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總,你把一千萬美元轉帳到這個海外帳戶上,就可以回房休息了。」
王華斌摔在地上,驚恐地看著頭頂的女鬼:
「這不是魔術?這是真的!這是真的?
「鬼啊——鬼啊——」
他撐著手站起身,連滾帶爬地朝外跑,剛跑幾步,那個女鬼忽然追上去,伸手把他扯成了兩半。
鮮血飛濺,女鬼把一半身體丟向大樹,樹上的頭顱爭先恐後,搶食那具屍體。
女鬼「咯咯」笑起來,把另一半身體丟到觀眾席上。
尖叫聲幾乎掀破屋頂,所有人神色驚恐,朝外逃竄,可宴會廳外圍,似乎有一層無形的屏障,大家都只能在原地轉圈,怎麼都出不去。
山田得意地大笑:
「百鬼夜行——這種場景,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看到的。
「怎麼樣,Miss.Q,這份禮物棒不棒?
「現在,請你把——」
山田話還沒說完,我已經大步走上前去,抬手給了他兩個大逼斗:
「百鬼你媽!華夏境內,異族禁行!」
9
我都快氣死了,一開始以為他是個落魄的要靠鬼怪變戲法才能討生活的陰陽師,沒想到啊,這小個子野心這麼大,要勒索全船的人。
隨便一個就一千萬美元,我上次在英國累死累活,也才賺了十萬啊,氣人!
想到這,繼續給他兩巴掌:
「勒索我!三十億,你看我有三十億嗎!」
幾巴掌下去,山田人都傻了:
「巴嘎!」
山田氣得跳起來:
「華夏境內?這裡是公海!前面都過馬六甲海峽了!
「二口女,給她一點教訓!
「左手沒用,留著右手輸帳號就夠了。」
山田說完,我才意識到,剛才那個長發女鬼,就是百鬼戰鬥力排名靠前的二口女。
二口女表面是一個正常的年輕女人形象,脖子上卻長著一張巨大的嘴巴,平時被長發蓋著看不出來,攻擊人時,長發像觸手一樣,會捲住活物,直接塞到嘴裡。
二口女飛到我頭頂,我直接跳起來,手裡夾著符紙,又給她兩個大嘴巴子。
符紙燃燒,二口女的頭髮也跟著燒起來。
台下的觀眾都不跑了:
「你們看,Miss.Q 兩巴掌把她打得燒起來了!」
「我剛才聽見會長喊她喬大師,所以她是什麼大師嗎?」
「不是,我聽人說有大功德的人,鬼怪不敢近身。」
「嗚嗚,她一定做了很多很多好事,太偉大了,喬大師加油!」
二口女沒那麼好對付,頭髮迅速朝地上一抽,火就滅了,她明顯被激怒了,尖叫著撲向我。
我一手扣著五帝銅錢,朝她臉上甩出幾枚,然後助跑幾步,跳下舞台。
這小鬼子,居然偷偷在宴會廳布下了陰魂陣,把所有人都困住了,養在裡面的鬼怪,煞氣也會成倍增長。
我要趁現在把陣法破了,讓大家都離開這,才能放開手腳對付他。
10
我轉頭看了眼舞台上方濃濃的煞氣,掐指一算,從包里掏出桃木劍,一劍砍在西北方一顆巨大的綠植上。
綠植里流出鮮紅的血液,舞台上的霧氣明顯淡了。
「花花,你帶他們先走,我留在這對付他。」
「好!」
花羽靈振臂一揮:
「大家跟我走,從這齣去,到船上找地方躲起來。」
「我不走!」
剛才罵我最厲害的那個女生麗莎忽然衝過來,一個滑跪抱住我的大腿:
「喬大師,我知道你為了救我們,想犧牲自己!
「我們不值得的,嗚嗚,你怎麼那麼偉大啊——
「我剛才還那樣誤解你,我真該死啊!」
我還沒說話,頭頂忽然一團黑影飄過,二口女又撲了上來,我就地一個打滾,沒想到麗莎牢牢抱著我的腿,這一滾,兩個人一齊倒在地上。
二口女壓在麗莎身上,麗莎去推她的後背,剛一伸手,就看見她的後腦勺頭髮朝兩邊掀開,露出一張布滿整個脖子的血盆大口。
麗莎瘋狂尖叫起來。
我把手裡的桃木劍一伸,卡進二口女的嘴裡,然後一腳踹飛了麗莎:
「別在這礙手礙腳,滾!」
「嗚嗚嗚——」
麗莎哭哭啼啼地站起來,花羽靈不耐煩地瞪著她:
「還不快走?等會我可沒工夫管你。」
麗莎戀戀不捨地回頭朝我看了一眼:
「嗚嗚——她好兇——
「我好愛啊——」
11
看著花羽靈把人帶走,山田快氣瘋了:
「巴嘎!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女人!
「給我把她撕成碎片!等等,錢還沒轉,先留一條命!」
山田擺擺手,其他幾個鬼怪也朝我沖了過來,這些東西不講武德,搞圍毆。
二口女正面攻擊,發鬼在旁邊鬼叫,長發下面幾十張不同表情的臉,晃得我頭暈。
我打得上了火氣,一手桃木劍,一手七星劍,左右開弓,把發鬼的臉砍了個精光。
日本的百鬼,其實大部分戰鬥力都只相當於國內的惡鬼,少數幾個厲害的,像人面樹和發鬼這樣的,夠得上厲鬼級別,但也不是特別難對付。
打了一會,二口女的身形就飄忽起來,顏色變淡,煞氣淡了許多。
「人面樹!嘰里咕嚕嘰里咕嚕——」
山田見勢不妙,念了一大串咒語,舞台上的人面樹立刻分出無數枝丫藤蔓卷向我。
「來得好!」
我一個後空翻避開藤蔓,把雷擊木令牌扣在掌心。
人面樹其實並不是鬼,它是一種比較罕見的精怪。《崆峒經》記載,人之假造為妖,物之性靈為精,人魂不散為鬼。天地乖氣,忽有非常為怪,神靈不正為邪,人心癲迷為魔。
人面樹的本體,是一棵成了精的樟樹,有個年輕女人在樹上上吊,陰魂凝聚,竟在樹上幻化出一個頭顱。
她的煞氣影響了這棵樟樹,引來更多的人上吊,這棵樹就成了人面樹,它其實有點類似精和鬼的混血。不過再怎麼混,既然本體是樹,火克木,雷火就是它天然的剋星。
「五雷號令——」
一道拇指粗細的雷光閃過,人面樹的藤蔓燃燒起來,火勢蔓延極快,迅速從藤蔓這頭躥到樹上。
樹上的頭顱,一齊發出恐怖的慘叫聲。
「巴嘎!」
見人面樹快被我燒死,山田快氣瘋了:
「不要留她的性命了,弄死她,弄死她!」
山田搖起鈴鐺,頭頂那些鬼怪都瘋狂地朝我湧來。
這是一些不入流的孤魂野鬼,百鬼里排名最末尾的死靈,單個其實很好對付,但架不住數量多,黑壓壓地一擁而上,也很麻煩。
不過幸好,我還有幾枚火神符,火神符價格不貴,威力也不大,卻很適合對付這種群聚的野鬼:
「弟子拜請臨觀神,萬物敬火神,周遭妖鬼化灰塵!」
我一手夾著符咒,隨手一抖,符咒燃燒起來,火光越來越大,我把符紙丟到空中,那些死靈形成的黑雲瞬間被燒了個大半,剩下的也四散逃竄。
12
「巴嘎!」
山田尖叫一聲,咬了咬牙,又打開另一個瓦罐。
罐子一開,卻什麼都沒有出現。
我嗤笑一聲:
「還百鬼夜行,除了那群死靈,你就沒什麼大傢伙了?」
山田急得跺腳,嘰里咕嚕朝瓦罐里說了一連串話,可是那罐子依舊沒動靜。
就在這時,二口女從背後偷襲,被我轉身狠狠一劍砍中脖子,她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整個身形消散在空氣里。
山田更急了,他從桌下取出一個香爐,插上三枝鮮紅的香點燃,煙霧裊裊散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瀰漫了整個船艙。
那瓦罐里忽然又飄出一大群骷髏頭,看那些鬼魂的煞氣,明顯比剛才的死靈強了許多。
所有的鬼都不由自主地朝那幾炷香撲了過去。百鬼搶食,一個個臉上都露出迷醉的表情。
我抽了抽鼻子,大吃一驚:
「你瘋了,這是血檀?」
香聞達十方無極世界,靈通三界,上可供神明,下可祭鬼魂。
有道行的鬼,都愛吃香灰,譬如引魂香,用沉香、檀香、松香、乳香、丁香、木香、藿香所制,小小的一枝便要好幾千塊錢,對遊魂是大補之物。
可有另一種香,卻是邪修專用,那就是血檀。
在檀香里加入百子血,所謂的百子血,便是用一百個滿月的嬰孩所煉製。陰魂吃了這香,煞氣大漲,陷入癲狂之狀,會把看見的所有活人撕成碎片。
這些百鬼,受陰陽師驅使,和尋常的鬼怪不同,是有一點靈智的。可現在山田讓他們吃了血檀,一個個就不受控制,橫衝直撞,飄向遊輪的各個角落。
這一下,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13
山田兩手張開,癲狂地大笑:
「百鬼夜行,沒有人能活著離開這裡,哈哈哈,哈哈哈——」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你神經病啊,你不是要錢嗎,把人都搞死了,你勒索誰?」
山田沒回話,他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人面樹伸出無數藤蔓,將他纏繞包裹成一個球。
很快,藤蔓散去,人面樹居然長出了四肢,軀幹上,是山田那張猙獰的臉。
「什麼鬼啊?」
我一臉地鐵老爺爺的表情,山田這個瘋子,他把自己和人面樹融合了?
「黑夜入侵,百鬼夜行,月下枯骨,鮮血如瀑——」
山田一邊哼著一首曲調怪異的歌,一邊擺動四肢,仿佛在跳舞。
陽台上的玻璃門大開,一陣潮濕的海風吹過,人面樹上的頭顱都跟著左右晃動,仿佛枝頭上飽滿的果實,搖搖欲墜。
山田伸出手,摘下一個頭顱,塞進嘴裡,大口大口地咀嚼起來,眼睛卻死死盯著我。
我看得一陣雞皮疙瘩,抬手一揚:
「五雷號令!」
一道雷光閃過,我只感覺眼前黑影一閃,定睛一看,宴會廳里已經沒有了山田的身影。
宴會廳在遊輪的頂層,隔著一道玻璃門,外面是寬闊的甲板,甲板上還有一個數十米長的巨大泳池。泳池旁邊原本亮著燈,現在不知道為什麼,黑漆漆的一片。
我一手扣著雷擊木令牌,一邊往前走,一邊四處張望,尋找人面樹的身影。
剛走了幾步,忽然感覺水面上一道白影飄過,轉頭一看,卻什麼都沒有:
「龜孫子,你是不是躲泳池裡了?」
我捏緊令牌,山田腦子不行啊,水是導電的,還躲泳池裡,等著被雷劈嗎。
就在我盯著泳池看的時候,那道詭異的歌聲忽然在身後響起。我忙轉過身,只見山田站在甲板旁的欄杆上,僵硬地跳舞。
人面樹上的所有頭顱,都一齊仰頭看著月亮。
我正要往前,背後忽然伸出一隻手,扯住我的褲腿,把我拖進了泳池。
14
猝不及防之下,我雙手本能地在空中揮舞,手裡的令牌和劍跌落在地。
刺骨的寒意順著毛細孔往身體里鑽,我雙手亂揮,腳底踩水,想要把身體浮出水面,可手剛伸出水面,就摸到了一層東西。
水面上居然有一層玻璃!
我一驚之下,氧氣耗得更快,肺里憋得快爆炸。
我在水底睜開眼睛,朝四周看,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只在西北角的方向,傳來隱隱約約的嬰兒啼哭聲。
嬰兒哭聲?
這應該是一隻川赤子。
傳說川赤子是生長在山川河流旁的妖怪,會發出嬰兒的哭聲吸引路人,路人跟著哭聲尋找,會掉進川赤子挖的無底沼澤。
它會在沼澤上蓋上一層蓋子,誰都無法逃脫。
想到這,我往下潛了一段,這個泳池是深水池,正常來說也就兩米的深度,可我潛了好一會,都沒有辦法觸到池底,這就是川赤子的無邊沼澤了。
知道它是個什麼東西,我心裡頓時沒那麼慌了。
川赤子又叫河嬰兒,本體很弱小,像一隻沒有龜殼的烏龜,圓眼尖嘴。它把人騙進水裡溺亡,等人死後,才會出來啃食。
我四肢亂揮一陣,假裝沒氣,身體慢慢放鬆,面朝下懸浮在水裡。
就在我憋得頭昏眼花,大腦因為缺氧,眼冒金星時,川赤子終於出現了。
它先是試探性地咬了一口我的手指,我憋著氣,一動不動。
川赤子大著膽子,又朝我手臂咬了一口,我迅速收緊手臂,把它緊緊勒在懷裡。一入手,就感覺不對,它沒有毛髮,皮肉緊緻光滑,略一掙扎,居然從我手裡滑走了。
川赤子生性膽小,這一逃走,短時間內再也不會出來了,我怕是要陰溝裡翻船,淹死在這泳池裡。
想到這,我發了狠,朝它剛剛滑走的方向狠狠砸了一拳。
這一拳砸中了它的腿,川赤子發出一聲尖銳的嬰兒啼哭聲,我循著聲音的方向,腿一蹬,身體滑出,又重新抱住了它。
可是川赤子實在太光滑了,它身體上還有一層淡淡的黏液,就像抓抹了豬油的香皂一般,根本握不住。
眼看著它掙扎了幾下,又要從我懷裡滑出去,我不管不顧地低下頭,猛地一口咬在它光滑的皮肉上。
「嘔——」
一股濃烈的腥臭味,像死了三個月的臭老鼠,我差點吐出來。
我強忍著噁心,嘴裡咬著它的腿,一隻手抓緊它,另一隻手握緊成拳,朝它身上掄去。
狠命砸了幾拳,嘴裡的腥臭味越來越重,終於,川赤子發出一聲極其尖厲的哭聲,我咬住的部位在嘴裡爆漿,它的皮肉炸開,噴了我滿嘴滿臉。
「嘔——嘔——」
我浮到水面,大口大口喘氣,一吸氣,就聞到一股劇烈的臭味,簡直生不如死。
我實在沒忍住,在泳池裡吐了出來,嘔吐物就漂浮在我身邊,更噁心了。
15
折騰了好一會,我才把自己清理乾淨,喘著粗氣爬到岸上。
人面樹的身影早就消失了。
我撿起裝備,跑回船艙里找花羽靈,百鬼夜行,都會奔著人多的地方去,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擋得住。
我一路狂奔,走廊盡頭,遠遠地傳來哭喊尖叫聲,遊輪的頂層,一半面積是甲板和泳池,玩樂設施,剩下的一半,是一個很大的賭場和兩個帶舞台的宴會廳。
我衝進賭場的時候,倒吸一口冷氣。
滿地鮮血飛濺,屍橫遍野,花羽靈倒在地上,脖子上被利器割了一個大口子,她雙眼大睜,正艱難地喘氣。
「花花——」
我踉蹌著跑過去,蹲下來抱住花羽靈。
「喬墨雨——我——」
花羽靈死死掐著我的胳膊,嘴裡不停地湧出血沫。
她嘴唇嚅動,想說些什麼,我低下頭,把耳朵湊過去聽。
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花羽靈的指甲越來越長,她慢慢地揚起手,狠狠刺向我的後背。
可很快,她的手就僵住了,因為我把桃木劍插進了她的脖子。
「花花有金蟬蠱,可沒那麼容易死。」
我把劍從她脖子上拔出來,很快,躺在地上的屍體成了截枯樹枝。
周圍的場景也跟著變幻,我定睛一看,才發現自己還站在甲板上。
人面樹本身就會幻術,跟山田融合以後,更是威力大漲,我有些著急,從包里取出一瓶陰陽水,抹在眼皮上。
陰陽水能破邪祟,我可不能再中幻術,在路上耽擱時間。
我加快腳步,朝賭場的方向飛奔,幸好,這一路上沒再出什麼意外。
我衝進賭場,一腳踹開大門。
16
映入眼帘的,是華麗的歐式地毯。
只是現在地毯上,鋪了厚厚一層海鳥的屍體,到處都是飛濺的鮮血,最中間的空地上,所有人緊緊圍成一個圈,滿臉絕望地看著前方。
花羽靈擋在他們面前,她披頭散髮,眼睛和耳朵里都流出金色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