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方玲玲開始發揮她的演技,對著同桌的幾位團友唉聲嘆氣,講述自己白天的「悲慘遭遇」。
「……我阿姨是關心我,但我回去後吃了抗過敏藥,她就是不讓我下水,讓我一個人在岸上給表姐拿包、看東西,感覺自己像個服務員……」她說著,眼圈又紅了。
那幾個同行的中年阿姨只知道玲玲過敏回酒店休息了,後半段她們壓根沒看到。
看到玲玲難過的樣子,立刻向我投來不贊同的目光。
「小林啊,你外甥女已經吃了藥,想玩就讓她玩嘛,年輕人哪有那麼嬌氣。」
「是啊,都是一家人,別搞得那麼生分。一直讓她給你女兒看包也太過分了。」
我放下筷子,沒有生氣,反而笑了。
我看著方玲玲,溫和地問:「玲玲,你是真的想下水嗎?你自己說對海水過敏的呀?」
「我……我只是輕微的。」她還在嘴硬。
「哦……」我拉長了音調,然後點開了手機的錄音,將音量調到最大。
方玲玲和林芳那段充滿怨毒的通話,清晰地迴響在餐廳里。
「……什麼海水過敏,我就是怕水,不想在水裡出糗……」
「……她就是想讓所有人都看看,她女兒是高考狀元,我這個落榜生只能在岸上看著……」
「……你就在那兒待著,把她怎麼對你的細節都記下來,等你回來,媽給你討回公道!」
方玲玲的臉,瞬間血色盡失,慘白如紙。
整個餐桌,鴉雀無聲。
之前還幫她說話的阿姨們,此刻看她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和厭惡。
我關掉錄音,用餐巾擦了擦嘴,對著已經呆若木雞的方玲玲,微笑著說:
「玲玲,現在,你跟阿姨們解釋下,你到底是想下水還是想做別的呢?」
「諸位,我費心地給我姐帶孩子,是真沒想到這個孩子一直怨恨我。」我也難過地揩了下眼角的淚。
4
方玲玲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拆穿,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沒有再看她一眼,擦乾眼淚,轉頭對同桌的其他人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家門不幸,讓大家見笑了。」
那幾位阿姨連忙擺手,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同情。
這頓飯,方玲玲再也沒敢抬起頭。
晚宴結束後,她像個幽魂一樣跟在我身後回了房間。一進門,她就「噗通」一聲跪下了。
「阿姨,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這一次吧!」她抱著我的腿,哭得涕泗橫流。
「我就是嫉妒表姐,嫉妒你對她好,我才一時糊塗胡說八道的!求求你,別告訴我媽,她會打死我的!」
看著她這副醜態,我只覺得噁心。
「你怕你媽打你,還是怕你媽知道,她給你撐腰的「證據」,早就被我錄下來了?」我冷冷地撥開她的手。
她渾身一顫,停止了哭泣,抬起頭。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低吼道。
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對我毫不掩飾的怨恨。
「不想怎麼樣。」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明天一早,你自己買機票回國。這趟旅行,到此為止。」
「你趕我走?」
「不然呢?留著你繼續給我和琪琪的旅行添堵嗎?」我反問,「放心,你媽那邊,我會「好好」跟她說的。」
方玲玲知道再無轉圜的餘地,從地上爬起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摔門進了自己的房間。
夜裡,我躺在床上,反覆聽著那段錄音。
林芳那句「等你回來,媽給你討回公道」,像一根刺,扎在我心上。
前世,我死前,林芳也是這樣說的。她不僅僅是因為這次旅行的小事,她的恨意,埋藏得更深。
我開始強迫自己回憶。
回憶那些被我忽略的細節。
林芳和我,從小就不和。她學習不好,長相平平,而我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父母雖然努力做到一碗水端平,但言語間總免不了對我的誇讚。
這種差距,在我和她各自結婚後,愈發明顯。
我嫁得好,自己事業也順利。而她嫁了個普通工人,夫妻倆收入平平,日子過得緊巴巴。
父母在世時,還時常接濟她。
父母……
一個可怕的念頭,像閃電一樣划過我的腦海。
我的父母,是在五年前,因為家中煤氣泄漏,意外中毒去世的。
當時,發現他們出事的,正是我姐姐林芳。
她說她那天早上本來約了爸媽去喝早茶,結果打電話沒人接,上門才發現出了事。
當時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中,沒有人懷疑過什麼。警察來過,也定性為「意外事故」。
父母走後,留下了一套房子和一筆不算少的存款。按照遺囑,我和姐姐平分。我當時經濟寬裕,便將大部分存款都給了姐姐,只象徵性地拿了一小部分。
姐姐就是用那筆錢,換了現在這套大房子。
現在想來,一切都太過巧合了。
一個長期對你心懷嫉妒的人,一個能因為女兒撒謊就對你痛下殺手的人,她的心,到底能有多狠?
那句「討回公道」,會不會不僅僅是指旅行的事?
會不會,她所謂的「公道」,從五年前就開始討了?
我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驚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我的猜測是真的,那我前世的死,根本不是偶然的衝動殺人,而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清除!
因為我擁有的社會財富和地位,恰恰是她最想要的。
而我早年喪夫,又失去了父母雙親,能繼承我遺產的只有我的女兒和她們母女。
前世我死後,不知道琪琪有沒有遭到她們毒手。
但這一世,我絕不會再放任惡魔得逞!
我立刻從床上坐起來,打開手機,訂了明天最早一班回國的機票。
不是為了方玲玲,而是為了我自己。
我必須回去,查清楚五年前的真相。
這一次,我不僅要復仇,我還要揭開所有被掩蓋的罪惡,讓我父母的在天之靈,得以安息!
6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我就叫醒了陳琪。
「琪琪,我們得馬上回國,家裡出了點急事。」我言簡意賅。
陳琪雖然疑惑,但看到我凝重的表情,懂事地點了點頭:「好,媽,都聽你的。」
我沒有理會隔壁房間的方玲玲,直接帶著陳琪辦理了退房手續,奔赴機場。至於方玲玲,她既然有本事讓我姐姐掏錢,就該有本事自己想辦法回國。
飛機上,我大腦飛速運轉。
想要翻五年前的案子,僅憑猜測是遠遠不夠的,我需要證據。
回國後,我將陳琪暫時安頓在同學家,告訴她媽媽需要處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
第一個要處理的事情,就是錢。
因為林芳是瘋子。
一旦我和她徹底撕破臉,她那種瘋子,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我必須保證我和琪琪的絕對安全和未來的生活保障。
我立刻聯繫了我的律師和理財顧問,將名下所有流動資金、股票、基金全部套現。
然後,我將我和陳琪共同居住的這套大平層掛牌出售,要求中介以低於市場價 10% 的價格儘快出手。
同時,我用最快的速度,在另一個城市,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全款購入了一套小戶型,並辦好了所有手續。
釜底抽薪,轉移出所有的資產。
第二個事情,是要找到林芳殺害父母的罪證。
我通過律師介紹,重金聘請了一位非常有經驗的私家偵探,張哥。
在咖啡館裡,我將我的懷疑和盤托出。
「我需要你幫我查三件事,」我看著張哥,眼神堅定,「第一,五年前我父母煤氣中毒案的全部卷宗,包括現場勘驗報告、法醫報告和所有筆錄。第二,我姐姐林芳,在事發前後一周內的所有行蹤,以及她當時的銀行流水。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林芳當時聲稱,事發當天早上,她本來是約我父母去喝早茶的,我需要你核實這件事的真偽。」
張哥聽完,表情嚴肅起來:「林女士,這可不是小事。如果你的懷疑屬實,這就是刑事案件。」
「我知道。」我遞給他一張銀行卡,「這裡是定金。我只要真相,錢不是問題。」
張哥收下卡,點了點頭:「給我一周時間。」
在等待消息的日子裡,方玲玲和林芳的電話像催命符一樣打來。
方玲玲在海島滯留了兩天,才灰頭土臉地回到家。林芳在電話里對我破口大罵,從我無情無義罵到我蛇蠍心腸。
我一概不理,直接拉黑。
我知道,暴風雨前的寧靜,馬上就要結束了。
我必須在這場風暴來臨前,拿到足以將她一擊致命的武器。
6
第四天,張哥就帶來了第一個突破。
他搞到了當年的案件卷宗複印件。
「林女士,你看這裡。」張哥指著法醫報告的一處,「你父母的死亡時間,被鑑定為凌晨 2 點到 4 點之間。而煤氣管道的閥門,有輕微的人為扳動痕跡,但因為痕跡不明顯,當時被判斷為「長期使用造成的鬆動」。」
凌晨 2 點!
我心頭一震。林芳的說辭是,她早上九點約了早茶,打電話沒人接才上門查看。
如果人是在凌晨就出事了,那這個「早茶之約」,很可能就是她為了讓自己有理由出現在現場,而編造的謊言!
「她當天的行蹤呢?查到了嗎?」我追問。
「有點難度,」張哥說,「五年前的監控錄像大多都被覆蓋了。但是,我找到了一個關鍵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