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在下就成了侯府的眼中釘肉中刺,三姑娘,在下還有幾個月就要科考了,您還是別搗亂了,即便想考驗在下對寶兒姑娘的心意,在下也絕不動搖!」
羅亦舟搶過她的話頭,連忙發誓。
嫡姐受挫,接二連三的被拒絕,她已經臉面盡失。
她惡狠狠的踩了羅亦舟一腳,罵道:「不識好歹!」
完了提著裙子小聲哭著跑了。
羅亦舟鬆了口氣。
他朝著我走了過來,撥開花叢,看到的就是因為花粉過敏而強忍噴嚏的我。
他大驚失色,連忙把我扶起來。
「寶兒姑娘,你怎麼在這裡?方才的話……」
我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心想你先別動,等我打個噴嚏先。
結果噴嚏沒打出來,我被他一把摁在懷裡。
「你放心,我羅亦舟絕不辜負林寶兒的一片真心!」
我:?????
我怎麼就一片真心了?
12.
嫡姐帶著一片恨意嫁了。
侯府三少爺親自來迎親,整個兒林家所有姐姐妹妹們沉默寡言,一句祝福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嫡姐哭的情真意切,拉著嫡母的手不舍的鬆開。
最後是被硬掰開的,被不明所以的人誇她是孝順姑娘,瞧瞧這哭嫁哭的,多真實啊!
送別嫡姐,接下來就到我了。
嫡母自然沒什麼好給我的。
我娘是個妾,本來就沒多少嫁妝,還是我爹良心發現,湊了一百兩的銀子送了過來。
這一百兩,是他晚上沒去吃酒省下來的。
羅亦舟無父無母,家中親友也不多,他難得穿了一身鮮紅新郎官服飾,看著也人模狗樣的。
我嫁的是窮秀才,沒有幾十台的嫁妝,當然,也沒什麼聘禮,只有我爹給的一百兩銀子,還有嫡母湊的銀子打的頭面。
幾位妹妹添妝,添的也只是幾匹布料或者自己繡的帕子。
沒辦法,羅亦舟太窮了,房子都是賃的。
不過有了侯府三少爺做對比,我勉強嫁了。
哭嫁是沒有的,我哭不出來,也笑不出來。
羅亦舟開開心心把我娶了回去。
晚上又開開心心把我吃干抹凈。
不得不說,年輕人真有勁兒。
睡著覺,一回頭是月光下一張帥臉,心情還是很舒暢的。
13.
嫁給羅亦舟後,我不早起,不幹活,也不做飯。
就是第一天他煮粥傷了手。
我的乖乖,還有幾個月他就要靠這雙手帶我起飛,怎麼能傷了呢?
我接過來他的勺,沒好氣兒的讓他滾一邊去。
羅亦舟脾氣好,不管我怎麼罵他都不生氣。
捂著燙紅的爪子樂顛顛的跑了。
煮好了粥,聞著味兒的漱漱也來了。
她咬著指甲蓋里全是泥的手指,可憐巴巴的看著我。
得!
我就知道我不是個心狠的人!
我讓漱漱過來先洗手。
一盆水不夠又洗了第二盆。
剪完指甲,漱漱快速的喝光了一碗粥,她其實還不飽,想喝第二碗又不敢。
羅亦舟把自己的那碗推了過來。
我又給他推回去。
「家裡缺她一碗粥嗎?」
羅亦舟微微一笑,道:「娘子沒嫁過來之前,還是缺的!」
好吧,這個窮光蛋!
漱漱拍著吃飽的小肚子,又想起躺在破廟裡的瘋娘。
「姐姐,我娘她……」
看著她年紀小小不嫌棄瘋癲的娘,我主動拿了食盒盛了粥放了兩塊餅。
「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羅亦舟也要跟來,被我惡狠狠的瞪了一眼:「你就在家裡讀書!要是考不中舉人,看我怎麼收拾你!」
14.
漱漱的瘋娘在地上拽乾草吃。
看著確實不太正常。
我怕她打我,只敢把食盒放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瘋娘聞到味道,手腳並用爬過來,狼吞虎咽。
漱漱用手給她娘擦嘴,越擦越髒。
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拿了破廟裡一個葫蘆做的瓢,去外頭廢棄的破缸里舀了點下雨後積攢的水,壯著膽子湊過去,看到瘋娘沒有拒絕我的靠近,又用自己的帕子沾了水,給她洗乾淨了臉。
那張臉露出來,完全是個絕色大美人。
我想了想,又從鞋底摳了塊泥給她糊上了。
漱漱不明所以,我告訴她:「你娘太漂亮了,容易被壞人欺負,她還是髒著比較好。」
漱漱懵懂的點頭,也學著我從腳底摳了塊泥抹在她娘臉上。
看著這母女二人,一個瘋一個傻。
唉!
死羅亦舟!
15.
我帶著一大一小回來的時候,羅亦舟傻眼了。
以前他不敢接回來,一是他確實窮,二是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容易惹人非議。
尤其是漱漱的娘是個瘋子,哪怕羅亦舟沒幹什麼她也說不明白。
現在有我在,誰敢亂說?
人家只會說羅亦舟的妻子人美心善救助瘋娘和孩子。
羅亦舟在我的指使下,燒了六鍋熱水,好歹把這娘倆洗乾淨了。
洗乾淨後,可不得了,漱漱竟然是帶把兒的!
他只是太像他娘,漂亮的讓人以為他是個小姑娘!
羅亦舟也傻眼了,他叫了好久的小妹妹,愣是今天才發現對方是男孩。
漱漱跪在地上哭,說他不是故意隱瞞的。
他不敢承認自己是男孩,因為女孩跪地上要飯別人還能多給點。
看到男孩,會被其他要飯的欺負不說,還會遇到壞人打他,罵他是小叫花子。
他裝可憐裝了一路,沒人認出來他的性別。
羅亦舟不敢相信,脫了褲子看了一眼,又給他穿上了。
「那你不叫漱漱嗎?」
漱漱搖頭:「我叫述述,描述的述。」
羅亦舟:「我以為是漱口的漱。」
我不想理這兩個幼稚鬼。
羅亦舟這裡就兩間房,裡面是我們住的臥室,外頭兼顧廚房和會客廳,雖然簡陋的令人髮指,但實在是住不了人。
隔壁是房東的雜貨間,羅亦舟最窮的那年租不起就沒租那間。
我找了房東,肉疼的拿出來銀子,把隔壁的雜貨間租了下來。
羅亦舟人緣還不錯,他找來同窗,一下午的功夫就把隔壁收拾出來了,順便還拖來一鋪舊了的床。
述述娘兩個總算有地方住了。
忙活完就到了三日回門。
我對娘家沒什麼好思念的。
不過該走的步驟也不能省。
羅亦舟這人指定有什麼過人之處,他幫富家公子抄書,抄了三個月後,坑蒙拐騙把人家家裡掛著的顏大家真跡忽悠成了假的。
他一毛不拔不說,還把我爹哄成了傻子。
我爹捧著顏大家的真跡,就差跟羅亦舟磕頭拜把子了。
看的嫡母眉心皺的像衣服的褶子似的。
嫡母陰陽怪氣了幾句,又得意的告訴我,嫡姐懷了身孕,不宜出門,所以今日就沒回來。
我一點也不嫉妒。
懷了芝麻餅的孩子,有什麼好得意的。
這邊我爹拉著羅亦舟侃侃而談,一高興,羅亦舟哄來我爹一百兩銀子。
回去的路上,他把銀票塞給我:「既然我叫岳父父親,騙也不算是騙了,自己家人,算不得騙。」
我捧著銀票,覺得他簡直就是人才!
當初他沒哄我騙我坑我,真是我命大!
16.
再過兩個月,羅亦舟就要參加科考了。
他倒是不緊張,不僅不緊張,還有閒心帶我去賭坊湊熱鬧。
還說這是解悶消乏。
我這輩子沒進過賭坊,心驚膽戰跟他一起進來,裡面烏煙瘴氣什麼味道都有。
羅亦舟身上就帶了二錢銀子,我怕他輸了把我當賭債抵給人家,死活不肯過去。
羅亦舟笑了,他這一笑,看著有那麼點壞還有陰。
「娘子,你信我一回,真把你抵押了,我怎麼跟岳父岳母交代?」
我這才忐忑的湊了過來。
賭桌前,所有人都在賭大小。
羅亦舟想都沒想,拉著我的手就把銀子放在了小上。
別人笑他:「羅秀才你窮瘋了吧?這幾局都是大,你偏押小!」
羅亦舟笑而不語,我一時緊張,拽住了他的胳膊。
心跳的「砰砰」響,一賠十,輸了就要賠二十兩。
我們雖然賠得起,但也捨不得。
這可是二十兩啊!夠窮苦百姓家裡富裕的過上兩三年了!
那些戲文里動輒打賞下人幾百兩的,現實中哪有幾個是這樣財大氣粗的?
我嚇得腿發顫,主要是怕輸。
沒一會兒,賭局開了,我們贏了。
賺了二十兩後,羅亦舟拉著暈乎乎的我就走了。
17.
哪有什麼運氣好,是羅亦舟替賭坊的開盅人跑了個腿,給人家病重老娘買了幾貼藥煮了,又照顧人家老娘直到病好。
這才有了今日這一幕。
開盅人為了報答他,故意讓他贏一局。
贏太多會被賭坊打手發現,贏一局而已,誰也察覺不到。
這是賭坊的老規矩,開大還是開小,都有幕後人操控,所以,普通人指望賭去贏錢,想都別想了!
得了二十兩,羅亦舟慎重的交給了我。
「娘子用自己的嫁妝錢,又賃房子又讓述述母子二人住,一日三餐,餐餐不落,為夫心中有愧,說以後如何太假,不如眼前的銀子實惠。」
「可惜你男人沒別的本事,又沒家世又沒賺錢的門路,但好賴不能讓你成天貼體己錢。」
我拿著沉甸甸的二十兩。
以前在娘家,這二十兩雖然不算多,也絕不少。
我們這樣的庶女,本就不受待見,每年月例銀子也就幾十兩。
我爹也不是個心細的,只要餓不死我們就行。
哪知道女兒家想要見世面,全得靠銀子。
還記得家中六妹被嫡母帶著出去,看到人家穿的眼饞,看到人家戴的也眼饞,被人指著笑話。
嫡母覺得臉上無光,更討厭我們了。
而今嫁了人才知道,吃喝拉撒都要用錢。
我那一二百兩的銀子,恐怕想買個好一點的宅子都不夠用。
18.
我用那二十兩銀子買了雞和豬。
又請了人來壘豬圈和雞窩。
出嫁了的三姐路過,尋思過來瞧瞧我,結果一進門就看到我帶著一小一瘋滿院子捉小雞。
述述他娘不小心把雞籠子踢翻了,所有小雞都跑了出來。
三姐一看這種場景,抹著眼淚留下二兩銀子。
她這大嘴巴長舌婦,回頭就到處嚷嚷我過得苦不堪言,嫁了個小白臉,啥也幹不了。
這邊好不容易把所有雞都捉住,雞窩也壘好了。
日子麼,精打細算著來,怎麼也就過得下去了。
我以前嫌貧愛富,現在看來,我更嫌丑愛帥。
反正晚上誰吃的好誰吃不好,大家心中有數。
述述他娘不瘋的時候,還能幫著喂雞。
述述吃飽了有力氣,打掃雞窩豬圈都是他的活兒。
羅亦舟雖然是男主人,但是地位極低,我站著他就不能坐著,我坐著他就不敢躺著。
為了他日後科考,家裡活兒雖然不用他干,但是盛飯刷碗挑水他還得做。
我們四個人組成了奇怪的一家人。
很快,日子到了羅亦舟科考的那天。
頭天晚上,我給他買了厚一點的衣裳還有棉被,聽說晚上風涼,白天又熱,一冷一熱容易風寒,就得備上厚一點的被子。
「你可得好好考,我以後的富貴生活全指望你了!」
羅亦舟目光閃爍,這段時間他又當苦力又當下人,身子骨健壯不少,
「娘子說的是。」
我們夫妻二人緊鑼密鼓的收拾著行囊,述述站在門口,想進來又不敢。
我對他招手:「怎麼了?」
述述跑了進來,仰著頭,把懷裡早就備好的東西拿了過來。
那是一枚羊脂玉做的兔子吊墜,看雕工做的比較粗糙,也就玉質不錯。
不知他從哪裡弄來的。
「羅大哥,這是我娘給我的,我一直貼身帶著,上頭一個字也沒有,絕對不會逾制,你帶著,就當我的一份心意!希望羅大哥考中舉人老爺,以後讓姐姐做富貴夫人!」
我被他認真的樣子逗笑了,羅亦舟沒接過來被我拿了過來。
「行,你這份心意你羅大哥收下了。」
我直接給羅亦舟系在腰帶上,羅亦舟含笑看著我們。
一夜就這麼過去了。
天剛亮,羅亦舟就出發了。
19.
等待是煎熬的。
一共考三場,白天悶熱,晚上寒涼。
也不知羅亦舟能不能堅持下來。
述述他娘沒那麼瘋了,但也好不了哪裡去。
餓了就流口水說要吃的,渴了跑到雞窩裡喝水,述述寸步不離的看著她,就怕她連雞屎也撿起來吃了。
這幾天我吃不下睡不著,硬生生把圓臉瘦成了瓜子臉。
眼看考完了,我租了個牛車去接羅亦舟,他渾身酸臭,頭髮上還隱約帶著尿騷味道,看來已經被腌入味了,腳步虛浮的走出來。
知道家裡一切都好,他一頭栽倒在牛車上。
我正準備帶他回家,不想被一位穿著官服的人給攔住了。
那位大人是監考官,盯了羅亦舟幾天,就等他出來。
他的手中拿著一枚造型古樸雕工拙劣的玉兔子,我仔細一看,這不是述述給羅亦舟的嗎?
只見那大人情緒激動,攔著我們不讓走,因為過分激動,他的嗓子眼裡只能擠出來「啊」的聲音。
讓我以為他是個啞巴。
我怕有事,就把羅亦舟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