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晚上,我和黎敘一起出門遛狗。
今天走的稍微有點遠。
純是因為白天發生了那種事,有點鬧心,晚上想多走走散散心。
忽然我們看到了一隻黑色流浪狗。
我盯著看了一會,才認出來黑狗正是白天光頭逃跑時發泄一樣踹的那一隻。
黑狗衝著一個胡同里汪汪叫了兩聲,胡同里緊跟著就竄出來兩隻狗,三隻狗又分散跑開,對著其它巷子又汪汪。
狗叫狗,狗搖狗,沒多大一會,就跑出來了十幾隻狗。
十幾隻狗從街道上呼嘯而過,一直跑到了一輛灰色轎車前,開始……拆車。
生拆。
有狗撕鐵皮,有狗薅車牌,有狗跳上去掰雨刮器。
眾狗操作行如流水,分工明確,一氣呵成。
看的二哈和比格躍躍欲試。
看得我和黎敘一臉懵逼。
一直車被拆的慘不忍睹,有人大喊一聲衝過來,我們才震驚的發現那人竟是早上來找麻煩的那個光頭。
恍然大悟。
他無緣無故踹了那隻黑狗,黑狗記了仇,現在組團來拆車報復。
嗯,這很合理。
我當即拉著黎敘躲到牆角,拿出手機錄像。
黎敘:「拍這個做什麼?」
我嘿嘿一笑:「誰讓咱是熱心群眾,送他上熱門。」
14
當天回家,我就用小號把那段視頻發上了網。
光頭本來就因為各家媒體的曝光火了一把,我這個新視頻發出去,網紅大 V 聞風而來,有了動作。
他直接將光頭腳踢流浪狗的視頻和狗群拆車的視頻剪輯到了一起,再配上解說,說這就叫因果報應,垃圾該有的垃圾下場。
網紅不愧是網紅,直接把光頭送上了熱搜。
熱搜下面一片爆笑。
笑光頭活該,順便誇誇狗子們團結。
很多人追去了光頭的個人帳號底下嘲笑他,光頭憤怒回罵,用詞髒的可怕。
忽然我看到了一條評論。
「這個死光頭看著就是沒有底線的,這次在狗身上吃了虧,萬一他回頭報復那些流浪狗怎麼辦啊?」
我和黎敘頓時心裡一警。
差點忘了這一點了。
我們先聯繫了同城的民間動物領養組織,再去了那些流浪狗常出現的位置,用食物挨個把它們誘惑了過來,一隻只的送它們上車。
組織給每隻狗子都做了記錄,面向社會尋求領養者。
我和黎敘忙活了好幾天,目睹狗子們一隻接著一隻的被好心人領養走,才終於放心了。
網上的風波持續了很多天都還沒停。
光頭在熱搜上被罵了許多天。
網友們譴責光頭的同時,還喊我和黎敘做寵物博主。
但黎敘無意,我也沒有。
我們不想做什麼博主,只是想認真生活。
幾天後我和黎敘牽著狗子正要去遛,忽然看到樓下圍了很多人。
還有人在大聲罵著什麼。
我和黎敘湊過去,驚訝的發現光頭站在人群最中間,旁邊有好幾個人按著他,皆是一臉憤怒地大罵。
原來是因為,他到處丟放了老鼠藥的火腿腸,想要毒狗。
小區里一共十幾隻狗吃了火腿腸後口吐白沫,還有個小孩子誤食了,剛被家長送去醫院洗胃,不知情況如何。
光頭被死死按著,還是在罵。
「狗東西就是該死!怎麼沒特麼都給你們藥死呢!」
一樓總是一臉和氣的大爺這一會黑著臉。
他一隻手抱著懷裡的吉娃娃,另一隻手抄著拐杖狠狠敲光頭腦殼。
大爺罵的更髒。
他罵的詞彙里包涵一桶下水的集合,人體器官的分解,以及對十八代祖宗的親切問候。
警車來時,光頭已經滿頭大包,鼻青臉腫,身上遍布鞋印。
雖然他被抓了,物業也及時清掃了小區里被丟的那些毒火腿腸。
可我和黎敘還是一陣後怕。
之後的許多天裡,每次帶兩隻狗子去遛,都一定要給它們戴上嘴套。
後來聽說,那些被毒倒的狗里,有三隻沒救回來,誤食的那個小孩子因為及時救治沒有生命危險,但胃腸道還是有了損傷,在醫院住了很多天。
我和黎敘還去醫院看了那個孩子。
回去的路上,黎敘一直沉默。
黎敘是心軟又善良的人,他覺得是因為他招惹了光頭,才給小區帶來了無妄之災。
我安慰他:「壞人做壞事是因為他壞,這和你是沒有關係的,你不需要愧疚,也不需要自責,你沒有做錯任何事。」
黎敘這才心情好了些。
再次看到光頭新聞時,他因投毒危害公共安全,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一百一十四條,被判了三年。
被毒死狗的主人和小孩子的父母不甘心,繼續上訴,說什麼都要讓光頭頂格進去待十年。
15
幾天後的一天,黎敘對我表白了。
能看出來他是第一次干這事兒。
他詳細做了策劃,做了一桌我愛吃的菜,還親手做了個蛋糕,買了很多玫瑰花,想營造一種適合表白的浪漫氛圍。
可兩隻狗子和他一樣激動。
他剛把玫瑰擺成心形,倆狗就衝上去給啃了。
等我推開他的門時,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
而黎敘正在和狗子干架。
就是……貨真價實的干架。
二哈一頭把他懟翻在地上,他一隻手握著二哈嘴筒子,一隻手抓著二哈狗爪子,就要給二哈掃堂腿。旁邊的比格看熱鬧不嫌事大,頂著一嘴的奶油薅著黎敘衣領死命拽,滿屋子的 werwer 嗚汪。
我進門和糾纏在一起的三隻大眼瞪小眼。
半分鐘後,二哈從囂張狀態到偃旗息鼓,比格吐出了黎敘的衣服,黎敘也默默鬆開嘴筒子和狗爪子。
三隻乖乖站好,都像是做錯了什麼事一樣不敢看我。
我眨了眨眼,瞄了一眼地上的花瓣。
「呦,怎麼這麼多玫瑰花呀?」
「……」
黎敘悄悄將桌子上的小盒子拿了下來,神色有些訕訕的。
我又問:「那個盒子呢?裡面是什麼呀?」
黎敘沉默了一會,嘆氣,把盒子打開,露出了裡面的戒指。
「是想送給你的,但現在的情況,好像不太適合。」
「不適合什麼?」
「不適合表、表……」
「表什麼?」
我湊到黎敘面前,欣賞他一點點紅溫下來的臉。
「你不說清楚,我可是不明白的。」
「表白……」
黎敘像是忽然泄了力,有些沮喪。
「我想表白,上網查了查,網友說要給你驚喜,場景得布置的浪漫一些,只是……」
只是現在家裡一團亂,驚喜不知道有沒有,驚嚇反正是有了。
「可是,誰說現在就不浪漫了?」
我看向地板。
「這滿滿一地的玫瑰花瓣,多好看吶。
「我們都可以一起在花瓣里打滾了,不浪漫嗎?」
黎敘那雙好看的眼睛一點點亮起來。
「那你,同意了?」
我笑著點頭。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給我戴戒指,大概因為有點激動,手都是抖的。
反應很青澀,但很討人喜歡。
兩隻狗子在旁邊高興蹦跳,我戴著戒指挨個抱。
「來,咱們四個分蛋糕!」
16
我永遠記得,和黎敘的第一夜。
我興奮的將手撫上他的腹肌,正要往下摸。
一隻比格忽然竄了上來,大眼睛瞪著我。
黎敘擁住我,呼吸急促,溫熱的吻剛落到我脖頸上。
床邊忽然冒出來一個二哈的狗頭,還在吐舌頭。
……
黎敘向來好脾氣,我甚至從來沒見過他黑臉。
這還是第一次見他露出惱怒神色,咬牙切齒。
「明天,一定要把臥室門裝上!」
隔天真的裝了門。
有了門,狗子沒法直接出現在床邊打岔了。
我坐在黎敘身上輕輕晃著腰,他挺起上半身摟住我,急促的喘息落在我耳邊。
意亂情迷時,黎敘目光迷濛,在我耳邊輕聲道:
「知意,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我吻住他,剛要給他回應。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嚎,二哈比格直接表演了一個現場拆門。
「werwerwerwer!」
「嗚汪汪嗷嗚汪!」
轟然巨響中,我和黎敘的動作同時頓住。
黎敘咬牙切齒。
「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這個問題,我非得給解決了不可!」
……
我怎麼也沒想到,黎敘的解決辦法,是他買了個房子。
獨棟小別墅,帶院子的。
我一直以為他是一個普通的插畫師。
可直到這一刻,我才知道黎敘原來是那個圈子裡的大佬級人物。
一張商插價值五六位數起步。
他這人沒什麼物慾,多年來一直住在小出租屋,如果不是養了二哈之後狗子擾民,他也不會買下後來的房子。
我看著別墅陷入沉思。
好傢夥,原來窮的只有我一個是吧?
黎敘說:「現在是我們兩個人一起生活,生活空間自然要大一點,悍匪和比寶精力都太足,也需要一個院子供它們撒歡兒。」
「……絕不是因為我不想被它們兩個再打擾我們的二人空間。」
當晚,我和黎敘在二樓臥室,兩隻狗子睡在一樓客廳。
它倆倒是想上來,但黎敘喪心病狂的在二樓樓梯口裝了門欄。
裝的還是純鋼的,怎麼都拆不掉的那種。
當晚,我和黎敘終於有了個不被打擾的火熱之夜。
這小子看著溫溫柔柔文文弱弱的,沒想到床上凶的嚇人。
結束後我筋疲力盡,他這個出力的卻還精力百倍。
他摟著我的腰,死貼著我。
我嫌熱,把他推開,他立馬再靠過來,一副死也不撒手的模樣。
我:「……」
我還能怎麼說?
真不愧是犬系男友。
17
越和黎敘在一起,越覺得他像狗子。
簡直過分粘人。
他很喜歡和我有肢體上的接觸,手是要一直牽的,但凡周圍沒有人,就一定是要抱的。
只要回了家,就忍不住湊過來求親親。
我要是不給,他就可憐巴巴盯著我看,直到我心軟。
閨蜜得知我和他談戀愛後,問我感覺怎麼樣。
正在準備做餅乾的黎敘表面上不動聲色,實際上耳朵已經豎了起來,還悄悄往我旁邊靠。
我忍不住笑,說:「有點後悔了。」
黎敘手裡的托盤咣當一聲掉地上了。
我:「後悔沒早點談個這樣的。」
黎敘默默把托盤撿起來,搖著尾巴,哼著歌去烤小餅乾了。
我和閨蜜一起笑。
忽然閨蜜說:「你那個前男友,他最近過得不好,我有很多次看到他在大排檔獨自一人借酒消愁。」
我內心毫無波動:「隨便吧,反正我不會再和他見面了。」
結果不久之後,就見到了。
那天,我剛下班,就在公司樓下看到了沈望。
他滿臉胡茬,神色煩躁。
「都這麼久了你還不打算回來嗎?你究竟要鬧到什麼程度?就為了一隻狗就不回家,你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一點事都不懂!」
周圍都是下班的人,人來人往。
他就在人群里喋喋不休的數落我,任由我被圍觀,被嘲笑。
我直說:「我們已經分手了,你究竟要我說幾遍?都這麼大人了,還聽不懂人話嗎?」
他說我的時候,他不覺得有問題,我只是回懟了一句,他便發了火。
他朝著我伸出手,想硬拽我走。
但一隻手忽然伸過來,把他的手重重打開了。
是黎敘。
他一隻胳膊緊緊摟著我,另一隻手擋在我身前,呈現出一個保護的姿勢。
瀋陽看向黎敘,面上神色越發陰沉,他冷笑了一聲。
「我說你怎麼一直不回來,原來是找好下家了。」
18
周圍漸漸有看熱鬧的人聚過來。
黎敘看了看周遭,對沈望說:「在這裡說這些對知意不好,我們換個地方。」
黎敘找了家咖啡廳。
「現在,我們可以把話說清楚了。」
沈望沒有看他,他一直看著我。
他像是要把剛才沒說完的話全都說出來一樣。
他一條接著一條的說我的缺點,說他一直以來有多包容我,說除了他以外,不會再有人接納這樣的我。
我安靜的聽著,只覺得手一點點的發冷,也發麻。
黎敘忽然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住了我的手。
他直接開口打斷了沈望的話。
「你剛才一直在說知意的不好,可是在我看來,你說的那些都是她最好的地方。」
沈望怔了一下,我也是。
黎敘繼續道:「你明明知道她的好,所以才會一直想挽回她,為什麼還要一直說這些傷人心的話?」
沈望沉默了下來。
他安靜了很長時間,才說:「……我會改的。」
他似乎終於意識到他這一點很差勁了。
可是太晚了。
「即便你改了,你曾經帶給我的傷害就不存在了嗎?」
我看著沈望。
「沈望,你知道嗎?和你在一起時,我每天都在自我懷疑,自我厭棄。而你根本不關心我當時的狀態,你眼裡的我永遠差勁,永遠不夠完美。
「我在你身邊的每一分鐘都覺得窒息, 像是被關在籠子裡。
「我在這段感情里找不到任何能夠帶給我正面回饋的地方,我只會無止境的變差下去。」
這些話, 我很久以前就想對他說了。
只是那個時候,他不會聽,我沒勇氣也沒力氣去說。
「沈望,和你相處真的很累。
「離開你, 真的是我做的最對的一件事情。」
話說完了,我和黎敘準備走。
沈望急切起身, 他像是慌了神, 還被椅子絆了一下, 看著有些狼狽。
「我可以讓你養狗,比格也行,什麼狗都行……」
「行了,說這些沒用, 知意絕不會再回去了。」
黎敘少見的沒耐心了。
「我和你不一樣,我不會以各種名義來束縛她, 我尊重她支持她,有我這麼好的人在她身邊, 她才不會再去看別人呢。」
我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剛才還很鬱悶的心情瞬間消失殆盡。
我挽住他的胳膊。
「我們回家吧。」
「嗯, 回家。」
回到我們的那個家。
19
一段好的感情, 會旺兩個人。
黎敘畫冊大賣, 我升職加薪。
下班回家,我們一起做美食, 享受晚餐, 再看著兩隻狗子滿院子撒歡玩鬧。
每一天都過得很開心。
因為黎敘很喜歡花,我在院子裡特意開了塊小花圃,栽了很多花苗進去。
黎敘想和我一起玩浪漫,便又搭了個雙人鞦韆。
只是我們只顧著戀愛了,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花圃和鞦韆搭好的隔天, 鞦韆被二哈撲倒了, 比格把花苗啃了。
我們早起出門, 迎接我們的就是滿院子狼藉。
狗子可以為主人遮風擋雨,但風雨是怎麼來的,你別管。
我默默給花圃加了護欄。
黎敘默默把木頭鞦韆換成了鐵的。
沒關係, 道高一尺, 我們魔高一丈就是了。
……
當晚, 黎敘在書房待了很長時間。
我悄悄到門口看, 就看到這人正參考萬年曆做著規劃。
哪天領證, 哪天訂婚,哪天結婚, 哪天去哪裡度蜜月……他安排的認認真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咳了一聲,從門口露出半個穿著新買的高透蕾絲睡衣的身子。
「誰家的男朋友放著女朋友獨守空房孤單寂寞冷呀, 哎呀, 是我家的呀~」
黎敘瞬間從頭到腳全部紅溫。
他尾巴快搖上天了, 抱起我就進了臥室。
黎敘用力間隙,在我耳邊低聲喘息。
「差點忘了,悍匪和比寶的狗糧……加了嗎?」
我不滿意他的分心, 去咬他的喉結。
「它們兩個今晚能吃兩份狗糧呢,餓不著。」
「兩份?」
我笑而不語。
……
雙人大床輕輕晃。
溫柔的人,總是能最先擁抱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