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雛菊完整後續

把我從垃圾桶撿回來養大的姐姐死了。

她的死訊被媒體當眾報道時，整個人赤身躺在酒店的大床上，身上只蓋了一層遮羞布。

一夜之間，國內知名的影后謝寧聲名狼藉，辛苦闖蕩十年得來的榮譽被全盤否定。

得知這個消息後，我沒掉一滴眼淚。

而是擱置了研究生錄取通知書，借著她的勢，也進入了娛樂圈。

01

把我從垃圾桶撿回來養大的姐姐死了。

她的經紀人告訴我這個消息時，我拿著研究生錄取通知書呆呆地愣在原地。

回憶起一周前姐姐的承諾，她說拿到通知書後一定抽出時間帶我吃一頓大餐。

可定下約定的人沒有履約。

我合上電話，卻沒有掉一滴眼淚。

一個星期後，我約了姐姐的經紀人出來見面。

「我想進娛樂圈。」

李姐肉眼可見憔悴了很多。

她做了姐姐十年的經紀人，姐姐是她一手捧紅的。

李姐也因此成了公司的一把手，帶紅了不少新人。

兩人既是工作夥伴，也是知己。

姐姐出事時，她在外地出差，連消息都是圈內人通知她的。

「阿寧不會同意的。」

李姐不由分說地拒絕我。

她清楚地知道姐姐有多疼我這個妹妹。

02

姐姐一直都說我是她見過最漂亮的女孩。

娛樂圈漂亮的女星有很多，卻都不及我。

十八歲成年時，我央求姐姐讓我進娛樂圈。

「姐ṱųₗ姐，我也想賺錢，讀大學要好多錢，我不能總是花姐姐的。」

那是姐姐第一次對我冷臉，我從沒有在她臉上見過那樣的神情。

「溫溫，你記住，不管你做什麼工作，姐姐都會支持你。」

「唯獨娛樂圈，你絕對不能碰。」

......

九歲時我被十五歲的姐姐從垃圾桶旁帶回了家。

即使是最窮最苦的時候，她也沒有放棄讓我讀書的想法。

姐姐讀完高中就輟學了。

她一天打幾份工，還要供我上學。

因為只讀了高中，學歷低成為了她身上撕不掉的標籤。

「姐姐可以不讀書，但溫溫必須要念書，而且要連帶著姐姐的那份一起念。」

那時的我想說，我不要念書，我只要和姐姐在一起，只要能分擔姐姐的辛苦就好。

可她看向我的眼神是那麼堅定。

因為姐姐，我很努力很努力，每個學期都拿第一名。

她說等我讀完研究生之後她就退圈，找一個寧靜的小城，開一家小店，過平淡的生活。

那時姐姐臉上的神情是那麼嚮往，現在回想起來卻像夢一般。

我還沒來得及讓姐姐看看我的錄取通知書……

03

姐姐是被人害死的。

死的時候身上只有一件遮羞布，在酒店的大床上，赤身裸體。

媒體一擁而入，生前最愛體面的姐姐以最慘烈的方式離去。

她身上髒污，沒有一個人願意替她收拾。

我趕過去的時候，姐姐已經被醫院來的人拉走。

醫生匆匆留下一句「情緒激動猝死」便離去了。

熙熙攘攘的一群人，無不在對著遠去的救護車謾罵。

「真沒想到，謝寧私底下竟然玩得這麼花。」

「聽酒店的服務生說那天晚上少說進去了三個男人，怪不得情緒激動猝死呢，真噁心！」

「這種人就應該下地獄，欺騙我們網友的感情，她那些獎項該不會也是靠睡男人得來的吧？」

......

我渾渾噩噩地站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著那輛遠去的車子。

似乎還能看到裡面蓋著白布的，我此生唯一的親人……

一直到人群散去，我的雙腿僵直在原地，動彈不得。

返回的路上，我聽到兩個女生躲在角落裡哭得歇斯底里。

「我不相信阿寧是這樣的人，是不是陸之語害的？」

「前段時間謝寧剛拿了影后獎，當時現場直播，陸之語的眼神就不對勁，現在謝寧出事的酒店又是陸氏的。」

「阿寧出道以後，陸之語一直和她不對付，往阿寧身上潑髒水。」

「陸家家大業大，陸之語又和首富霍家之子有婚約，她暗地裡不知道做了多少骯髒的事被瞞下來。」

......

我花了大筆價錢查清了那晚進入姐姐房裡的男人。

他們的私人帳戶都有一筆大額進款，來自陸家。

04

姐姐是國內知名女星，被萬千網友稱為娛樂圈難得的一股清流。

陸之語和姐姐同期出道，自然處處被比較。

她本該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出道時就被冠上京圈小公主的稱號。

所有劇本、綜藝、代言都經過層層篩選才出現在她面前。

可姐姐是天生就該吃娛樂圈這碗飯的。

她長得漂亮，肯吃苦，明明是小小的角色都能被她演得入木三分。

慢慢地，姐姐的名聲越來越好。

網友總是拿她們出來對比。

「一個只會瞪死魚眼的花瓶和一個集美貌和演技於一身的實力派，是人都知道怎麼選。」

「陸之語除了家底還有什麼，能不能不要霸占著好資源卻占著茅坑不拉屎！」

「除了家底還有一個人人羨慕的未婚夫，人家長得又帥又多金，陸之語就是命好，有這個命還要什麼演技？」

我買通了陸之語的狗仔，要到地址後不眠不休地跟了她兩天兩夜。

她親昵地挽著一個男人的手臂。

「阿川，現在網友們都懷疑謝寧的死跟我有關，明明這幾天人家都跟你在一起。」

霍霆川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臂。

「不過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女明星也值得你煩這麼多天？網上那些言論我幫你處理，別擔心了。」

「你感冒還沒好，這幾天好好養病，免得叔叔阿姨擔心。」

在男人看不見的地方，陸之語勾起一抹笑，掩蓋住眼底的後怕。

那抹惡意清晰地落入我的眼中。

我沒有衝出去揭穿她醜惡的面孔，只是靜靜地走回和姐姐的家，把錄取通知書上了鎖。

......

一個月後，我成了李姐手底下的一名新人。

以一組絕美路人圖，借著「小謝寧」的身份，我正式出道。

她最終沒熬得過我。

我也最終沒做到對姐姐的承諾。

05

人們都說，出名很難，在娛樂圈被人看到更難，可對我來說卻不是這樣。

姐姐說過，我比娛樂圈的任何女星都要美，並不誇大。

一組圖片就足以讓我霸榜熱搜。

我占了姐姐生前的資源，臨時以「小謝寧」的身份替代姐姐成為一部古裝劇的客串演員。

花絮播出後，播放率暴漲，我一炮而紅，連帶著電視劇的熱度也節節攀升。

導演發來感謝信，為他當時的衝動感到無比慶幸。

再加上李姐的能力，不到一個月我就已經收到許多古裝美人的試鏡邀約。

「去試試這個吧，我與導演有些交情，角色也是討喜的，不用很高的演技也能吸一波粉。」

李姐遞了一本劇本給我，我卻選中了另一本。

只因女主角是陸之語。

李姐有些猶豫。

「這個角色對演技有要求，而且女主角陸之語向來和阿寧不對付，以『小謝寧』身份出道的你恐怕會被她刁難。」

我直直地看向李姐的眼睛。

「我的演技你在上部劇已經看到了，更何況，我本來就是因為她去的。」

李姐靜默，似是讀懂了我眼底的意思。

她不是沒有懷疑過陸之語。

可她沒有證據，更沒有能耐……

進組後，陸之語很快就注意到了我。

儘管我拍完戲就離開，行事低調。

可我的臉蛋和那與姐姐一般的氣質卻讓他很難不在意。

這天剛好輪到我和她對手戲。

陸之語看著這張臉，心底的忌憚越來越大，本來是借位的掌摑戲，卻變成了真打。

她故意出錯，扇了我一掌又一掌。

導演卻不敢得罪她，只能陪著她一遍一遍地拍。

我的右臉紅得嚇人，臉上的妝被蹭掉，露出透著血絲的皮膚。

陸之語扇累了，她甩手的空隙看見了霍霆川，頓時換上了一副面孔。

陸之語上前挽住他的手。

「阿川，你怎麼來了？」

霍霆川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剛剛你在幹什麼？」

陸之語神色閃過一瞬慌張，隨即委屈地扁嘴。

「在拍戲啊，可她老是出錯，扇得我手都疼了。」

「阿川，你知道我愛彈鋼琴，平時最寶貝我的手了，怎麼捨得傷它……」

她舉起自己的手，語氣嬌憨。

「你看，都紅了！」

霍霆川的眼神看向我，我不經意間與他對視。

我眼眸通紅，白皙的臉頰帶著血絲，看向他的眼神里藏著說不出的委屈。

一時之間，注意著我的導演也愣住了，連忙把鏡頭對準我。

美人垂淚，楚楚可憐。

霍霆川收回目光，久久地嘆了一口氣，握住陸之語的手。

他語氣有幾分無奈，卻是寵溺。

「不許任性。」

陸之語卻高興不起來，她站在霍霆川的身邊，清楚地看到他看向我時的怔愣，忍不住暗暗咬牙。

06

兩人走後，導演說給我放假兩天。

他悄悄透露。

「是那位霍總的意思。」

霍霆川並不傻，他不是不知道陸之語的任性。

只是陸之語不僅是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妹妹，也是他的未婚妻。

他自然知道護著誰。

可他的偏愛，又能維持多久呢？

屬於我的戲份很少，養好臉後我把最後兩場戲趕完就殺青了。

我馬不停蹄地跑了下一個組。

李姐忍不住念叨：

「你們兩姐妹的性子真像，當初缺錢的時候，阿寧也是這樣，工作起來都不要命了。」

「我們現在勢頭很好，適當停下來休息一下也沒事。」

我搖了搖頭，「不能停，姐姐還在等我。」

我一刻也不能停。

我白天拍戲，晚上在被窩裡鑽研演技。

我把姐姐的書拿出來反覆觀看，上面寫滿了她密密麻麻的筆記。

她一步一個腳印，耗費心血，才獲得了滿牆的榮譽。

怎麼可以因為幾張未知真相的照片隨隨便便就被否定。

我的眼淚滴在冰冷的書頁上。

看著熟悉的字體，我把臉頰靠在書本上摩挲，努力尋找著姐姐的味道……

一個月後，我第一部客串的電視劇以連續劇的方式播出。

僅有我在的那幾集收視率暴漲，網友紛紛舔屏。

【天啊，怎麼會有這麼美的人？這是真人嗎？我敢說這是娛樂圈第一神顏！】

【我記得她，當初那組爆火的初戀圖的主人公，太好了，是有顏值又有實力的美女，我們有救了！】

【當初我就粉她了，沒想到溫溫的演技這麼好！】

【據說她當時以「小謝寧」的身份出道的，別又像謝寧一樣，表面清純實際上是個盪貨。】

【樓上閉嘴吧，別張嘴就噴糞，見不得人好就直說！】

......

毫無疑問，我又火了。

雖然是客串角色，我卻成為了這部劇的經典角色。

風頭甚至隱隱超過了主角。

07

拍戲拍了半年，我收到一個田園戀愛綜藝錄製邀約。

「這個導演很喜歡阿寧，你是我手底下的藝人，第一部綜藝交給他帶我很放心。」

「只是你最近的行程有點趕，去不去都由你決定。」

看著節目嘉賓名單上熟悉的名字，我毫不猶豫地點頭。

「去。」

李姐有些猶豫。

「聽內部消息說，這次綜藝霍家那位也會來，你小心點。」

......

這一期綜藝的錄製以直播的形式展開，邀請了娛樂圈大大小小的明星。

很不巧，我被分到和陸之語共用一個化妝間。

「別什麼十八線的小嘍囉都跟我待在一起。」

她帶著隨行的人姍姍來遲，一來就把我剛打開的化妝包拎起來丟在地上。

化妝品劈里啪啦散落一地，姐姐用過的化妝包被她踩在腳下。

我瞬間從座位上站起來，猛地一把推開她，把化妝包撿起來。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

「可你的咖位還不足以讓你一個人獨享一個化妝間啊。」

我深吸一口氣，輕飄飄地落下一句。

「你又不是謝寧。」

聽到謝寧的名字，陸之語的表情瞬間猙獰了。

「竟然有人敢在我面前提謝寧，你就不怕在這個娛樂圈混不下去嗎？」

「可事實就是，你處處不如她啊……」

處處不如姐姐的她，卻因為權勢，隨隨便便就毀了我唯一的姐姐。

我抱著化妝包離開，任由陸之語的歇斯底里。

這樣對我怒不可遏的她，在錄製過程中會給我使什麼絆子？

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08

直播錄製開始時，霍霆川果然作為陸之語的男伴參與到這個綜藝中。

即使是短短一期，已經足夠讓導演吹噓一輩子。

田園綜藝，大家首先要解決住宿問題，由抽籤決定。

很顯然，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地讓著陸之語。

節目組已經事先告訴她別墅區的簽是不一樣的。

可等大家都抽完之後，她卻把她的簽給了我。

「謝溫，我們來交換吧。」

她笑了笑，善解人意地說道。

「剛剛節目錄製前你說身體不太舒服，想住大房子，別墅區的環境要好一些。」

她湊近我的耳邊，故作小聲，可卻更加靠近我的麥。

「雖然我也來那個了，但是今天是最後一天，別墅還是給你吧。」

果然，彈幕刷得飛快。

【謝溫什麼身份啊，要陸大小姐這麼讓著她。】

【樓上，你怎麼那麼愛捧陸某人的臭腳，她會施捨給你幾元子啊？】

【陸之語這樣做確定不是故意讓謝溫難堪嗎？】

......

我退後幾步。

「不用了，水泥房也挺好的，我以前還住不起這樣的房子呢。」

陸之語嘴角的笑意斂了斂，語氣里似乎有些諷刺。

「也對，我記得你是孤兒吧。」

導演似是為了打圓場。

「溫溫雖然是孤兒，但成績很優秀，還考上了研究生呢。」

陸之語捂嘴。

「看來這個研究生也不怎麼樣啊，這不也還是進娛樂圈撈錢了嘛。」

我垂了垂眸，似是有些強顏歡笑。

「是考上了京大，但我想先賺錢把大學的助學貸款還了。」

場上的氣氛瞬間凝滯了。

陸之語也尷尬地站在原地，拳頭緊緊握住，指甲陷進了掌心裡。

京大，是全國頂尖高校，也是霍霆川的母校。

彈幕炸了。

【我靠，你跟我說這姐不僅有顏值有演技還有智商？上帝，你把我的窗也關得太緊了吧？】

【我作證，謝溫是我本科直系學姐，學校公認的校花，成績又好人又漂亮，關鍵是還很低調。】

【而且她本科也是京大的，聽說考上研究生後延遲入學了，人家太過優秀，學校也批准了。】

【嗚嗚嗚，這下我是真的粉了！】

【陸之語嘴要不要那麼臭，說話那麼難聽？】

......

09

每一組嘉賓開始各自找食物。

我的跟拍攝影師只有一個人，意識到他被人叫走後，我立刻發覺不對勁，故意往田梯上走。

我隱約記得那裡藏了好幾個攝像機。

果然，不到十分鐘，陸之語跟了過來。

她攔住我。

「謝溫，你是故意讓我難堪的吧？」

陸之語步步逼近，臉上是不加掩飾的厭惡。

她掐住我的臉，尖尖的指甲陷入我的皮肉，她恨不得把我這張臉毀了。

我疼得忍不住掙扎。

「你在說什麼？」

她猛地踹了我一腳，我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彎腰呻吟。

「你還真是長了一張賤人臉，我警告你，接下來的錄製你給我老實點，否則我就讓你這個『小謝寧』變成真正的謝寧！」

我死死地瞪她。

一想到剛剛的丟臉，陸之語氣急，又甩了我一巴掌。

我腳下泥土鬆軟，我借勢猛地摔下了梯田，在階梯上滾了一圈又一圈。

這邊的攝像機很快被人注意到，彈幕刷了滿屏。

【我的天啊，溫溫摔下去了，陸之語瘋了吧？】

【我說她們的跟拍怎麼不見了，雖然隔得遠，我不敢想謝溫有多疼，節目組這是幹什麼？縱容職場霸凌嗎？】

【我就說就陸之語這樣的人，私底下肯定囂張跋扈，看這樣子不知道欺凌了多少新人。】

【溫溫沒事吧，我服了節目組沒人了嗎？導演幹什麼吃的？！】

導演很快就注意到了不對勁，他立馬掐斷了直播。

「快去梯田那邊看看人怎麼樣了！」

最先趕來的人是來找陸之語的霍霆川，他站在梯田下面立馬就注意到了我。

他大步走過來把我抱起。

梯田雖然鬆軟，但我卻實實在在地從高處摔下來，渾身都疼。

我抓住霍霆川的衣服，身體止不住地在他懷裡顫抖。

霍霆川看著跑下來的陸之語，臉色難看。

「之語，你做得太過分了。」

10

陸之語瞪大了眼睛，她壓抑著滔天的憤怒，不可置信地道。

「阿川，你為了她罵我？」

她氣瘋了，衝上來想把我從霍霆川身上扯下來。

霍霆川一把推開她，呵斥道：

「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還有，你的教養呢？誰教你一口一個賤人？！」

陸之語眼眶瞬間紅了。

「阿川，你竟然為了賤人這麼說我？為什麼？就因為她長了一張狐媚子的臉嗎？！」

霍霆川看著眼前歇斯底里的女人，不住地擰眉。

「我把娛樂圈的資源捧到你面前，不是為了讓你目中無人，陸之語，你明不明白？」

陸之語的眼淚大滴落下，看向我的眼神是淬了毒的恨意，頭也不回地轉身跑了。

我被霍霆川開車送去了醫院。

「這次是之語的錯，醫藥費你不用擔心，我也會給你額外的補償。」

「她從小就被家裡人捧著長大，難免任性了些，一有不順心就發脾氣，你多見諒。」

我默默低下頭紅了眼眶，嗓音里透著哽咽。

「那誰來體諒我呢。」

曾經的姐姐會心疼，明明自己拍戲拍得一身傷，可我摔傷出了血，她一遍斥責我卻一邊掉眼淚。

可是，把我從九歲拉扯到二十多歲的姐姐沒了。

我唯一的，最愛的姐姐，永永遠遠都不會再跟我說話了。

「溫溫，你看你怎麼那麼不小心……」

我的眼淚一滴一滴地砸在白色的被褥上，暈開一大片水跡。

霍霆川輕嘆了口氣，抬手摸了摸我的發頂。

「導師讓我多多照顧你，你有什麼需要的話隨時可以聯繫我。」

他給我遞了一張他的私人名片。

我伸手接過。

「老師她，還好嗎？」

是的，我和霍霆川不僅在同一個學校，也是同一個導師。

她拗不過我非要進娛樂圈，聯繫了霍霆川照顧我。

這事，我早便知道。

11

在那之後不到一周，霍霆川攜陸之語雙雙出入慈善拍賣會的照片上了熱搜。

霍霆川高價拍下一條十克拉的粉鑽項鍊哄陸之語高興。

很顯然，那天陸之語推我下梯田的事隨隨便便就被霍霆川壓了下來。

我意料之中。

同樣是醜聞。

於陸之語而言，是皮毛之癢，可於姐姐而言，卻是喪命之痛。

孰輕孰重，不過是上位者一句話的事。

......

我從私家偵探那裡得到霍家私生子霍延鈞的消息，接連蹲了好幾個會所，終於攔到他。

霍家當然不止霍霆川一個孩子，還有一個五年前剛被接回霍家的私生子。

京城豪門都在傳兩人正爭奪霍氏繼承權。

「我有一筆交易想跟你談。」

霍延鈞翹著二郎腿，吊兒郎當地道。

「我可看不出你身上有什麼值得我浪費時間的地方。」

我丟出一份文件。

「據我所知，今年風頭正盛的風投公司是你的。」

「除此之外，你在私底下還有多份沒有公之於眾的產業。」

「霍延鈞先生，你遠沒有看起來的這樣人畜無害呢。」

霍延鈞並不是個只會吃喝玩樂的浪蕩公子哥，恰恰相反，他的能力不輸霍霆川。

以李姐混跡娛樂圈多年的人脈資源，查到這些事也廢了她不少功夫。

霍延鈞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他放下了二郎腿。

「鄙人霍延鈞，小姐怎麼稱呼？」

「謝溫。」

「不知謝小姐想和我做些什麼交易？」

「我要你幫我在娛樂圈立足。」

霍霆川會幫我，但前提是那不傷害陸之語的利益。

起碼在霍霆川對陸之語死心之前，我必須要找到另一個庇護。

「作為交換，我願意在接近霍霆川後替你做事。」

「相信讓霍霆川無法和陸家聯姻，對你來說是一件百利而無一害的事。」

......

12

和霍延鈞談完離開會所，急促的鈴聲響起來。

手機里彈出好幾條李姐的消息。

我接通電話。

「溫溫，出事了，你和霍霆川的照片上熱搜了。」

「你先別看微博，回家休息幾天，我嘗試聯繫霍總。」

掛斷電話後，我打開微博，首頁全是霍霆川送我去醫院時坐在車上的照片。

當時錄製綜藝的直播被掐斷，事情又被壓下這麼久，真相如何早已無人考究。

網際網路沒有記憶。

就算少部分人有印象，可無憑無據，誰又信？

#新晉小花謝溫勾引霍氏總裁！

#謝溫與霍霆川車上曖昧。

#謝溫勾引陸之語未婚夫。

#謝溫不要臉的小三！

微博已經炸了，我的後台卡頓了一會兒才加載出來。

「謝溫不愧是『小謝寧』，兩個人一樣不要臉！」

「虧我還以為謝溫顏值高智商高，沒想到道德敗壞的什麼人都有。」

「小三滾啊！怪不得之前陸之語推她，要我的話我恨不得她去死！」

「不要人云亦云好不好，事情不見得是這樣。」

「謝溫看著長得漂亮卻做出這種骯髒事，這張臉該不會是故意整來勾引人的吧？」

......

我把手機關掉，捂緊帽子和口罩慢慢走回姐姐的家。

你看，娛樂圈就是這樣。

一點捕風捉影的東西，她們甚至都沒有親眼看到事實，就可以詆毀一個人到萬劫不復的地步。

姐姐，這些你又承受了多少……

無權無勢，又善良軟弱的你，怎麼走到今天的。

你被全網群起而攻之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

有好多次深夜打電話給我，話語裡透著的哽咽，是不是想和我傾訴一番？

是不是也想讓妹妹安慰你。

是不是也會回憶起當初兩個人抱在一起不管不顧睡到大天亮的時光。

可最後你都只說一句，「溫溫，要好好讀書啊。」

你輕飄飄地把電話掛了，可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渴望知道姐姐的一切。

我多麼渴望姐姐能跟我訴說她的煩惱，哪怕是一點點也好。

掛掉電話的姐姐一定偷偷躲在被窩裡流淚吧。

我蜷縮在姐姐的床上，抱著她的被子，卻不敢任由眼淚落下。

我怕把姐姐的東西弄髒了。

姐姐，我騙你的，其實你走的那天，我在心裡哭得好大聲。

只是我拚命、拚命地忍住了而已……

13

第二天醒來，通訊錄里多了一個新朋友邀請。

是霍霆川。

我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請，隨意發了一個表情包給他。

沒想到他很快就回復了。

「網上的消息你別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我直接了當。

「是陸之語做的吧？」

對方過了良久才回道。

「是她。

「她被寵壞了，最近這段時間我會好好管著她。」

我冷笑一笑，不愧是被寵壞了的二十八歲的孩子。

我面無表情地回復了一個小豬哼唧的表情包過去。

霍霆川忍不住輕笑。

「真是個小姑娘。」

劉秘書驚訝地從文件中抬起頭，有些錯愕道。

「霍總，您說什麼？」

霍霆川搖了搖頭。

「轉告之語的經紀人，最近不要給陸之語安排工作了。讓她待在家裡好好反省一下。」

「她現在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進娛樂圈什麼都沒學到，栽贓陷害倒是學得一流！」」

霍霆川忍不住擰眉。

她自以為自己的小動作做得很隱秘，但在他眼裡根本無處遁形。

明明曾經還算是個乖巧可愛的小女生，偶爾的任性也只覺得是博人關注的小把戲。

霍霆川翻著文件的手頓了頓，想到了微信上的某個小姑娘。

「對了，我記得張導要開新戲，把謝溫的經紀人介紹過去。就當是補償吧。」

劉秘書有些驚訝。

霍總處理陸小姐的事情向來是不管不顧的，這次怎麼還會想到給人家補償。

......

14

下午，我買了一束姐姐最愛的雛菊，去了她的墓園。

姐姐很喜歡雛菊，因為它有著我們共同的回憶。

雛菊很常見，是最普通不過的花。

所以它才能被我們看到，被我們切切實實地摘下來捧在手心上。

它不像玫瑰那樣驕傲且帶刺，我們無法高攀。

小雛菊以最嬌憨的姿態開滿了路邊，不吝嗇對每個人釋放它的善意。

每次被欺負了只會一邊流鼻涕一邊哭的時候，姐姐都會拉著我蹲在路邊，用她的手編織一個漂亮的小雛菊花環給我。

「溫溫是最漂亮的小公主，姐姐最喜歡溫溫了。」

姐姐用世間最美好的語言誇讚我，我摸著頭頂上的花環，看著她的眼睛破涕為笑。

笑著笑著，鼻子出現一個好大的鼻涕泡泡，姐姐也捂著嘴偷偷笑了。

小雛菊就是我和姐姐。

我把包裝Ṫũ̂ₛ好的雛菊拆開來，學著姐姐的樣子編了一個花環，放在了她的墓碑上。

「姐姐，這次的小雛菊是粉色的呀，你喜不喜歡？」

「雖然我的手藝沒有你那麼好，但這是我第一次編，你可不許嫌棄……」

我把臉頰貼在冰冷的墓碑上，上面印著姐姐的照片。

那是我拍的。

我讓姐姐笑，她看著我笑得好溫暖。

快門按下的瞬間，我永遠也不知道她會這麼快離開我。

「姐姐，再滿足我一個願望，再給溫溫編一次花環吧……」

「就像回到小時候那樣，溫溫哭得很傷心，你怎麼不出現呢？」

良久後，我輕聲道。

「騙你的，一次怎麼夠，我只想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明明，我們一直、一直都在一起的不是嗎？我們說好要一起旅行，一起開店……」

「你說話不算話啊……」

15

我失魂落魄地去了酒吧買醉。

高濃度的酒一杯接著一杯。

長相漂亮又獨自買醉的美人，很快就吸引了一幫人的注意。

我的肩膀被人勾住。

「小姐姐，一個人啊。」

他很快對著我上下其手，身上的味道噁心得我想吐，肚子上裸露的肥肉不住地往我身上蹭。

「滾開！」

我猛地想把人推開，身上卻一點力氣也沒有。

旁邊的人把我的手按住。

「別掙扎啊，我們老大來搭訕你那是看得上你，別給臉不要臉！」

他身後的小弟一句接一句地說。

「就是啊，其他人我們彭哥還看不上呢。」

「這裡是我們彭哥的地盤，能做彭哥的女人是你的福分，到時候跟著我們吃香的喝辣的！」

「要是彭哥把你玩膩了，我們兄弟幾個也不嫌棄，保准伺候得你欲仙欲死！」

邪惡的笑聲不斷。

砰地一聲，我把酒杯砸在他的頭上，猩紅色的液體順著他的額角流了下來。

彭哥的面目變得猙獰。

他一把薅住我的頭髮，我瞬間疼得冷汗直流。

他把我整個人拖在地上，拉著我上二樓。

周圍的人很多，卻沒有一個人出來幫我。

頭上的疼痛讓我幾欲昏厥，我死死地咬住舌頭，另一隻手不住地去蹭我口袋裡的手機。

終於撥通了微信置頂聯繫人的電話。

霍霆川剛接通電話，那頭就傳來雜亂的聲音。

除了我的痛呼掙扎，還有三三兩兩男人的鬨笑聲，夾雜著淫穢的話。

霍霆川猛地從辦公椅上坐起來，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慌張。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劉秘書，查清楚謝溫現在在哪裡！」

......

霍霆川趕到的時候，我已經被鵬哥扒了衣服，只剩幾件貼身衣物遮擋。

一股怒氣湧上他心頭，鵬哥被他一腳踹開。

霍霆川脫下衣服蓋在我身上，把我抱起來。

在霍氏的會所橫行霸道，霍霆川雷厲風行地把領導班子換了個遍，封鎖了今晚的消息。

16

霍霆川把我放在車上，他拍了拍我的臉頰。

「謝溫，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

我迷迷糊糊地睜眼看他，眼淚在眼眶裡不停地湧出。

我小聲道：「下次，可不可以不幫她了……」

霍霆川意識到我在說什麼，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看著我失去意識，他只能把我帶到他常住的公寓。

他離開的時候，我死死地攥住他的手。

「姐姐，別走……」

「姐Ṫůₔ姐，溫溫好想你……」

「抱抱我...好不好......」

霍霆川只能靜靜地等待我熟睡，把手指從我的手心抽了出來。

我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

夢裡有姐姐和小雛菊花海。

姐姐一直牽著我的手，看著我從九歲變成二十二歲的模樣。

花海的盡頭還有很長很長，可姐姐卻消失不見了。

我從夢中驚醒，淚濕了枕頭。

有些人，出現在你的生命中，卻只能陪你走過一小段的距離。

可我生命中留下的痕跡，只有這段距離……

霍霆川敲了敲門進來。

我掀開被子下了床，身上還蓋著他的大衣，大衣下卻是赤裸的觸感。

我猛地把落在地上的腳縮了回去。

霍霆川想起昨晚的觸感，眼神也頗有些不自在。

「這間公寓只有我一個人住，平時偶爾有阿姨來打掃，所以沒有給你換衣服。」

他遞過來一個袋子。

「我讓助理買了一套女裝，你將就穿一下。」

醉宿過後我有些頭痛，眉目緊擰著。

「謝謝……昨晚麻煩了你。」

我有些尷尬。

「昨晚我本來是給李姐打電話的，不知道怎麼就撥給你了。」

霍霆川沒在意，似是照顧陸之語的習慣使然，他的口吻也有些嚴厲。

「深夜一個人在會所買醉這個行為，我想你應該知道後果有多嚴重了。」

「更何況，你身邊沒有親人照顧你，你更要懂得保護好自己。」

我哼了一聲，眼神暗戳戳地瞥向他，不高興地嘟囔。

「還不是因為某個人總是幫親不幫理……」

霍霆川愣了，隨即無奈地扶額。

「你這是還怪起我來了……」

我不看他，把頭扭向窗外。

「我可沒有這個意思。」

霍霆川心念一動，內心有些柔軟。

「既然答應了導師，我就會在娛樂圈護著你，之語是任性了些，我不會讓她傷害到你。」

見我還是不理他，他有些頭疼，小姑娘真是不好哄。

「我讓劉秘書給你送一個助理過去，別鬧脾氣了。」

我見好就收，把頭轉過來睨了他一眼，就當是默認了。

......

17

霍霆川讓人把我送走回到公司，陸之語就怒氣沖沖地闖進來了。

辦公室的門被她猛地闖開。

霍霆川不悅，把頭從文件上抬起來。

「你的規矩呢？」

陸之語現在根本一句話都聽不進去。

「霍霆川，昨晚是哪個小賤人？」

陸之語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當初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就說過，永遠都只有我一個人，現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