意識地擰眉。
爺爺生前的願望就是我考上好大學。
從鄉下轉學過來,我根本就跟不上進度。
倘若再不抓緊時間的話……
盯著賀南行的下巴。
我小聲地說:「我要學習。」
賀南行沉默一瞬:「不會經常找你的。」
我思索片刻:「那好吧。」
被迫交換完聯繫方式。
我鬆了一口氣。
不想剛拐過樓梯口的轉角。
池津雙手插兜,冷漠地看著我。
我張了張嘴:「你都看到了?」
池津瞥了我一眼,朝校門口走去。
我抿緊唇,跟在他的身後。
呼嘯的風把池津的白襯衫吹得獵獵作響。
我垂下頭,小心地避開他的影子。
3
賀南行找我茬的事情被傳出去了。
我坐在靠窗的座位。
周圍的竊竊私語鑽進耳朵。
「聽說陳霧是從鄉下來的,他身上不會有跳蚤吧?」
「他的頭髮又厚又長,好土啊。」
「我聽二班的說,他昨天一副慫樣。」
傳著傳著,在眾人的眼裡。
我性格內向,還好欺負。
於是,找我幫忙的人越來越多。
「陳霧,幫我把作業送到老師辦公室。」
「誒,順便幫我買瓶飲料回來。」
「陳霧,等會兒去幫我占籃球場地。」
排練過無數遍的拒絕,始終沒能說出口。
我在心裡懊惱地嘆氣。
然後一次又一次地翻窗。
池津在學校里的形象與在家裡的不同。
他成績好、話少,還愛睡覺。
再加上校草的頭銜。
所有人都覺得他很神秘。
但其實就是裝。
最開始,我禮貌地請求池津讓一下位置。
結果他的語氣不冷不熱:「每回下課都給你讓,很浪費我的時間。」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連池津對我的態度都這樣。
旁人更加肆無忌憚地欺負我。
面對那些任務,我只能翻窗出去。
直到學委讓我把老師上公開課的 U 盤送到實驗樓。
但 U 盤裡面沒有相關的課件。
我被老師一頓罵。
一肚子的委屈無處可去。
我破罐子破摔道:「這是學委負責的事情,我只是被叫來跑腿的。」
眼前的女老師有農村的背景。
她一眼看出了來龍去脈。
很快,學委被喊過來。
因為不負責任和欺負同學,他被老師罵得狗血淋頭。
放學的時候,我被學委帶人堵住。
「你他媽背下黑鍋怎麼了?」
年輕人最直接的欺負就是肢體上的推搡。
我垂下頭,攥緊書包帶子。
學委氣不打一處來,他磨了磨牙。
帶著疾風的巴掌朝我的臉襲來。
我下意識地閉眼。
臉頰沒有預料之中的疼痛。
一道冷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打狗還要看主人吧?」
4
學委一行人瞬間變得客氣起來。
他們打著哈哈離開了。
率先打破寂靜的是池津。
他開口道:「你腦袋被驢踢了?被欺負不知道還手?」
這才是池津的真面目。
我抿了抿唇,小聲道謝。
池津冷冷地看我一眼:「還不走?」
我怔愣一瞬,跟上池津的腳步。
從那天起,找我幫忙的人越來越少了。
因為池津以入秋為由,不讓我開窗。
等大家琢磨出池津的意思後。
再也沒有人找我跑腿了。
某一個晚自習。
我思索再三,將寫好的紙條推給池津。
【謝謝你幫我……
【雖然已經說過了,但我還想再強調一遍。我對你沒有任何想法,現在和以後都不會纏著你,你放心。】
餘光里,池津拿起筆,唰唰地寫字。
紙條被傳回來了。
我緊張地打開紙條。
出乎意料地,上面沒有池津的冷嘲熱諷。
而是摸不著頭腦的一句話。
【你那邊有香味,你擦粉了?】
不知為何,我的耳朵散發著熱意。
我慢吞吞地寫下原因。
雖然現在是深秋,但還有蚊子的蹤影。
而我又是招蚊子的體質。
所以爺爺生前會讓我拿驅蚊的藥材做肥皂。
這樣能掩蓋氣味,減少被咬的次數。
【藥材有點多,可能是花香。】
池津若有所思地點頭。
【能送我一塊嗎?】
我愣住了。
【好。】
5
第一次的聯考成績出來了。
果不其然,我的排名墊底。
我收好試卷,將頭埋進臂彎。
這段時間以來,我每天都學習到凌晨兩點。
考這麼差,說不難過是假的。
自從給池津送過肥皂後。
我們之間的氣氛緩和了很多。
他不再渾身是刺地對著我。
甚至偶爾還會跟我說幾句話。
池津敲了敲我的桌子:「哭了?」
藏匿的負面情緒被戳穿。
我難為情地抬頭:「沒哭。」
出成績的晚自習很熱鬧。
一班的學習氛圍很好。
大家都在互相請教不會的難題。
除了池津,他是年級第一。
我愁眉苦臉地盯著最後兩道大題。
視線忍不住往池津那邊瞟。
許是心情不錯。
池津難得願意給別人講題。
於是,排隊的隊伍很長。
我抿緊唇,猶豫再三,最後打了退堂鼓。
把計算失敗的草稿紙揉成一團。
我小心翼翼地問前桌的物理課代表。
江然的脾氣很好,不覺得我打擾她。
她壓低聲音,講起題來很細緻。
很快,我聽得津津有味。
渾然不覺池津散發出壓抑的氣息。
等回過神來,晚自習下課了。
我感激地朝江然一笑:「謝謝。」
她擺了擺手:「小事兒~」
忽然,池津猛地站起來。
凳子發出刺耳的聲音。
我愣愣地抬頭看他。
池津垂下眼:「那麼好學,下次考試打算考第一?」
明眼人都知道他在陰陽怪氣。
一旁的江然有點兒摸不清頭腦。
雖然不知道池津生氣的原因。
我小聲地否認:「沒有,我考不過你的。」
池津用力地閉了閉眼。
他輕呵一聲,拎起書包走了。
轉頭看向一頭霧水的江然。
我尷尬道:「不用管他。
「可能到叛逆期了吧。」
6
叛逆期的池津好像看誰都不順眼。
第二天,我被賀南行叫出去。
偏僻的走廊角落。
賀南行吊兒郎當地將手撐在我身後的牆壁上。
「周六我過生日,你要來嗎?」
我正要拒絕,抬眼便看到賀南行的眉釘。
應該是新打的,周圍的皮膚隱隱紅腫。
我下意識地咽回拒絕的理由。
連老師都沒法管的人。
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說不。
短暫的寂靜。
賀南行以為我在默認。
他說:「你還挺乖的。」
我屏住呼吸:「如果我拒絕呢?」
賀南行揚起眉,不假思索道:「那就把你打一頓。」
這一刻,我無比慶幸自己做出對的選擇。
因為賀南行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
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
倏地,一隻大手撩開我的頭髮。
路過的冷風拍在我的額頭。
賀南行制住我:「別動。」
我微微皺眉,移開視線。
賀南行喜歡打籃球。
帶有薄繭的手按住我的眉毛。
他嘟嘟囔囔道:「怎麼長得這麼純?」
說罷,賀南行的臉湊過來。
他的視線落在我的下半張臉。
「身上還香香的,你噴香水了?」
一陣風吹過,我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躲開賀南行的手。
我結巴道:「我、我會去的,我要回去做作業了。」
不等賀南行有所反應。
我逃也似地回到教室。
池津掀起單薄的眼皮。
他冷冷地看我一眼。
我如坐針氈,不知道怎麼又惹到他了。
想起少爺們的圈子高度重合。
我眼巴巴地問:「那個,賀南行的生日,你會去嗎?」
池津漫不經心地把筆一扔。
他似笑非笑:「為什麼不去?」
7
池津的心情不好。
從昨天的晚自習開始。
我小心翼翼地靠著窗戶。
複習老師講過的難題。
奈何記憶里的解題過程丟失一環。
我死活都想不出下一個步驟。
江然感冒請假了。
我只能咬著筆頭,冥思苦想。
晚自習快結束的時候。
池津整理作業本,夾在書中的滿分試卷掉在了我的桌子上。
我怔愣一瞬,脫口而出道:「我有道題不會……你能教教我嗎?」
在池津的注視下,我的聲音越來越小。
在我以為池津不想搭理我的時候。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拿起卷子。
「還不坐過來?」
我慢半拍地反應過來。
下一秒,湊到池津的身邊。
他的嗓音低沉,知識點娓娓道來。
踩著放學鈴響起的瞬間。
一道很有難度的物理題被順利解決了。
我的聲音里有藏不住的崇拜。
「池津,你好厲害呀。」
池津的嘴角微微翹起。
下一秒,他抿直唇:「真是笨死了。」
我不敢反駁:「以後還能請教你嗎?」
池津瞥我一眼,模樣像高傲的孔雀。
「看心情吧。」
我點點頭,池津又不是我的專屬輔導老師,問到就是賺到。
回到家,從做完作業到洗完澡,已經快接近十二點了。
我趴在柔軟的床上,將頭埋進枕頭。
忽然,枕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我劃開手機看了一眼。
好友申請的彈窗跳了出來。
【C:通過。】
我愣了一瞬,而後反應過來這是池津。
我忐忑地通過好友申請。
對話框半天沒有動靜。
我揉了揉帶有困意的眼睛。
試探性地發去消息。
【怎麼了?】
池津言簡意賅地發來兩個字。
【沒事。】
我輕輕地嘆了口氣。
池津的心思根本猜不透。
忽然,兩條新的消息發過來。
【以後有不懂的問題,線上問我。
【在學校的話,當面問。】
我不可思議地睜大眼。
果然,人到了晚上就容易情緒泛濫。
連毒舌的池津都會大發善心了。
我連忙拍馬屁,抱大腿。
學著其他人的樣子。
【謝謝池哥!】
池津沒再理我了。
我小心地放好手機。
臨睡前,我迷迷糊糊地想。
原來池津沒那麼討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