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兒死後,我才知道他早就立下遺囑把所有財產都留給白月光。
他留給我的,只有一封遺書:
「如果不是你拿救命之恩威脅,我和小敏也不會錯過。」
「這些年她為我終身不嫁,我把財產留給她你也沒什麼可埋怨的,這是你欠我們的。」
他似乎忘了當初他為救白月光被困火場,是我頂著燒傷毀容的代價救出他,也忘了這些年是我兢兢業業照顧著他在火場留下後遺症的身體。
再睜眼,我回到火災當天。
看著為愛奮不顧身衝進火場的孫邵忠,我轉身就走。
這一次,你們這對苦命鴛鴦就鎖死吧!
1
「小敏!小敏!」孫邵忠在廠子外面大喊,臉被滔天的火光映得通紅。
這熟悉的畫面讓我猛地清醒過來。
我重生了!
孫邵忠突然過來抓住我的雙肩:「小敏還在裡面,怎麼辦?她會被燒死的!」
上輩子我告訴他:「火勢已經太大了,救不出來了。」
旁邊的工友催促孫邵忠:「你要是不忍心就趕緊進去救人,要是不救就趕緊跑,火勢還在蔓延,我不管你們了,我走了!」
孫邵忠深深看了我一眼,眉頭一皺,一把將一邊桶子裡的水澆到自己身上,衝進火海。
最後還是我不忍心,衝進去將孫邵忠和柳敏救出來。
他們兩個燒傷嚴重,我的臉也被燒毀了。
等我可以出院之後,我又去照顧孫邵忠和柳敏。
工友們都跟孫邵忠說:「邵忠,要不是徐慧,你和柳敏就死在大火里了。你欠徐慧的,可是一條命啊,這還不得以身相許?」
兩個多月之後,孫邵忠才和柳敏出院。
這兩個月,孫邵忠跟我說了不少謝謝,但出院之後,他還是第一時間去找了柳敏。
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麼,從柳敏那回來之後,孫邵忠就跟我說:「工友們說得沒錯,徐慧,你是我的大恩人,我願意以身相許。如果你願意的話,那咱倆就結婚吧。」
那個年代,我這張臉毀了已經沒人要了,不結婚還會成為爸媽的累贅,所以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孫邵忠的求婚。
我們結婚之後,柳敏就走了。
我一直照顧著孫邵忠,為他生兒育女,又陪他走完最後那段時光。
就在我差點哭暈在孫邵忠的屍體旁時,律師來了。
他說孫邵忠留下遺囑,他的財產全部留給柳敏。
但是給我留了一封信。
信上說,當年是我挾恩圖報,他才跟我結婚的,他心裡一直放不下柳敏,從始至終,他愛的也只有柳敏一個人。
柳敏拿到孫邵忠的遺產,有些得意忘形,竟然跟我說了實話。
「其實當時出院之後,孫邵忠跟我求過婚的,我才不想照顧他一輩子呢,所以拒絕了,他這才轉頭跟你求婚,得了一個免費的保姆。」
「嘖嘖,徐慧啊,你這輩子還真是可憐呢。」
這些話我記了好多年,直到我咽下最後一口氣,還放不下對孫邵忠和柳敏的恨。
好在上天垂憐我,給了我一次重來的機會。
這一世,孫邵忠還是跟上輩子一樣,一咬牙,淋了水衝進火海。
而這一次……
我轉身就走,一次都沒有回頭。
就讓他們這對「苦命鴛鴦」鎖死吧。
2
我第一時間回到家,看到我爸媽,我的眼淚再也止不住。
讓我感恩的不是老天爺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去報仇,而是他們又讓我見到了我爸媽。
只要回到爸媽身邊,不管什麼時候,我都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
我爸媽剛剛聽說我們廠子著火了,這會兒正往外沖呢,一抬頭看到我,都過來上下檢查我。
「怎麼樣?傷到沒有?」
「怎麼哭了?你可別嚇唬媽啊!傷到哪了?」
我一把擦掉眼淚,因為激動,聲音控制不住地發顫:「沒事沒事,我一點都沒傷到。」
我爸媽這才鬆了一口氣。
「沒受傷就好。」
「那你哭什麼?嚇到了?」
我搖搖頭,過去抱住他們:「爸媽,我只是太想你們了。」
好像過了一輩子,我終於又回到爸媽身邊。
上輩子我的臉受傷,我爸媽並沒有認為我是他們的累贅,還到處帶我求醫。
是我自己放棄的。
那個年代雖然我們家條件還算不錯,可遠遠不夠治療我臉上的傷疤。
就算錢都花光了,都不一定能治好我的臉。
所以我跟我爸媽說,我不治了,我要跟孫邵忠結婚。
我爸媽第一時間反對。
「雖說咱們家跟孫家關係不錯,你跟邵忠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可他現在留下了後遺症,你嫁過去還不得一輩子伺候他啊?」
我知道我爸媽怕我辛苦,但我還是堅持。
事實證明,我大錯特錯。
這輩子,我的臉好好的,我又回到了爸媽身邊……
現在我只想跟爸媽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我爸媽不好意思地推開我:「你這孩子,從哪學的這一套?」
下午,外面突然有人喊我爸的名字。
我爸出去沒一會兒就回來了,跟我說:「邵忠在醫院了,你孫叔和秀姨讓你過去。」
「邵忠傷得嚴重嗎?」我媽擦完手將抹布放到一邊,「走走,咱們都過去。」
「爸媽,其實當時我在現場,我親眼看著孫邵忠衝進火海的。」
我有必要跟我爸媽說清楚,不讓他們被蒙在鼓裡。
「當時火勢已經很大了,但裡面有他喜歡的女人,是新來我們廠子裡的,叫柳敏,他就是進去救柳敏的。」
我爸媽一下子就聽出了我的畫外音。
「那這件事跟你沒關係,老孫他們兩口子叫你過去幹什麼?」我媽將我爸推到院子裡,回來又問我:「慧慧,你跟媽說實話,你心裡還有邵忠嗎?」
我連連搖頭:「沒有了,媽,都一點都不喜歡孫邵忠了。」
我媽瞭然地點了點頭:「那行,媽清楚了。走吧。」
我跟我爸媽到了醫院,孫叔和秀姨的眼睛都哭腫了。
孫邵忠已經做完手術了,這會兒躺在病床上,還沒醒來,渾身上下都纏著紗布。
秀姨淚流滿面地抓住我,哭得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慧慧,你可算來了,邵忠他……他……」
我媽連忙問道:「邵忠到底怎麼了?嚴重嗎?」
秀姨哭泣不止,最後還是孫叔說:「邵忠的身體大面積燒傷,還……還燒壞了那裡,以後不能生孩子了。」
悲傷的氣氛在病房裡蔓延開來,只有我忍不住想笑。
原來這才是孫邵忠應該有的結局啊。
3
秀姨緩了過來,氣憤地罵道:「都是那個掃把星,邵忠要不是為了救那個掃把星,怎麼會變成這樣?」
這個掃把星自然是指柳敏了。
他們應該是聽人說了孫邵忠衝進火海是為了救柳敏。
「那柳敏呢?」我問。
「她在隔壁病房。」秀姨氣不打一處來,「該死的!邵忠是為了救她才變成這樣的,她可倒好,只是燒掉了頭髮,肺部進了煙,其他就沒什麼了。」
我看了眼我爸媽,兩人都沒說話,我這才開口:「邵忠喜歡柳敏,他是為了愛情才進去救柳敏的……」
「狗屁愛情!」孫叔爆了粗口,突然想起來什麼,疑惑地問我:「邵忠喜歡那個掃把星?他不是跟你……」
「老孫,你說什麼呢?」我爸沉聲打斷孫叔的話,「這話可不能亂說啊,對兩個孩子都不好。」
秀姨又抓住我的手,哭著道:「慧慧,我叫你來就是想讓你幫我們陪陪邵忠。你們廠子燒著了,現在也不用上班了,你沒事的話就……」
她沒直接把話說完,但我已經知道她的用意了。
孫邵忠不能生育了,我平時跟孫邵忠的關係友好,這兩口子是在聽到孫邵忠下半身被燒毀了之後,第一時間就找人給我帶話,讓我過來。
司馬昭之心啊。
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我爸媽自然也聽得出秀姨的意思,眼看我爸要開口,我連忙截住他的話頭:「秀姨你放心,作為邵忠最好的朋友,能幫上什麼忙我一定幫。
「不過,作為邵忠最好的朋友,我還是想替邵忠說一句,您別再埋怨柳敏了。您想想,邵忠要不是愛她愛到骨子裡,怎麼可能捨身進火場救她呢?
「還好柳敏沒什麼大礙,要不然邵忠醒來得多難過啊?」
秀姨還想說什麼,我已經走到床邊了,看了眼還沒醒來的孫邵忠,我隨即轉身往外走。
「我去隔壁看看柳敏怎麼樣了。」
4
柳敏是傍晚醒過來的。
我已經讓我爸媽離開了,他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柳敏先是無法面對自己頭髮和睫毛被燒沒了的事實,邊哭邊咳嗽,醫生說她肺部受損,她這才好不容易安靜下來。
秀姨對她自然沒有好態度:「你只是燒沒了頭髮,沒幾天就長出來了,你有什麼好哭的?你去看看我家邵忠!都是因為你,邵忠才變成這樣的!」
「阿姨,邵忠怎麼樣了?」柳敏的嗓子粗啞得厲害,聲音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這也是我上輩子留下的後遺症——嗓子被熏壞了。
「你自己去看看!」
柳敏艱難地下了床,來到孫邵忠的病房。
正巧,孫邵忠緩緩睜開了雙眼。
秀姨激動地哭了出來,立刻去找醫生。
醫生又給孫邵忠檢查了一遍,說他已經完全脫離了生命危險。
秀姨攔住要走的醫生,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醫生,醫生,我兒子真的……真的不能……」
醫生看了眼孫邵忠,點點頭:「已經修復不了了。」
醫生走後,孫邵忠啞著嗓子問:「媽,什麼情況?我怎麼了?」
秀姨說不出來話,只知道低頭哭。
還是我替秀姨回答他的問題:「醫生說你下半身被燒毀了,以後都沒辦法生孩子了……」
「慧慧!」秀姨打斷我的話。
但已經來不及了,孫邵忠已經聽見了。
這個年代沒有多少人願意做丁克,都想生孩子……
孫邵忠一聽到自己不能生孩子,雖然渾身被纏著紗布看不出來什麼,但激動的情緒已經感染到每一個人了。
我心裡好笑,面上卻連忙過去安撫他:「邵忠你別激動,你現在最關鍵的就是養好傷,不為了自己也當是為了柳敏啊。」
「柳敏,你快點過來。」我朝柳敏招招手,「邵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你了。」
畢竟沒有人比我更希望這倆人這輩子鎖死不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