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冷笑出聲。
「你的法定監護人只有一個,就是你親媽!這是可以去查的!」
「當初是男方白紙黑字主動放棄了撫養權!」
沈穎臉上寫滿了震驚和不信。
顯然,有人刻意向她隱瞞了真相。
「夏阿姨都說了!我爸一直想要我的!你們這兩個騙子,還在這挑撥離間,就是看不得我好!」
我已經懶得再跟她爭辯,直接轉向帽子叔叔:
「我要告李耀樂拐騙未成年少女!他帶走沈穎的同時,還欺騙沈穎拿走了家裡價值十萬的金飾和一萬五千三百四十五元現金。」
一直沒吭聲的李耀樂這時開了腔,急於撇清關係:
「操!老子真他媽冤枉!是你妹妹自己拿著錢送上門來找我玩的!再說了,我他媽還啥都沒幹呢!」
「嘴巴放乾淨點。」
我厲聲呵斥。
酒店走廊里已經聚集了一些看熱鬧的人。
帽子叔叔建議我們移步去警局處理。
我和母親自然同意。
到了警局調解室,我和母親坐在一邊,沈穎獨自坐在對面,全程低頭用手機飛快地打字。
直到值班的帽子叔叔拿著文件走進來,她才勉強放下手機。
帽子叔叔拿出列印的文件放在我們面前。
「我們初步查出來那金飾都還在,商場不敢融,就是現金被兩個人花了挺多的。」
我拿過來看了一眼。
買了一個最新款的水果手機就已經花了三分之二了。
兩個人開的還是總統套房。
還有雜七雜八的剩下的現金也只有一千多了。
8.
沈穎撇了我一眼,又翻了一個白眼。
「我不花就是給你花,少這麼看著我。」
母親在旁邊苦口婆心地告訴她:「這是你親姐姐!」
「如何呢?又能怎?」
我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帽子叔叔敲了敲桌子。
「你的撫養權確實是被你父親主動放棄的。
「理由是,你是女孩。」
話音剛落,就有人敲門了。
我抬眼看去。
一個打扮很成熟的陌生女人。
沈穎看見來人立馬就站起來衝過去。
「夏阿姨!他們說的不是真的對不對!」
那女人立馬就摟住沈穎,開口安慰道。
「當然了,你爹最喜歡你了!你爺爺一直念叨你呢。」
「你也知道你爸沒錢,當時才迫不得已不要你的。」
來人張嘴就說胡話,我忍不住笑出聲。
喜歡?
念叨?
沈穎還沒出生的時候,我生物學上的父親甚至想要打死我。
生物學上的爺爺想要把我迷暈帶回老家賣了。
當時我幾歲?
當時我才十三歲。
還沒有上初中。
是媽媽拼了命帶著我和沈穎跑到舅舅家。
舅舅帶著兩個一米九、打泰拳的兄弟在家住了一個月。
耗了幾年,答應了他們無數要求,賠了不知道多少錢才讓他們同意離婚。
沈穎像找到了主心骨,緊緊挨著剛進門的夏阿姨。
夏阿姨保養得宜的手親昵地搭在沈穎肩上,臉上掛著一種「我懂你」的虛假溫柔。
目光掃過我和母親時,卻帶著不易察覺的輕蔑。
「穎穎別怕,夏阿姨在呢。」
她聲音刻意放得柔和。
「你爸在家急壞了,天天念叨你,就怕你被不相干的人騙了,受委屈。」
「聽見了嗎?」
沈穎立刻像被注入了強心針,猛地抬頭,眼神銳利地刺向我和母親,聲音拔高,帶著被煽動起來的憤怒。
「我爸才是我真正的家人!他才想要我!不像你們!」
她指著母親。
「你把我留在身邊,根本就是為了錢!為了多要點撫養費!夏阿姨都告訴我了!你們就是騙子!自私的騙子!」
母親的臉瞬間血色褪盡,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只剩下滿眼的震驚。
我厲聲喝止。
「沈穎你腦子被狗啃了?她說什麼你就信什麼?撫養權文件就在警察手裡!白紙黑字寫著是那個男人主動放棄了你!因為你是女孩!他嫌你是累贅!」
「你胡說!
「夏阿姨說了,那是因為我爸當時窮!他沒辦法!他一直在努力想接我回去!是你們攔著!是你們捨不得拿我換錢!」
她像復讀機一樣重複著被灌輸的歪理。
夏阿姨適時地插話,臉上堆著偽善的笑,輕輕拍著沈穎的背。
「好了好了,穎穎不氣了,跟不講理的人說不清。夏阿姨知道你委屈,等回家了,你爸你爺肯定好好疼你,給你出氣。」
「對!我要回家!回我爸家!」
「我再也不要跟你們待在一起!你們只會害我!管我!限制我!我要自由!我要跟我爸一起生活!你們休想再控制我!」
她的話語在狹小的調解室里迴蕩。
母親的身體晃了晃,我趕緊扶住她,能感覺到她手臂上傳來的劇烈顫抖。
我把當年的事情全都告訴沈穎,她還是堅定地要和他們走。
母親張了張嘴,最終只吐出幾個字,輕得像嘆息。
「好,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以後別後悔。」
沈穎聞言,只是從鼻腔里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把臉扭向一邊。
夏阿姨則滿意地摟緊了她,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
9.
我和母親沒再多看沈穎一眼。
轉身,跟著帽子叔叔去處理後續事宜,主要是追回金飾和儘可能追繳被揮霍的現金。
整個過程,我們異常沉默,效率卻高得驚人。
回到家,壓抑了許久的情緒才像決堤的洪水。
母親抱著我,無聲地流淚,肩膀劇烈地顫抖。
母親只用了一個晚上,就做好了決定。
「收拾東西。」
「我們走。」
以最快的速度,我們打包了所有重要的東西,能帶走的帶走,帶不走的處理掉。
母親雷厲風行地聯繫了姨母,將我們住了多年的房子全權委託給她出租。
母親環顧著空蕩下來的屋子,眼神複雜。
「沒事的,我們還能回來。」
母親點點頭。
臨走前,我找到了沈穎。
我把一個裝著少量現金的信封放在桌上。
「沈穎。」
我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或許我本來就是一個自私的人。
「路是你自己選的。以後無論發生什麼,別怪媽,也別怪我。」
沈穎嗤笑一聲,抓起信封掂了掂,語氣滿不在乎。
「知道了知道了,囉嗦。我以後好得很,用不著你們操心。」
我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我只給你一次求助我的機會。記住,只有一次。」
她不耐煩地擺擺手。
「行啦行啦,快走吧,別耽誤我新生活。」
說完拉著旁邊李耀樂的手走了。
我和母親頭也不回地登上了飛往首都的航班。
母親靠在我肩上,閉著眼,一滴淚無聲地滑落。
首都的生活忙碌而充實,母親一直努力適應新的環境,試圖用工作填滿所有縫隙。
我讓她好好待在家,她不聽。
在小區附近找了一個工作,每天只需要過去燒個飯就好。
我們就這樣過了一年多。
直到一個深夜,刺耳的手機鈴聲響起。
是沈穎的電話。
我走到窗前接了起來。
「喂?」
電話那頭傳來沈穎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完全沒有了一年前的囂張。
「姐。」
她只叫了一聲,就崩潰般地哭了出來,抽噎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
「我,我懷孕了是李耀樂的,宮外孕醫生說要馬上手術,我們沒錢了,一分錢都沒有了,他,他跑了,姐,求求你,借我點錢。」
她的聲音里充滿了絕望和恐懼。
我握著電話,站在首都公寓的落地窗前。
母親從臥室走出來,無聲地看著我,眼神裡帶著詢問。
我對著話筒和沈穎說。
「沈穎,我說過,我只給你一次求助我的機會。」
電話那頭的哭聲頓了一下,隨即是更猛烈的嗚咽。
我繼續說。
「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
「第一,我立刻買最近一班來首都的機票,到了這裡,我帶你去最好的醫院, 給你安排手術, 費用我出。」
「手術之後, 你跟李耀樂,你那個所謂的『爸』, 還有那個夏阿姨, 徹底斷絕關係,重新開始。這是你最後回頭的機會。」
「第二。」
我的聲音更冷了幾分。
「我現在就給你打錢,足夠你支付手術費。錢到帳後,我們之間,母女、姐妹, 所有情分,一筆勾銷, 永不相認,永不相見。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我把話說得很嚴重。
想把她拉回來。
電話那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壓抑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時間仿佛凝固了。
過了很久,沈穎帶著哭腔,卻異常清晰地給出了她的答案:
「我選第二個。」
意料之中。
「好。」
我沒有任何猶豫。
「卡號發我。錢馬上到。從今往後,你是生是死, 是好是壞,與我、與媽, 再無半分瓜葛。保重。」
掛斷電話,世界徹底安靜了。
母親站在我身後, 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盡了。
她沒有哭,只是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
良久, 她轉過身,走回臥室,聲音輕飄飄地傳來:
「把那邊的房子賣了吧。」
沒有一絲留戀。
姨母和舅舅知道消息之後, 很快處理掉了家鄉的房子。
拿到房款的那一刻,母親沒有一絲波瀾, 只是把卡交給了我。
更讓我們沒想到的是, 舅舅和姨母聽說了全部事情,也看到了母親的決絕。
他們沒有多問, 只是用行動表達了支持。
很快,他們也處理好了老家的事務,舉家遷來了首都。
母親看見姨母和舅舅之後,還是忍不住哭出來了。
那一個晚上,母親不停地哭訴著自己的委屈。
我倒是鬆了一口氣,說出來就好。
10.
在母親、姨母、舅舅等人的見證下, 我和許弋結婚了。
結婚三年,我們按照計劃生了一個孩子。
隨母親姓。
「親家母那邊會不會介意?」
我躺在床上看著她們祖孫。
「不會,我和許弋說了, 第一個和你姓, 第二個再和他們姓。」
「這個就上我們家的戶口。婆婆公公同意了的。」
母親這才放下心來,繼續逗著小安。
把重心都放在了小安身上。
再聽見老家的消息, 是我生物學上的父親老來得子。。
我打聽了一下沈穎的消息。
一直沒有打聽到,就報了人口失蹤。
直到母親去世,也沒有找到她的消息。
備案號:YXXBoMbaAp0J6nfknQpAYInD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