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每天,我那破舊的紅盆都會刷新一桶熱水。
我不和舍友一起吃飯聚餐,也鮮少有時間和她們交流。
但我的心裡卻洋溢著一股暖流。
每天兩點一線奔波於學校和燒烤店之間。
短短十幾天,我本就瘦弱的身子又瘦了一大圈。
舍友沒說什麼,但我的桌子上總會莫名其妙出現一些餅乾零食。
我問她們,她們只輕飄飄地說一句:
「一點零食罷了,大家都有。」
我知道她們是為了讓我心裡沒負擔,才會在每張桌子上都放一份。
明明她們平時最愛吃的是薯片和辣條,可給我的全都是一些可以果腹的餅乾麵包。
發工資那天,拿著那三張紅彤彤的百元大鈔,我心裡感到無比踏實。
我奢侈了一把,打包了 50 元的燒烤回宿舍。摳門的老闆也善心大發,給我打了 8 折,我才花了 40 塊。。
雖然東西不多,但這也是我的一點心意。
舍友們拉著要給我轉帳,我全都退了回去。
他們拗不過我,便去便利店買了一些啤酒,還有飲料還有零食。
這是我第 1 次喝啤酒,雖然跟想像的味道不一樣。
有些難喝,但是心裡莫名地暢快。
就著啤酒吃著燒烤,我們鬧騰到大半夜才睡覺。
還好第 2 天是星期,不用上課。
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剛起床,輔導員就找上了門。
4
「李嬌嬌你怎麼不接你媽媽電話?她都快急瘋了。」
打開手機才看到,有幾十個未接來電,全是媽媽打的。
「你媽現在在我辦公室,你快去跟他說清楚吧。」
輔導員走得極快,步伐都透露著急切。
我連忙跟了上去,心裡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還沒走到辦公室,就聽見了熟悉的哭鬧聲。
「哎喲喂,天殺的!」
「女兒翅膀硬了,心就被野男人勾走了,兼職賺了點錢全給男人花了哇啊啊……」
「外面的男的圖他什麼,不就圖他的身子和錢。真是個不要臉的騷貨!有錢不知道孝敬母親,只知道跟別人瞎搞!」
我呆愣在原地。
直到室友搖晃我的手臂,我才回過神。
「嬌嬌。」
我僵硬地看著她們,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好。
挪動著僵硬的雙腳,我踉蹌著走到了媽媽面前。
看到我,她綠豆般的小眼閃過一絲恨毒。
「你真是翅膀硬了,竟然敢騙我。」
「還敢偷偷做兼職,供野男人!你就這麼賤嗎?沒有男人不行啊!」
媽媽的話像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撒了出來,全然不給我解釋的機會。
我麻木地聽著她一通顛倒黑白。
直到她說得嘴唇都乾了,周圍人的臉色也愈發異常,她才停止了對我的咒罵。
「說夠了嗎?我自己都養不活,哪有錢養野男人?」
聽見我的話,媽媽臉上又燃起了怒火,對我進行新一輪的攻擊:
「你發什麼脾氣,難道我說錯了嗎?」
「你做兼職賺的那三瓜兩棗,不就是為了養野男人。我是缺你吃還是缺你穿,需要你出去兼職?你不是為了養野男人是為了什麼?」
我冷笑一聲,「呵呵,好一個不缺我吃,不缺我穿。你告訴我 200 塊錢夠幹什麼?是跟你做一次美甲,還是染一次頭髮。」
周圍人臉上閃過一絲震驚,鄙夷的目光轉向了媽媽。
媽媽被看得渾身發毛,臉色五彩紛呈,下意識地把新做的美甲藏了起來:
「你這死孩子,在胡咧咧什麼?我一個人把你姐弟倆拉扯大,有多不容易你不知道嗎?」
「是,我是沒本事,只能給你一個月 200 塊錢。可當年我也是這麼過來的呀,我才 20 塊錢,也能讀完大學,為什麼你是我的 10 倍就不可以呢?誰不是這樣吃苦過來的?」
我麻木地聽著媽媽賣慘。
這樣的話,我聽了沒有成千遍也有上百遍了。
「我看你就是被野男人搞得心野了,連媽媽都敢忤逆。」
我再次認真地跟他解釋:
「媽,我真的沒有找什麼野男人,我兼職只是為了賺生活費。」
媽媽嗤笑一聲,眼中竟是譏諷:
「你還裝什麼,這不就是你和那個野男人的聊天記錄,你還想騙我嗎?」
他說著甩出好幾張 A4 紙,上面列印著我和舍友的聊天記錄。
「媽你誤會了,這是我舍友,不信你問我輔導員。」
輔導員看到聊天記錄上的名字後,點了點頭。
即使有了輔導員作證,媽媽卻還是不相信。
「什麼舍友?你的舍友不是女孩子嗎?怎麼會起王家耀這種名字?」
「這一看就是個男的,肯定是你們串通好了!」
王家耀見狀,連忙掏出她的手機,拿出身份證的圖片給媽媽看。
媽媽這才消停了下來。
「對不起呀,好孩子,是阿姨誤會你了。」
「阿姨,您不用跟我們道歉。您真應該道歉的是嬌嬌。她是您的女兒,您應該相信他。」
媽媽冷笑著看著我。
「跟她道什麼歉,我誤會她了嗎?要不是他高中的時候,跟別人亂搞,我會誤會她嗎?誰讓他有先例啊。」
她邊說邊掏出幾張紙,高舉在頭上。
看清楚那幾張紙上的字,我渾身血液瞬間凝固住了。
5
那是我高中時候寫的保證書。
「我李嬌嬌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出去找野男人亂搞,若是再得髒病,我將罪有應得,落入萬劫不復之地……」
媽媽一字一句地念了起來。
我捂著耳朵,試圖阻隔住她那刺耳的聲音,可她的話還是一字不落地傳入我的耳中。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別說了,你別說了……」
崩潰之中,手上傳來一陣溫熱,耳中那駭人的音量減弱了一些。
我睜開眼,便見舍友用手捂住了我的耳朵。
另外兩個舍友奪過了媽媽手中的紙,架著媽媽進了輔導員的辦公室。
「幹嘛呢!」
「我還沒念完呢!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沒禮貌!放開我,快放開我……」
耳邊漸漸平靜了下來,我的情緒也恢復了平靜。
另外兩個舍友也走了出來。
「謝謝你們,我媽說的不是真的,你們相信我我可以我可以解釋……」
他們打斷了我,拍了拍我的背:
「好了,別說了,我們相信你。」
壓抑在心底的委屈涌了上來,我再也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來。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終於停止了抽泣。
我媽說的話被學校的同學發到了網上。
一些人還把我媽列印的那些保證書拍了下來。
我被營銷號斷章取義,寫成了在大學裡做兼職養野男人、因為亂搞得了髒病的壞學生。
一時間我在網上出了名。
在我在網上澄清解釋後。
媽媽發了這樣一條帖子:
「親愛的孩子,人都會有犯錯的時候。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只要你回頭,媽媽永遠都是你的港灣。」
有了親媽的實錘,我的解釋瞬間成了無力的狡辯。
我和媽媽之間最後的一根弦好像嘎嘣一下斷了。
我花了十幾年的時間,才接受了媽媽並不愛我的這個事實。
我以為自己已經不在意了,但是看到媽媽背刺我的那一刻,我還是有些心痛。
不過片刻時間,我就做好了決定。
我接受了向我邀約的營銷號採訪。
兩天後,我的採訪視頻衝上了「熱搜」。
關於我性病的真相也隨之大白。
其實我高中時候,偷偷去醫院檢查過。
我根本沒得什麼性病,只不過是普通的陰道感染。
那份病歷早就被媽媽撕爛了。
她以為我沒有證據,可她不知道,帶我去醫院的那個好心人把病歷拍了下來,還一直保存著。
在我被營銷號造謠的當晚,她就把照片發給了我。
6
高中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生理期,我的私處都會很不舒服。
私處的瘙癢讓我坐立難安。
我告訴媽媽,想讓她帶我去看醫生。
她卻生氣地打了我一巴掌,質問我是不是出去亂搞,得了髒病。
在我的再三懇求下,她還是抓著我去學校,鬧著要找出那個野男人。
我根本沒有跟別人亂搞,她自然找不出什麼野男人。
這件事情不了了之。
原本討厭我的同學愈發嫌惡我,我被貼上亂搞得了髒病的標籤。
雖然我被造了謠,但是得益於這個謠言,原本欺負我的同學怕被染上髒病,不敢再靠近我。
我的高中恢復了平靜,我才有精力全身心投入到學習之中,考上了我理想中的大學。
我不敢再提出讓媽媽帶我看病的事,但是我身體不適越發明顯。
為了不耽誤學習,我悄悄來到校醫室,找到了那個溫柔的校醫姐姐。
如我所料,校醫姐姐並不相信學校傳的謠言,她很耐心地詢問我,想要替我解決問題。
在看到我口袋裡露出的那一角衛生巾時,她眼睛閃過一抹亮光。
當我把那張連封邊都沒有的衛生巾掏出來時,她白皙的臉立即紅得像煮熟的大蝦。
「你平時就用這個衛生巾?是你媽媽給你買的嗎?」
我有些迷茫地點了點頭,打開了書包。
裡面還有好幾張同樣的衛生巾。
她沉默了許久,從抽屜里拿出了幾包衛生巾,塞給了我。
有日用的,夜用的。
這個牌子,我在超市裡見過,要十幾塊一包。
她告訴我,那些衛生巾是三無產品,用的大多都是回收的黑心棉,我應該是對那些衛生巾過敏,才會私處瘙癢,不是得了什麼髒病。
她帶著我去了醫院看病,結果也跟她說的一樣,是衛生巾過敏導致的陰道炎。
我高興地拿著病歷去給媽媽看,想要證明自己沒有亂搞。
她卻沉著臉把病歷撕碎,扔進了垃圾桶。
「別人都是這麼用的,就你嬌氣會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