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沒有監控,我手裡根本沒有證據。
但現在有了。
當眾暴打未成年人,我就不信,警察還能讓你把我帶走。
10
「嘭!」
是棍子和肉體接觸的聲音。
可我卻一點也不痛。
我睜開眼,只見外公擋在我的面前,用後背硬扛了這一擊。
他明明疼得臉都扭曲了,卻還在笑著對我說:「果然隨了ţű̂ₙ你媽,連打不過就跑都不會……」
我簡直瘋了。
一把抱住外公,掏出手機迅速撥打 120。
「外公要是有什麼意外,我要你的狗命!」
我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爸爸。
他似乎也蒙了,眼睛裡充斥著不敢置信。
我手下不停,又撥了 110。
「麗景花園外有人行兇……」
他的神志迅速回籠,迅速丟掉棍子,屁滾尿流地跑了。
外公在我懷裡嘆了口氣:「他要是有了案底,以後你考公可咋整?」
我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再說我為什麼就一定要考公!」
11
幸好長期酗酒,早就掏空了我爸的身體,一棍子下去只是個擦傷。
警察一看,輕微傷,問我們要不要立案。
外公和我異口同聲——
「不立。」
「要立。」
外婆一身太極服,手拿乾坤劍,推門而入,一錘定音。
「咱們不立,謝謝警察同志。」
警察叔叔看著被塞進手裡的橘子,摸了摸鼻子,留下了個人電話。
「要是後悔了,可以聯繫我。」
我揪緊了手,嘴唇幾次張合,卻始終開不了口。
外婆拖了張凳子在我身邊坐下,不緊不慢地說。
「小傻瓜,輕微傷最多關他幾天,出來了又是一條老狗。」
「到時候他再來,你怎麼辦?」
「咱們成年人不做沒意義的事情。」
「可是,不立案,就連關幾天都沒有了,他現在隨時可以再來找我們……」
「所以,當務之急不是去警察局,而是去新學校。」
「你外公給你聯繫了本地最好的私立,安保一流,封閉式管理。」
「你爸要是再來,我們不介意陪他玩兒報警連連看。」
「但你還有未來,你不能被垃圾給拖住腳步。」
我低下頭,眼淚一滴一滴地打濕雪白的床單。
他們靠了過來,把我緊緊摟在懷裡。
「傻孩子,在我們眼裡,你比那個人渣重要一百倍啊。」
我把臉埋在他們懷裡,痛哭失聲。真正愛你的人,會為了你挖空心思籌謀一個未來。
而不是死死地拖住你的腳步,死也要把你綁在一起。
12
當天下午,我就進了新學校。
不愧是頂級私立,校園優美如畫,安保叔叔的肱二頭肌也非常令人放心。
我回頭看向外公外婆互相攙扶著離去的背影,默默地捏緊了拳頭。
「要是打算溜出去找你的混帳老爸算帳,我勸你歇了這個心思。」
一個女聲從背後傳來。
我猛地回頭,卻見一個臉蛋和我媽有八成相似的阿姨,居高臨下地站在我的面前。
「你到這來,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讀書。」
「沒有考上大學之前,這個校門你都休想出去。」
「小姨?」
我算是知道,為什麼明明是寒假,外公外婆卻能一個下午就把我送進了新學校。
又為什麼一臉放心地聯袂而去。
敢情小姨是這裡的特級老師。
她利索地把我的行李丟進宿舍,掏出一套題來,敲了敲桌子:「做。」
「我看看江芝芝的女兒到底是個什麼水平。」
很顯然,不是能讓她滿意的水平。
她垮著批臉,翻著白眼,掏出一堆練習題。
「這些,在開學之前,全部做完。」
「另外,聽說你體能不太行,從今天開始每天十公里慢跑,跑完給我拍個照。」
我看著我人那麼高的習題冊,沉默了。
13
小姨似乎不喜歡我。
明明頂著一副溫婉和善的眉目,卻出口不超過三句就能把人懟死。
她從來不會和我說關於學習以外的一切「廢話」。
只要我試圖和她聊點別的,她的靈魂三問就會閃亮登場——
「題做完了嗎?」
「錯改了嗎?」
「步跑了嗎?」
只要我有一項的答案是沒有,ƭṻₖ她就會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嘲諷意味十足的微笑。
「江芝芝的女兒,不過如此。」
外公外婆來看我。
我除了關心他們,也小心翼翼地問了問小姨。
他們聞言,交換了個若有所思的眼神。
「別瞎想,她怎麼會不喜歡你呢。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瞭然。
她果然不喜歡我。
而這根源,外公外婆也心知肚明。
我沒有再țú²問。
令人意外的是我爸。
他得知我轉了學,竟然沒有去外公外婆家大吵大鬧。
「聽說第二天就買了車票,回了 Z 城。」
我將信將疑,卻不得不信。
因為信息是張警官提供的,就是那個留了電話的警察叔叔。
他和小姨是老同學,專程來了學校好幾趟,當著我的面指天為誓一定加強對我爸的監控。如此,我終於放下擔心,開始好好地衝刺高考。
此時,距離考試還有不到 100 天。
14
我本來以為,以我在 Z 市一高年級前十的成績,就算換了學校名次也不至於掉得太離譜。
但月考成績一出,我竟然排在三百多名。
而這,竟然還是寒假惡補過後的成果。
「就這點分,你還想考 A 大?」
小姨拿著排名表,臉上的表情垮得不能更垮。
「早就告訴過你媽,C 城三線城市,教育、醫療資源都相對落後。偏偏她長了個戀愛腦,為了你爸非要去。現在看看你……」
「小姨。」
我打斷她。
「是我不行,和我媽無關。」
她一愣,和我視線相接,冷笑著說了三聲「好」。
扭頭走了。
我其實知道她是為我好。
哪怕她可能並不喜歡我,但也在外公外婆的要求下,或者看在那絲血緣上,一直在為我打算。
可是,媽媽是我身上唯一的逆鱗。
她溫柔、慈愛、有耐心,包容理解我的一切古怪。
她本該健康長壽,卻被人所害。
小姨可以打我、罵我,但不能說我的媽媽。
她已經長眠於地下,不該再被人說三道四。
15
小姨從那天起,沒再理我。
我沒有和外公外婆說我們之間的齟齬,只把睡眠時間再一次壓縮。
我想考 A 大,我想向小姨證明:我能行。
成績不夠,那就努力學。
努力還不夠,那就拚命。
班主任劉老師,給了我很多建議。
我按照建議,一點一點地彌補自己和同學的差距。
得益於前期跑步積累下的良好身體,高強度的學習下,很多同學免疫力下降,被各種病毒擊中。
只有我,屹立不倒,被戲稱為「高三一班定海神針」,簡稱「針哥」。
終於,二模,我爬到了全年級一百名。
三模,我擠進了前五十。
而這所學校的前五十,幾乎已經能鎖定 A 大。
拿到成績那天,哪怕是我,也忍不住飆了點淚水。
我跑到班主任辦公室門外,正好撞見小姨走出來。
「小姨,我考了……」
我話還沒說完,她卻繞過我施施而去,只留給了我一個背影。
劉老師趕緊招呼我:「快來,我正要和你說你這次的問題……」
我捏緊拳頭,扭頭微笑:「好。」
16
就在我幾乎把自己熬成人干時,高考終於來了。
考試都是交叉考場,不能在自己校內考。
考前一天,大家都複習不進去,紛紛相約踩點。
「針哥,你去嗎?」
我猶豫了一下,又想到也就這幾個小時,那刀再磨也就那樣。
於是點了點頭。
我沒有想到,只是這一個小小的點頭,差點葬送了我的整個高考。
考試場地在七中,地鐵直達。
學校已經拉了紅線,不讓人進。
大家站在門口,對著地圖研究自己在哪棟哪層。
我掃了一眼地圖,手機突然收到小姨的消息:「你人呢?」
我正要回答,就被人用濕巾捂嘴拖進了附近的草坪。
乙醚的氣息撲鼻而來,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我看到了我爸陰沉、詭譎的臉。
17
再次睜開眼,我被五花大綁在一條凳子上。
爸爸笑得十分開心,端著水遞到我面前:「喝點?」
已經到了如此地步,我反而無所畏懼。
我喝了一大口水,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
這似乎是個爛尾樓,四面透風,連外立面都沒有。
樓外一片漆黑,點點星光照亮了我們彼此的神情。
我試圖和他講道理:「你這是綁架。現在放了我,我不會告你。否則,被警察找過來,你就等著鐵窗淚過完下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