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跑到大堂門口說自己其實是外星人,要求我配合他一起攻打地球不然就投訴我的。
甚至還有為了完成主人任務,把前台當作惡俗 play 中的一環的。
然而為了酒店形象,我還得對著這些癲人癲事擠出一個和善又大方的營業微笑。
現在的情況不就相當於客人大半夜睡不著非要給我唱首歌嘛。
我願意包容理解,並給予充分的情緒價值!
而且......
我認真地看向他的眼。
「雖然你的聲音確實有點沙啞,但是很有故事感。」
呃,這句是我哄他的。
「這首歌的詞,真的很美。」
這是真的。
12.
在聽完我的話後,那雙已經如死水般沉寂般的黑眸里,第一次泛起了波瀾。
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被認可過了。
男人整了整有些過長的袖口,朝我伸出手來。
「我叫路明,很高興認識你。」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想我們可以聊聊天。」
願意願意我願意!
我求之不得地點了點頭,握上那隻沒有溫度的手。
廖經理在交班前特地叮囑過我,不要輕易拒絕客人的任何要求。
更何況我對看上去藏著很多秘密和線索的路明本來就有很多好奇。
我果斷跟路明走到一旁的等待休息區。
夜深人靜,這是個適合聊天交心的好環境。
而且這裡離前台極近,要是真有什麼新客人進來我也可以第一時間顧上。
不過......
我打量著眼前空蕩到寒酸的桌面,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忍不了了,職業病大爆發!
我去自助吧檯那拿了幾塊小餅乾,又從酒櫃里斟出兩杯葡萄酒,這下才滿意地在路明對面的位置落座。
聊天嘛,這樣氣氛和服務才算到位。
彈幕也被這番神操作看傻眼了。
【喂,你們在這裡喝酒交朋友,有考慮過樓上連眼睛都不敢合的玩家嗎?】
【這時候再放點古典樂將是絕殺,詭異局秒變微醺局。】
【我服了,新人對著桌子皺眉的時候我還以為是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結果人家是嫌桌子太空了抱了一堆吃的過來......】
【就沒人好奇新人在進副本之前到底是幹什麼的嗎,她倒酒的樣子好專業好好看哦。】
......
路明顯然也沒料到我的行為,對著高腳杯里猩紅色的液體挑了挑眉。
我訕笑道,「咖啡和牛奶都過期了,飲水機也不出水,只有這個了。不過我知道酒精傷嗓子,咱放這主要就是為了圖個氛圍,不喝也沒關係......」
還沒等我說完,路明已經猛地仰頭,吞下一大口杯中的酒液。
「你知道我上一次喝酒是什麼時候嗎?」
「是十二年前,我和公司簽約的那天。那時候真是心比天高。」
他喃喃自語道,眼底流露出幾分懷念的神情。
「後來因為我是歌手,要保護嗓子,就一點酒精都沒再碰過了。」
「不過現在喝多少都無所謂了,反正一切都已經被毀了。」
有幾滴酒液在他的嘴角濺開。
像是乾涸的血。
又像是猩紅色的淚。
13.
我在路明嘶啞的訴說聲中,拼湊出了他的故事。
他是一名創作型的歌手,是他早期的作品讓公司從最開始無人知曉的小作坊到漸漸打響知名度。
後來公司簽約新人,有個後輩謙恭好學,常常向他請教創作和演唱方面的技巧,很快獲得了他的信任。
可看似純白無瑕的綿羊實則是一條悄無聲息的毒蛇。
那雙名為崇拜的手,伸向了路明還未發布的創作。
後輩深知路明的創作習慣,精心銷毀掉了所有可能找到的證據,並憑藉著剽竊他的作品一夜爆紅。
屋漏偏逢連夜雨,路明的嗓子正好在那個時候出了問題。
起初還只是偶爾感到疲憊乾澀,可隨著他的每一次發聲,漸漸演變成撕裂般的痛楚和失控的破音。
他以為嗓音受損的原因是早年用嗓過度,需要休養。
他拿著後輩抄襲的作品去找公司對峙,曾經一向對他笑臉相迎的高層卻冷漠地翻出了他在網上熱傳的破音車禍現場。
「可是你已經唱不好歌了。」
「公司先前念舊情,不計得失地養著你。現在這首歌既然已經大爆了,何不成人之美?」
可作品對路明而言,絕不是用名用利衡量的。
那凝聚了他全部的心血,是他唯一的追求。
他試圖發博指控後輩的抄襲行為,無人相信。
輿論都認為這是他為了翻紅的刻意炒作,就連公司都倒打一耙。
那首偷來的作品登上平台榜首的那天,公司在還未落魄的有元大酒店召開慶功宴。
路明被點名邀請了。
說得好聽點是邀請,實則是羞辱。
公司高層威脅他當眾在慶功宴上給後輩道歉與澄清,否則就永久地雪藏他。
路明不怕被雪藏。
但那時他與後輩的地位竟已然雲泥之別。
——一個是聲帶受損的過氣歌手,一個是風頭無兩的現象級新人。
慶功宴似乎成了當時他能接觸到後輩的唯一路徑。
他懷揣著一絲渺茫的希望,希望能通過這次機會,在私下引誘對方說出剽竊的真相。
他要還自己一個清白。
他要還自己辛辛苦苦寫下的作品一個清白。
可當許久不露面的他走進慶功宴的瞬間。
鋪天蓋地的質疑聲包圍了他。
「我沒看錯吧,這是路明嗎?」
「他在網上這麼給新人ƭṻ₃大神潑髒水,居然還好意思厚著臉皮來別人的慶功宴?」
......這是他曾經一起並肩作戰過的工作人員。
「他上一次公開露面是幾個月前的演唱會吧,完全是車禍現場。我聽到好幾個人在底下喊退票,簡直是讓人笑掉大牙了。」
......這是他經常合作的媒體人,先前最愛從他那拿獨家專訪和一手物料。
「路哥啊,真是江郎才盡了。寫又寫不出,唱又唱不過,居然想出在網上造謠別人抄襲這種昏招,虧我剛進公司時還把他當榜樣。」
「也是,畢竟他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只能想方設法蹭蹭同事熱度了。」
「瞧瞧,他今天來參加慶功宴的樣子真像一條看見肉骨頭的狗」
.....這是他曾經提攜過的另一位後輩。
他想說什麼來替自己辯駁。
他想大罵這群白眼狼。
可是。
在開口的瞬間,他的嗓音就像是已經生鏽的齒輪在強行咬合轉動。
刺耳,難聽。
他和歌手兩個字,似乎越來越遠了。
人群的譏笑聲和議論聲瞬間放大。
他眼前發黑,逃離似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手機嗡嗡地響著,後台數以萬計的惡毒語言如潮水般向他湧來。
全是那個後輩的支持者。
全在痛罵他造謠、蹭熱度、唱歌難聽。
知道真相的父母恰好發簡訊過來。
這是他最後的一絲希望了。
可是,不是寬慰,不是支持。
而是勸他趁早向公司低頭,至少能保住工作。
在那個心臟都快要徹底破碎的瞬間。
他知道他等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了。
他永遠也等不到了。
......
樓下的慶功宴內,酒杯碰撞的清脆聲響像是一串串銀鈴,明亮的燈光映照出一張張紅光滿面的臉。
與此同時,一片死寂的酒店客房裡。
失意的青年任由浴缸里的水冰冷地漫過胸口。
手中的小刀掉落在地。
手腕間蔓延的紅色,變成了他生命里最後看到的色彩。
路明死在後輩作品登頂的那一天。
可笑的是。
那天登頂的,本該是他的歌。
14.
「喂,別用這副表情看著我啊。」
路明撞見我難過的表情,原本陰鬱的神情變得柔軟起來。
「故事,還沒有說完呢。」
他扯了扯嘴角,呷了一口酒。
「在我死後,我可以不受介質影響地看見和聽見很多東西。」
「我知道了我聲帶受損的真相。」他的聲音陡然轉冷,「我的嗓子是被那隻白眼狼毀掉的。他長期在我喝水的杯子裡摻入藥物,看著我的聲音從嘶啞、破音到後來的幾近失聲。見我徹底失去競爭力,他便立馬發布了那首剽竊的歌曲。」
「也許是我實在太恨太不甘心了,在得知真相以後,我的力量變得空前地強大。」
「我夜夜鑽進那個白眼狼的夢裡折磨他,逼得他每天生不如死。直到他徹底撐不住了,精神恍惚地開通直播,像個活死人般癱在鏡頭前,在所有人面前說出了他對我做過的一切髒事。在那之後他被人人喊打,又被送進精神病院。」
「那家破公司的Ŧůₖ股價也因為這件事狂跌不止,高層通通被裁決,沒多久就宣告破產倒閉了。」
「看到這群人惡有惡報,我其實挺痛快的。」他冷笑一聲,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神情變得有些低落起來。
「就是吧,無論生前還是死後。一想到我這嗓子再也唱不好歌了,真挺遺憾的。」
「其實我知道你聽完我唱歌后說的那些話都是安慰我的,我唱得那壓根已經不成調了。但我還是,挺感謝你願意聽完的。」
「我被困在這裡這麼久,你是唯一一個認可我的人。」
「敬你一杯。」
他端起高腳杯向我微笑。
隨著杯身相碰發出「叮」的一聲,我露出進入這個副本以來,最最真摯的笑容。
「也敬你。」
「敬你的執著,敬夢想,敬熱愛。」
「對了,其實我真挺能接受你唱歌的。」
「我叫許梨,上晚班。下次要是缺少觀眾的話,來前台找我就行。」
15.
凌晨六點,我和已經穿戴整齊的廖經理正式交班。
他將早餐和員工宿舍的鑰匙遞給我。
「給你排了間保潔宿舍,在地下一樓。雖然是雙人間,但是只有你一個人住,還帶廁所。」
「咋樣啊小許,給你安排的這位置不錯吧?」
「等你以後晉升了,可別忘了廖某今兒對你的Ţúₙ好啊。」
我連連點頭,露出一個有些諂媚的笑容來。
「謝謝廖經理的抬愛,我一定為咱酒店鞠躬盡瘁,在所不辭!」
在扭過頭的瞬間,一想到再過幾個小時我又要上崗保潔,我的嘴角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垮了下來。
「雙人間但只有我一個人住,說得跟對我有多好似的。」在廖經理不可能聽到的地方,我暗暗吐槽道,「難道不是這裡實在沒其他員工了嗎?」
「怎麼連恐怖世界的領導也愛賣人情畫大餅啊!」
看到這一幕的彈幕笑噴了。
【誰懂啊,先前美女姐姐和路明談心的時候我真的看得好認真,整個人完全共鳴路明的經歷了。結果廖經理一來畫面瞬間秒變社畜風。】
【梨姐的變臉和吐槽完全演我對我領導。】
【昨天太晚了,以為新人必死在路明手下了就沒看。現在是什麼情況,新人沒死,怎麼還有人叫上梨姐了?】
【回樓上的,趕緊補回放去吧。完全不想跟沒看到梨姐和路明交心的人說話。梨姐認真聽別人說話的樣子完全是知心姐姐啊,以及倒酒和乾杯的樣子真的太殺我了......姐姐......】
【樓上被調成啥了。】
【怎麼沒人討論一下副本進度,這個本的終極任務不是完成 TA 的願望嗎,能有人好好聽完自己唱一首歌不就是路明的願望嗎。許梨已經實現了啊為什麼進度才過半?】
【作為這個本的忠實愛好者,我只能說大家繼續看吧。這個本作為零人通關的 S 級副本絕對是有道理的。】
......
我推開眼前員工宿舍的門。
這裡應該已經很久沒有人住過了。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陳舊的氣息,混著干木頭的味道。
比想像中好的是,可以看得出先前住在這裡的人很愛乾淨,十來平米的小空間被收拾得整潔有序。
我看著露出一條細縫的抽屜,默默在心裡補充道。
——就是看上去搬出去得有些匆忙。
宿舍里的其他事物都擺放得嚴絲合縫,卻連較為顯眼的抽屜都沒有關嚴。
是無意的,還是其實另有原因?
想到這裡,我生怕一拉開抽屜會翻出什麼硬茬來。
決定先給自己緩衝的時間,把廖經理給的早飯吃了。
吃飽了才有力氣動腦筋和找線索嘛。
塑料袋裡裝著的早飯很簡單,一個白面饅頭和一個白煮蛋。
雖說樸實了點吧,但好歹不是恐怖故事裡最愛出現的辨不出形狀的肉。
我三下兩下地解決掉白饅頭,又吃了兩塊從自助吧檯帶回來的小餅乾。
至於白煮蛋,我將它重新塞回塑料袋裡,留著之後應急。
畢竟誰能保證恐怖世界裡的下一頓也是正常的餐食而不是什麼怪肉呢。
吃完早飯,我開始探索起整間屋子。
我在未合嚴的抽屜里發現了一份歌詞手稿和一本日記。
日記上的字跡一筆一划規整得像是小學生的字體,帶著笨拙的認真。
【同宿舍的姐妹明天幹完就要離職回老家了,好捨不得她。她是一個好人,把剩下的早餐券都給了我,秀秀愛吃蛋,我可以多帶兩個蛋給她了。】
【今天被樓上的客人指著鼻子罵,嫌我擦地不夠亮,非要我跪著擦乾淨,他還把水桶踹翻了。膝蓋好痛,褲子也濕了。但是一想到我的秀秀,我忽然覺得苦一點也沒什麼的。】
【今天問經理我能不能每天多干兩個小時,想多攢點,給秀秀上大學用。】
【秀秀十八歲生日快樂。帶她去挑了個漂亮的發卡,這卡子比家裡那些做工都要好,秀秀很喜歡。我拍著胸脯跟她保證,等媽有能力,一定給你買更好的。】
【秀秀今天回家了,整個人悶悶的,Ŧṻₜ總覺得她在學校里過得不高興。問是不是學校里有人欺負她了,她說沒有。我只能跟她說快高考了,再熬一下。我這當媽的,真沒用。】
【有人在我們酒店自殺了,好像還是個以前挺有名的歌手。大家都躲著議論,沒人願意過去打掃。我說那就我去吧。那房間亂得很,只有桌上那疊寫滿字的紙放得很整齊,看著像什麼歌詞。這應該對他來說很要緊的東西吧。我得替他收好,找個時間交給經理。】
【周末有戶人家在我們酒店給女兒辦成人禮,排場真大。聽說那姑娘和秀秀同校。啥時候我也能讓我家秀秀這麼風光?】
日記在這裡戛然而止。
這個成人禮,似乎是一個很關鍵的轉折點。
而歌手自殺的事情則跟路明的故事對應上了。
我看著手邊一塵不染的歌詞手稿。
對他這麼重要的東西,他要是知道有人替他好好保存著,應該會高興的吧。
得找個時間還給路明。
順便再向他打聽打聽成人禮的事情。
16.
接過手稿後,路明果然很高興。
第一次見面時那張陰鬱沉悶的臉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得生動了許多。
「你在哪兒找到的,謝謝你。」他輕輕翻看著手中的歌詞,表情溫柔得像是見到了闊別已久的老朋友。
「我死後其實回房間找過這本手稿好多次,但是翻遍了每一個角落都找不到。我以為它已經被當作垃圾丟掉了......」
還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也有人好好保護著他的心血。
「是在我現在住的員工宿舍里翻到的。上一位保潔阿姨撿到這本手稿後就一直好好存放著,打算找機會交給經理。但是......」我頓了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突然就離職消失了。」
我向路明簡述了那本日記上寫的內容,趁機問道。
「你知道酒店舉辦的成人禮當天發生了什麼嗎?」
「成人禮?」路明疑惑地搖了搖頭,遺憾道。「抱歉,我那會兒心思全在向那個人復仇上,沒有關心酒店發生的其他事情。」
「但是我會盡力去打聽這件事情的。」他認真地看向我,「你是我的朋友,那個替我保存作品的阿姨,更是我的恩人。」
......
然而,進展卻遠不如想像那般順利。
現住的客人們對那場成人禮都毫不知情。
廖經理倒像是知道點什麼的樣子,但我只是試探著旁敲側擊了一句,他看向我的目光便變得警惕銳利起來。
誰知道 npc 暴起會發生什麼,我只能隨便打個哈哈過去。
考慮到酒店對客人向來有求必應,我決定採取迂迴戰術,拜託路明去找廖經理打聽。
可向來對客人笑吟吟的廖經理卻在聽到「成人禮」三個字後頓時變了臉色,丟下一句別再問了就匆匆離開。
廖經理過激的反應恰恰驗證了成人禮當天一定發生了什麼,才會演變成如今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是他的嘴實在太嚴,根本沒法撬出來一點線索。
禍不單行。
我所在的玩家陣營里有兩名玩家觸發了客房內的死亡條件。
整個副本僅剩的兩名老玩家則完全不想搭理我的樣子,當我提出共享線索時,他們眼中牴觸的情緒濃得幾乎要凝成實體。
也許在他們眼裡,我能活到現在完全只是靠第一天應聘前台的小聰明。
他們根本不願,也不屑於跟我分享線索。
17.
在接下來的兩天裡,我按部就班地當前台、干保潔、吃飯和睡覺。
彈幕見我滿臉班味的樣子,以為我是看一切都已經陷入死局,乾脆提前放棄治療了。
直到我下完晚班照常回到員工宿舍。
在洗臉時,水龍頭裡流出來的水忽然變成了鮮血。
廁所的燈光以癲狂的頻率交替明滅著。
鏡子上不知不覺中已經映滿了密密麻麻的血掌印,中央的位置則是用鮮血所寫的「滾出去」。
彈幕瘋狂滾動著:【臥槽臥槽臥槽!Boss 突然暴走了。】
【新人什麼都不知道,要涼了。】
下一秒。
我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對著那片猩紅與混亂的空氣,淡定道。
「秀秀,是秀秀嗎?」
「我等你很久了。」
原本瘋狂閃動的燈光突然停止了。
一個穿著校服的女孩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中緩緩顯形。
彈幕再次瘋了。
【臥槽啊!!!!!她怎麼什麼都知道??????】
18.
眼前的女孩十七八歲的樣子,穿著一件過大的校服,上面沾滿了暗紅色的血跡和污泥。
她懸著的右腿以不自然的角度向後彎曲著,裸露在外的皮膚爬滿了蜿蜒的血痕。
女孩歪了歪頭,脖頸發出枯枝折斷般的脆響。
「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知道是我的?」
「剛住進來時,為了證實我的一個猜測,這間宿舍的兩個床位我都睡過。」
我飛快地答道。
「我發現每次我在靠門的那間床位躺下後,身上總像是壓著什麼冰涼的東西,並且第二天必會發生一些怪事,就像是某種警告。」
「那時還只是猜想,直到剛剛看到鏡子上寫的字和日記里的字跡完全不同後,我基本確認了在屋子裡的另一個存在就是你,秀秀。」
「是啊,不止是那張床,這裡的一切都有媽媽的氣息。所以我討厭別人靠近這裡。」秀秀眷戀地摸了摸床邊,聲音陡然轉冷,「我已經給過你很多次機會了,可你為什麼還是不聽話,非要賴在這裡呢?」
她的臉在我眼前急速放大,冰冷的手扼向我的喉嚨。
「因為我想要認識你啊。」我不顧頸間冰涼的溫度,而是伸手去夠桌上的塑料袋,「知道我的第一個猜測是什麼嗎?第一天,我留給自己的白煮蛋不見了。而你媽媽的日記里恰好提過,你愛吃蛋。」
「從發現蛋消失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這屋裡還有一個存在,並且大機率是你。」
「當然,」我把語氣放緩,「也可能是你媽媽。她那麼愛你,肯定想把有營養的東西都拿給你。」
「所以從那天起,我早飯里的蛋一個都沒動過,全想著留給你們。」我遺憾地嘆了口氣,「都吃了我那麼多蛋白質了,我以為我們早就已經是朋友了,今天還特地帶了大堂的餅乾給你。」
「結果你就這麼對我啊?」
那雙扼住我脖子的手輕輕顫抖著,不自覺地鬆了力道。
「為什麼?」秀秀的聲音帶著一種破碎的茫然,「為什麼想要認識我?」
「因為......想要和你交朋友?」
秀秀依然執拗地盯著我,像是沒有完全相信我的說辭。
在她的世界裡,從來都不會有人願意主動跟她交朋友。
我果斷把路明搬了出來。
「因為你媽媽幫過我的一個好朋友,替他保存了對他而言很重要的東西。」
「所以看到你這樣,我也想要幫幫你。」
在聽到媽媽兩個字時,秀秀的眸光閃爍了。
我看著她滿是傷痕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我將聲音放得更輕。
「可以跟我講講你的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