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此,我邱家雖然是舞槍弄棒的大老粗,卻意外沒有受文人一脈排擠。
竹山書院的院長還說,若是哪日我邱家有了兒郎願意從文,他必定將人帶著身邊傾囊相授。
只可惜,我爹就我一個女兒,還是個一心練武的。
這承諾也就一直沒有履行。
直到我要招慕景和上門。
談婚事的時候,慕景和有提到他已經參加了竹山書院的考試,我心血來潮,就去問了一下他的成績。
結果自然是又一次名落孫山。
院長說,慕景和的文章華而不實,能考中舉人,只怕也是因為合了鄉試考官的心意,才勉強上榜。
但要考進士,進竹山書院,實在是差了一大截。
可我想著,入贅之事多少有些對不住慕景和,就央求院長破格錄取了他,還求他多多費心教導。
院長雖然有些為難,但念及昔日情意,終究還是同意了。
只是我沒想到,在簽訂婚書那日會有黑字突然出現,泄漏天機。
而慕景和更是對它們深信不疑,直接退婚。
我邱映微是個能提刀殺人的修羅,又不是什麼大慈大悲以德報怨的菩薩,都恨不得弄死慕景和了,怎麼會讓他占邱家的好處。
他這託了我邱家的福,才得的入學名額,自然是沒了!
8
可慕景和不信啊。
他臉色漲紅高聲道:「你說謊!竹山書院是我光明正大考進去的,少在這裡羞辱人——」
他衝過來,高高舉起他那一折就斷的孱弱手臂,準備對我揮下。
我眼神一凝,底盤下沉,準備直接出腳將人踹飛。
可下一秒,慕景和就直接飛了出去。
「你說,竹山書院是你考進去的?」
腰上一緊,我被一股力道帶著往後,跌進一個寬闊的懷抱中。
顧瑾舟也剛起床,披了一件外衣就趕了過來。
黑色長髮披散,為他平添了幾分狂野的氣質。
他看向狼狽倒地的慕景和,微微揚起嘴角。
「可我怎麼記得,竹山書院的入學名單上,你的名字後面寫著推薦入學啊?」
此話一出,我也有些驚了。
顧瑾舟不是竹山書院的普通學子嗎?他從哪裡知道這件事的?
與此同時那些黑字也瘋狂滾動起來:
【姓顧的能不能少在這血口噴人了,我們男主才華橫溢,什麼時候需要女配保送才能進去了!明明是憑藉自己實力考進去的!】
【就是!男主當初是參加了竹山書院的入學考試的。】
慕景和捂著自己的腹部,顫顫巍巍爬起來。
「胡說八道!」
「入學名單只有院長知道,一個普通學子,哪裡能知道這些隱秘!你少在這血口噴人!」
他篤信我們拿不出證據,才如此肆意妄為。
慕景和笑了一聲。
從袖子裡掏出一份捲軸。
直接翻到最下面。
有五個推薦入學的名額。
這是竹山書院開的一個小小的口子。
畢竟開書院是不賺錢的,學子們交的束脩也多是用於自己在書院的日常所需,一日三餐、筆墨紙硯這些。
而夫子們的酬勞就需要另外供給了。
院長也不是什麼迂腐的性子,開辦書院後就定下了每年五個的推薦入學名額。
學子的基本學識要過關,再由家裡出一筆足夠的書院修繕費,一般價高者得。
這事也算盡人皆知,大家也心知肚明。
不過書院是不會明晃晃告知眾人誰是推薦入學的,免得學生自卑。
具體詳情,一般只會由院長記錄在入學名單上。
而這份名單,也是由院長保管。
如今,顧瑾舟拿出的,就是這份名單。
而訂單最下面,便是慕景和的名字。
這份捲軸蓋了竹山書院的印章,做不了假。
慕景和頓時呆若木雞。
「你……你怎麼會有入學名單……」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顧瑾舟把名單收起來放好,斜斜瞥了一眼慕景和。
「你管我怎麼拿到的。」
「看清楚了?你是邱家花了一萬兩推薦入學的。」
「邱家為何幫你,你應該心知肚明!」
「如今我才是邱家婿,你自然沒這個資格再占這個名額!」
慕景和瞬間啞火了,臉也漲得通紅,期期艾艾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我爹一長槍掃出了門,摔在大街上,異常丟人。
捂著臉很快就跑了。
我看著他狼狽的身影,心裡盤算了一下,招來一個心腹叫他去盯著慕景和。
這事兒可還沒完呢。
且等著吧。
9
我轉身回房,去找顧瑾舟。
顧瑾舟正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束髮。
我走上前,拽住他的衣袍。
寬鬆的絲綢面料滑落,露出肌肉結實的小臂。
我硬生生把自己的口水逼回去,抬起眼直直望向那雙深不見底的眸中。
「我是不是,從前見過你。」
顧瑾舟呼吸一頓。
唇邊緩緩暈開了笑意。
他抬起我的下巴,輕輕啄了一口。
「現在才想起來嗎?娘子。」
「我可是念了你整整十年呢……」
還記得前面說過的我爹救了竹山書院眾人的事情嗎?
我和顧瑾舟都是那件事的參與者。
顧瑾舟,就是那個拚死逃出來向我爹求救的小乞兒。
只因院長給了他一個饅頭,他就心心念念向院長報恩,不吃不喝跑了三天三夜,才遇上了要帶著我和我爹。
那時候,我已經向我爹表明了從軍的志向,也通過了我爹的考驗。
他是準備帶著我回家祭祖,跟祖宗們說一聲要培養我繼承衣缽這件事。
結果就撞上了被藩王派人追殺的顧瑾舟。
我一槍挑飛了要殺他的人,成了顧瑾舟的蓋世英雄。
之後我爹這個大將軍立刻上報皇帝,召集大軍平叛,救出了竹山書院的人。
而顧瑾舟這個拚死報信的人,也得了院長的賞識,被他收為了養子,帶回書院精心教導……
高大的男人將我圈在懷中,灼熱的氣息噴洒在我頸側。
「……你明明說過,會來書院找我的,可十年了,你一次都沒來……好不容易來了,居然還是為了別的男人……」
「我一直記得你說自己將來要當大將軍,為了你,我每天都在努力學武鍛鍊,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同你一起上戰場……」
顧瑾舟這話說得幽怨,我的臉騰一下就紅了。
我前些年一直跟著我爹在老家那邊練武來著,最近才回來京城的,忘了他也很正常不是……
左右現在他已經得償所願做了我的夫婿。
大不了我現在多補償他一下……
我的手不自覺伸進了顧瑾舟寬大的衣袍里。
我爹還等著我延續香火呢,趕緊的吧。
10
此後多日,我與顧瑾舟夜夜春宵苦短。
這一夜熟睡,卻叫我做了個匪夷所思的夢。
夢中,慕景和得了我邱家的推薦,進了竹山書院讀書,又因為我的請求,院長對他傾力教導,最終高中狀元。
可他剛入仕的時候,總是有人拿他是我邱家贅婿的事情嘲諷他,還是我爹親自教訓了那些嚼舌根的人一通,才叫那些人消停下來。
可慕景和並沒有因此感激我爹,反而恨上了邱家,再加上那時他已經與柳依依無媒苟合。
在柳依依的哭求下, 慕景和終於對邱家下手了。
他裝模作樣去求了平安符,往裡頭下了能讓人虛弱致死的毒藥,千里迢迢派人送給正在邊關的征戰的我, 還囑咐我貼身佩戴。
我那時候剛受了重傷, 又因為他中了毒, 很快虛弱而死,而外人卻只以為我是重傷難愈。
得知我死去的噩耗, 我爹確實難過, 但為了我的女兒, 他還是能振作起來, 可慕景和卻不會放過他們, 也給他們下了一樣的毒。
短短三個月,邱家死光了。
慕景和裝模作樣哭了幾天, 就遣散了邱家的老人,把邱府改成了慕府。
一年後就拿邱家的財富十里紅妝迎娶了柳依依。
後來更是依靠邱家遺留的資源,最終平步青雲, 做了丞相。
而顧瑾舟這個所謂的反派, 確實是因為我才和慕景和作對, 至於那些黑字說的他想殺了慕景和, 也是因為發現我的女兒和父親的死有蹊蹺。
慕景和啊,慕景和。
如我所料,果然是個白眼狼呢。
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狠心了。
我給暗中監視慕景和的人傳了消息,要他們儘快動手。
三個月後,京城街頭的角落裡, 多了個乞丐。
蓬頭垢面,雙腿殘疾,縮在角落裡喃喃自語, 說些什麼「我是狀元」,「我是丞相」……之類的渾話。
路過的人聽見了,都只會鄙夷地看他一眼, 再狠狠啐他一口。
這人自然是慕景和。
至於柳依依,在得知慕景和被竹山書院趕出來後,就果斷拋棄他跑路了。
寧可去給大腹便便的屠夫當小妾, 都不願意再陪著慕景和空耗青春。
只是那屠夫是個暴戾的, 我派人去找時, 她已經被打到只剩一口氣了。
也是活該。
這日,我坐了馬車去竹山書院尋顧瑾舟。
意外見到了瘋瘋癲癲的慕景和。
而那些黑字,也久違地出現了。
【怎麼會這樣……男主現在不應該是竹山書院的榜首,未來可期的狀元郎, 為什麼會落魄至此……】
【難不成是女配覺醒了?!本來看見男主拋棄女配選擇女主的時候,就感覺有些不對勁。對啊,男主能有後面的成就,都是吸女配的血爬上來的啊……】
我勾唇一笑, 盯著那些黑字,笑彎了一雙眸。
【糟了!女配在笑!】
【她是不是看得見我們啊!壞啦!】
黑字閃爍了幾下, 徹底消失不見。
我撫了撫微微隆起的腹部, 笑得越發暢快。
我懷孕了,剛滿兩個月。
等孩子生下來, 我就能去邊關了。
這一次,我會帶著顧瑾舟一起去。
因為,這是我們倆共同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