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為討好混混男友,打了母親一巴掌。
還囂張地發朋友圈:「管我?這就是下場!」
我連夜飛回家,叛逆的妹妹朝我嘶吼。
「夏阿姨說了,每個人都該有被愛的權利!」
她奪門而出,我追到樓下。
卻聽見她正和電話那頭的女人哭訴:
「我姐也打我,她跟我親媽一樣惡毒!」
我搶過電話,那頭傳來聲音。
「傻孩子,你親媽就是賤骨頭,挨打活該。」
1.
手機螢幕在昏暗的客廳里幽幽亮著,我媽發來的那句話。
【有時間回來管管你妹吧,我是管不動她了。】
管?
我記憶里的妹妹,還是抱著六年級課本蹭到我身邊的影子。
遇到難題,小嘴一撅「姐姐,這道題好難呀!」
等我解完,她立刻蹦起來,崇拜地晃著我的胳膊。
「姐姐!你好厲害!這麼難的題都會誒。」
考上首都大學之後,我就很少回家了。
只有過年回家的時候才會見到妹妹。
去年因為工作的原因,我已經一年半沒有回家了。
上一次見到妹妹還是前年過年的時候。
指尖划過螢幕,點開那個沉寂許久的頭像。
聊天記錄停在幾個月前。
【姐,轉我 500】
我問:【做什麼用?】
【少廢話,給不給就一句話。】
我把這截圖甩給我媽,半小時後,妹妹再次發來消息。
【告狀精,從我的列表死出去。】
我幾乎想像不到她打出這幾個字時,臉上的神情。
我輾轉聯繫上幾個親戚,得到的答案如出一轍。
早被沈穎從朋友圈「光榮畢業」了。
曾經和她最親近的堂妹,發來長長一段消息,字裡行間透著無奈和擔憂.
【姐,你這兩年回得少,沈穎真的變了好多,她最近好像談了個男朋友,是我們學校附近那片出了名的混混。
【我都撞見好幾次她翹課,跑去網吧跟那男的打遊戲。上次勸她兩句,她直接讓我別管閒事。】
我試圖消化這些信息。堂妹緊接著又甩過來一張截圖。
是妹妹的朋友圈。
配圖:一隻塗著黑色指甲油的手,囂張地定格在半空。
配文【今天扇了我媽一巴掌,爽!終於打敗了中式教育。管我?這就是下場!】
我怒氣一下子直衝大腦。
那是我媽!
那個從小把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媽!
沒有絲毫猶豫,我撥通了頂頭大老闆的電話請了年假。
掛斷之後立馬打開購票 APP。
最近一班飛往家鄉的航班,凌晨三點起飛。
螢幕的光映著我毫無表情的臉。
我胡亂抓起幾件衣服塞進行李箱,坐在前往機場的計程車上。
我腦子裡試圖將那個曾經會甜甜叫「姐姐」的小女孩的臉,和朋友圈裡那隻塗著黑色指甲油、囂張揮起的手聯繫起來。
「怎麼,男朋友出軌了?」
前頭司機透過後視鏡問我,我回過神來搖搖頭。
「不是,家裡小孩叛逆期。」
「我家那位也是,少看點手機就好了。」
我應了兩聲,就到機場了。
2.
到家的時候才早上八點,推開門就看見一個藍紫色頭髮的腦袋陷在靠墊里,坐在自己臥室里,背對著門。
激烈的遊戲音效毫無顧忌地外放,充滿了整個房間。
沈穎的手指在螢幕上瘋狂戳點,不時發出興奮或暴躁的咒罵。
我的目光看向廚房。
母親佝僂著背,手裡攥著一塊濕漉漉的抹布,不停擦拭著灶台。
側著臉還能左臉上一片尚未完全消退的紅腫。
我反手,用盡全身力氣將身後的門狠狠摜上!
門框和牆壁發出巨響,整個屋子都似乎跟著震了三震。
聲音終於驚動了沈穎,她不耐煩地扭過頭,我才看清她的臉。
這個濃妝艷抹、渾身散發著叛逆氣息的影子,和我記憶中那個眼睛裡有星星的女孩,重疊不到半分。
「誰啊?大清早的煩不……」
聲音在看清門口站著的我時,硬生生卡在了喉嚨里。
她臉上的遊戲狂熱瞬間凝固,露出驚愕、厭煩,還有一絲慌亂。
她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立馬又帶著輕蔑的挑釁。
「你個老不死的是不是說什麼了?」
母親回頭看見我,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最後只是問我。
「你怎麼回來了?」
行李箱被我隨意地推倒在玄關。
我徑直走向廚房門口那個顫抖的身影。
我在母親面前站定。
目光牢牢鎖定在她左頰那片刺目的紅腫上。
胸腔里翻湧的岩漿幾乎要衝破喉嚨,但我強行將它們壓了下去。
「媽,她打你為什麼不和我說?」
「你就這麼站著,讓她打?」
母親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直直地看著我,一下子哭出聲來。
「我想著你在首都那麼忙,我就沒和你說。」
「她打我!她真的打我!為了那個不三不四的男人一句話,她就打我啊!我養了她十幾年,十幾年啊!嗚嗚嗚」
沈穎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慘白。
我朝著她看過去,她握著手機的手僵在半空。
「沈穎,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打媽,這可是你親媽!」
她下意識地避開了我的目光,也避開了地上那個哭得蜷縮成一團的母親。
突然想起了什麼。
「是她逼我的!我只是想追求自己的幸福有什麼錯?
「我難道不配有被愛的權利嗎?
「夏阿姨說了,我們都應該有被愛的權利!」
夏阿姨?
我目光看向母親。
母親無力地和我解釋。
「你爹後頭找的老婆。」
「她倆關係挺好的。」
周穎冷哼一聲。
「夏阿姨就是比你好一萬倍!我為什麼不是夏阿姨的女兒!」
「啊!」
我忍不下去,一巴掌打在周穎的臉上。
她捂著臉咬牙看著我。
「我就知道你和她是一樣的人!」
「我滾就是了!」
「夏阿姨說的果然沒錯!她就是不想要我!」
說完推開我跑出了門。
3.
我追出門時,只看見樓道盡頭消防門哐當一聲彈回的殘影,沈穎那抹刺眼的藍紫色頭髮一閃而沒,消失在門後。
我扭頭朝門裡喊。
「媽,鎖好門等我回來。」
樓梯間空曠陰冷,迴蕩著我急促的腳步聲。
小區花園光禿禿的,周圍景象一覽無餘。
我放輕腳步,隔著稀疏的枝條看過去。
她背對著我,身體微微佝僂著,肩膀一聳一聳,像是在哭。
她手裡緊緊攥著手機,貼在耳邊。
「嗯…嗯…她回來了,她打我!」
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又委屈又憤怒,像在外面受了天大委屈終於找到靠山告狀的孩子。
「對!跟我媽一個樣!都是神經病!老妖婆!她們憑什麼管我?」
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我屏住呼吸,一點點挪近,枯枝在腳下發出輕微的碎裂聲。
沈穎沉浸在電話里,毫無察覺。
「我知道,夏阿姨,只有你對我好,只有你懂我……」
她的聲音軟了下去,帶著全然的依賴和信任。
「我姐?她算什麼東西!裝模作樣,一回來就擺譜!她跟我親媽一樣,就想控制我!她們就是嫉妒!嫉妒我有阿樂,嫉妒有人愛我!」
「她們懂什麼叫愛嗎?」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她們只會拿那些老掉牙的東西壓我!什麼好好學習,什麼規矩!全是狗屁!她們就是見不得我高興!夏阿姨,你上次說得太對了,她們就是賤!骨子裡就賤!挨打都是活該!活該!」
最後兩個字,她幾乎是嘶吼出來的,帶著一種殘忍的快意,在空曠的花園裡顯得格外刺耳。
我幾步就跨過了那叢冬青,一把攥住她握著手機的手腕!
「阿!」
沈穎猝不及防,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手機脫手飛出。
我根本沒看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個跌落在枯草地上的手機上。
通話還在繼續。
一個女人的聲音,帶著一種刻意放柔、卻掩不住惡意的腔調,正從聽筒里清晰地傳出來。
「傻孩子,這就對了嘛。哭什麼呀?別怕她們!你親媽那個老賤骨頭,挨你打那是她活該,早該有人治治她了!她懂什麼?她那種女人,天生就是伺候人挨打的命!你姐?哼,一個鼻孔出氣的貨色,跟她媽一樣下賤胚子!你別理她們,聽阿姨的,她們……」
我狠狠一腳跺了下去!
精準地碾在那個亮著的手機螢幕上。
碎裂聲清脆又刺耳,螢幕瞬間暗了下去。
她猛地抬頭,那雙描畫著濃重眼線的眼睛裡,此刻只剩下不敢置信。
「沈清!你瘋了?!你憑什麼踩碎我的手機?!那是夏阿姨!你……」
我打斷她。
「叫得可真親熱啊。她算你哪門子的親戚。」
我逼近一步,幾乎能看清她瞳孔里的我自己。
「她教你打親媽?
「教你罵親媽是賤骨頭、是活該挨打的老妖婆?」
我的聲音陡然拔高,震得她肩膀一縮。
「沈穎!睜開你的狗眼看看!你嘴裡那個『活該挨打』的親媽,現在臉上還頂著你的巴掌印在家裡哭!你嘴裡那個『下賤胚子』的姐姐,是連夜飛回來給你收拾爛攤子的!那個姓夏的賤人,她除了躲在電話那頭用這些下三濫的話挑唆你、讓你眾叛親離、變成一個連親媽都下得去手的畜生,她給了你什麼?」
沈穎被我吼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嘴唇哆嗦著,想反駁,卻在我目光逼視下,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她眼底掠過一絲極快的不確定。
「你懂什麼!」
她梗著脖子,聲音尖利,卻明顯底氣不足,「夏阿姨才是真心為我好!她理解我!支持我追求自由和愛情!不像你們,只會管我!只會罵我!只會逼我!」
「自由?愛情?」
我簡直要被這愚蠢氣笑了,指著她跑出來的方向。
「就是讓你為了個網吧里認識的混混翹課鬼混?就是讓你為了那個混混一句話,抬手打養育你十幾年的親媽?沈穎,你的腦子是不是被那個姓夏的和那個混混聯手灌了糞?」
「不准你罵阿樂!不准你汙衊夏阿姨!」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尖叫起來,猛地朝我撞過來。
「你們都是壞人!都去死!」
我側身避開她毫無章法的衝撞,在她踉蹌的瞬間,一把揪住了她後頸的衣領。
「壞人?好!我今天就讓你看看,什麼叫真正的壞人。」
我拖著她,毫不留情地往單元門裡拽。
「跟我回去!當著媽的面,把你剛才怎麼跟那個姓夏的說的,把你親愛的夏阿姨怎麼教你的,一個字、一個字,給我原原本本、清清楚楚地複述出來!」
「我不!放開我!沈清你這個瘋子!魔鬼!你放開我!」
沈穎驚恐地尖叫,指甲胡亂地抓撓著我的手臂。
4.
我充耳不聞。
打開門,母親臉上的紅腫未消。
「媽,你快讓這個瘋子把我放開!」
「這是你姐!」
我把沈穎鬆開,她立馬退到離我最遠的地方。
聲音尖銳地衝著我們喊。
「我姐?誰家姐姐一回家就打妹妹一巴掌!
「她就不配做我的姐姐。」
我壓下怒火,坐在沙發上,聲音儘量平穩地問她。
母親起身要走,被我攔了下來。
「那你覺得做你姐姐應該怎麼樣?」
「支持你和那個混混?還是支持你打自己的母親?」
沈穎胡亂地抹掉臉上的淚,臉色一片漲紅。
她咬緊嘴唇就是不肯吭聲,我繼續開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