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幌，半月謊完整後續

宋黎辰高考失利了。

宋阿姨厲聲質問他：

「是不是因為季靈靈！」

「你明明年年都是第一，怎麼可能只考這點分數！肯定都是那個瘋丫頭勾著你把你帶壞了！」

急匆匆的腳步驀地頓住。

我站在樓梯轉角處，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他平靜地反駁。

「與季靈靈無關。」

「和我談戀愛的是姜曉，就算你要怪也怪不到季靈靈頭上。」

「哈？」

宋阿姨難以置信地氣笑了。

我也笑了。

苦笑。

我不是他維護的季靈靈。

我叫姜曉。

1

聽見宋黎的話，我咯噔一下，下意識抓住了樓梯欄杆，心跳漏了一拍。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們畢業了，都是成年人了，談個戀愛告知家長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這話聽著怎麼就是不對勁呢？

一向溫柔的宋阿姨有些失態地提高了聲音。

「你的意思是要我現在衝去姜曉家把她大罵一頓嗎？」

「我是你媽，別把我當傻子。」

「你整天往樓下跑，真正想要見的是誰你自己清楚！」

「考出這麼個破成績也就算了，我知道你的真實水平，大不了再考一次。」

「可是你現在是要幹什麼？」

她似乎更生氣了。

「是要惦記著季靈靈的同時再玩弄姜曉的感情嗎？」

宋阿姨這話就像一道猝不及防的閃電，倏忽間破開了那張霧蒙蒙的天幕。

我如雷轟頂，呆站原地。

腦袋裡一片空白。

原來他一直喜歡的都是季靈靈嗎？

那他為什麼還要和我表白？

宋黎辰頓了頓，再次強調：「你想多了，我喜歡的就是姜曉。」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清冷平靜。

提起他所謂的喜歡，就像是喝了一杯微不足道的白開水，壓根不值得他回味。

不禁讓我懷疑高考完之後的這段甜蜜時光只是我一個人興致勃勃的幻想。

定神再聽，他的聲音有些不耐煩了。

「媽！我和你說了多少次了！你就不能不要對靈靈有偏見嗎？」

「她熱情開朗，只不過是愛玩了一些，怎麼在你眼裡就十惡不赦了！」

「我高考失利是因為早戀，是因為追求姜曉讓我分心了，和季靈靈有什麼關係，你就非要攀扯她嗎？」

腦海中一道白光閃過。

啊……

我似乎明白了。

此時此刻，面對媽媽的遷怒，我的男朋友正在試圖將我拖入戰火中。

他這是想要讓我去承擔他高考失利的責任嗎？

以為他是李隆基嗎？

想要把我打造成楊貴妃推出去頂罪？

牙關咬緊，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意。

我恨不得當場衝出去質問他。

下一秒，提起的右腿又悄然落下。

不，不對。

宋黎辰的聲音很平靜，沒有半點高考失利的鬱悶悔恨。

他是故意的！

沒有失利。

全是精心謀算的故意。

想起他對季靈靈不遺餘力的維護。

我終於明白——

我這個女朋友的作用不僅僅是替他承擔宋阿姨的怒火。

更多的是替他真心喜歡的季靈靈轉移火力。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

他費盡心機，只不過是為了……

想到那個唯一的真相，我喉頭一哽。

被利用的怒意居然抵不過被欺騙的酸澀與心痛。

心臟仿佛被撕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正往裡呼哧呼哧地灌著冷風。

寒意順著血管傳遍全身。

我艱難地鬆開捏得泛白的僵硬手指，苦笑著將顫抖的手垂下。

啊，這風可真冷。

冷得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之後他們又說了什麼，我已無力再聽。

轉身下樓。

2

回到家。

我一如往常地和媽媽說笑。

媽媽卻盯著我的臉問：「曉曉，怎麼了？生病了嗎？」

本就牽強的笑瞬間僵住。

難道我的臉色很難看嗎？

我摸了摸臉，觸手微涼。

「走走走，我帶你去看醫生。」

她緊緊拉著我的手。

掌心的溫熱從我冰冷的指尖傳入肺腑，僵硬沉重的心臟漸漸化凍。

鼻頭酸澀，眼眶一熱。

強壓心底的委屈一股腦竄出，肆無忌憚地湧上喉頭。

我喝了杯水，就著那股酸澀艱難地咽下。

搖搖頭。

「我沒事，就是累了，想休息一下。」

媽媽欲言又止，卻沒有多問，只是抬手安撫似的摸了摸我的頭。

頂著她擔憂的目光，我回了臥室。

關上門的一瞬間，眼淚終究還是背叛了我的意志。

我自暴自棄地撲到床上，把臉埋入柔軟的枕頭。

也將我的所有哽咽一併掩藏在那帶著陽光氣息的棉花里。

儘管理智告訴我當斷則斷，可那是我真心喜歡了三年的人啊。

三年的時光，本以為是一場無疾而終的暗戀。

可他卻在高考結束後向我表白了。

「我喜歡你，你能當我的女朋友嗎？」

明媚燦爛的陽光下，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聽見他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繾綣。

沒人知道那一刻我有多麼激動開心。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得償所願的欣喜讓我昏了頭。

順理成章的，我們在雲南度過了非常甜蜜的半個月。

吃飯時，他會給我剝蝦、剔魚刺。

下雨時，他會將雨傘偏向我這頭。

即便雨水打濕了他的肩頭，他也只是淺淡地笑著說沒事。

第一次穿高跟鞋崴了腳，是他背著我走了二里路。

那時我緊張而羞澀地伏在他肩頭，臉很燙，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滿心滿眼都是他。

十八歲的清冷少年用他那並不特別寬厚的臂膀背起了我的所有愛戀。

因為太過美好，以至於我忘了同行的季靈靈和周躍。

心臟越攥越緊，好疼啊。

淚水止不住地滑落，泅濕了我的初戀。

是啊。

我怎麼就忘了呢……

他也給季靈靈剝了蝦，剔了魚刺。

一如複製粘貼。

當時的我以為他對季靈靈的照顧只是順便。

如今看來，我才是那個順便。

宋黎辰，你究竟是以什麼心態向我告白的啊？

淚隱無聲，我翻過身平躺著，睜著乾澀的眼睛，直愣愣地看著一無所有的天花板。

手機驟然亮起，彈出一條消息。

【新晉男朋友：曉曉，成績出來了，靈靈超常發揮考得不錯，我們準備明天慶祝一下，記得空出時間，不要遲到。】

我沒有回覆，喃喃自語數著倒計時，等待著手機息屏，卻又一邊唾棄自己，一邊不可自抑地竄出一絲隱秘的期待。

然而手機息屏了，卻再沒亮起。

新晉男朋友？

可笑啊。

他在為另一個女生衝鋒陷陣，而我居然還犯賤的期待他關心地問我一句成績怎麼樣。

我又哭又笑，胡亂地抹了把眼淚，拿起手機打出幾個字。

【有事不去。】

【分手吧。】

3

一大早，手機不要命地叫了起來。

我以為是宋黎辰，迷迷糊糊中有些後悔昨晚沒關機。

然而來電話的是班主任。

心裡陡然升起一股失落。

啊，真夠犯賤的。

我自嘲一笑，手指滑動著手機螢幕。

宋黎辰沒有打過電話，也沒有一條信息。

我明白他這是默認了。

畢竟利用我當擋箭牌的目的達到了，他自然沒必要再違心委屈自己和我扮演情侶遊戲。

想必他應該非常滿意我的識時務吧。

我苦笑一聲，覺得自作多情的自己當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丑。

洗了把臉，我給班主任回了電話。

他問我成績怎麼樣，我說成績被屏蔽了。

電話里，他似乎是鬆了口氣，繼而開心得不行。

他讓我不要擔心，說被屏蔽是好事。

我習慣性地點頭應是。

班主任頓了頓又說：「宋黎辰的成績很不理想，我問過他了，他說是談戀愛分心了。」

捏著手機的手驀地收緊。

我的聲音有些喑啞：「他說是因為我？」

儘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是當他真的將我無情地推出去處刑時，我的心裡仍舊泛起了一陣細密的刺痛。

針扎一樣。

不致命，卻足夠折磨人。

碰不得，拔不掉。

「他沒直說，但好幾個同學都說你們在一起了，是真的嗎？」

這和明說有區別嗎？

我曾欣喜於他主動在朋友圈公開我們的關係，卻不知道那只是他提前射出的一支箭。

如今正中靶心，徑直落在了我的心上。

喉頭哽住，心裡更是堵得慌，說不清是難過還是憤怒。

我握緊拳頭，深吸一口氣，儘量用平靜的語氣回答。

「他是高考結束後跟我表白的，但他喜歡的人從來都不是我，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自嘲似的輕嘆：「他的高考失利與我無關，我也沒那個本事影響得了他。」

班主任有些驚訝：「這才半個月吧。」

經他提醒，我才後知後覺，原來只有半個月嗎？

可我感覺已經過去了好久。

我喃喃道：「是啊，他用半個月給我編織了一個謊言。」

「哎，你們這些小年輕，想一出是一出的，就喜歡把感情和前途當兒戲……」

班主任的語氣有些嗔怪。

我很理解他，畢竟到手的幾萬塊錢獎金飛了，任誰都會有些埋怨。

有了對比，我突然有些想笑。

於是掛了電話之後我便笑了。

胸中鬱氣盡皆吐出，整個人輕快了不少。

下午爸爸出差回來了，他激動地抱了抱我。

為了給我慶祝，他親自下廚做了滿滿一桌的好菜，全都是我愛吃的。

爸爸拿出他珍藏的好酒，興致勃勃地喝了幾杯，眼眶有些發紅。

「曉曉，你記住，你是爸爸媽媽的驕傲，你是最棒的！」

「我們永遠愛你。」

爸爸不是個善於表達的人，這是他第一次這麼直白地袒露對我的愛。

我意識到肯定是媽媽說了什麼。

但我沒有揭穿，只是一一吃下他們不斷夾到我碗里的菜。

啊，好撐。

卻又那麼滿足。

攥緊的心臟悄然放鬆。

沒了宋黎辰，我還有永遠不會拋棄我的家人。

我很幸福。

「叮咚！」

驟然響起的門鈴聲打斷了和樂融融的氛圍。

拉開門。

是宋黎辰。

挺拔如修竹，是我最喜歡的模樣。

他冷淡地看著我，語氣不虞，好似詰責。

「不是都說了讓你不要遲到嗎？」

我這才想起他之前發的那條簡訊，剛想開口，他身後猛的竄出來一個人。

「哈嘍哈嘍！曉曉你怎麼不接電話啊！我們等了你好久哎。」

古靈精怪的女孩兒極其自然地撲過來挽著我的胳膊。

是季靈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