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如弟弟完整後續

比的就是誰更壞、更狠、更沒有下限。

我忍不住感慨。

然而沒過多久我卻發現，其實比起他們，我還是有下限的。

因為他們開始給我介紹相親對象，瘸腿的、聾啞的、眼瞎的等等自身條件特別差又很願意拿彩禮補齊的。

這個出十萬，那個出二十萬，最高的那個甚至出到了 26 萬。

我媽天天磨破嘴皮地勸我。

「二婚可是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條件的了，你可別挑了。再挑，難道以後要孤獨終老？」

我一面吃著榴槤，一面嗤笑。

「呵呵，生活不能自理的腦癱兒，這條件可真是太好了。」

「你不能只看這個啊。」

我媽急了，一把搶過我的榴槤放在一邊，努力給我洗腦。

「雖然說他個人的條件算是差了一點，但是人家爹媽給力啊，車房都買好了，彩禮給 26 萬啊。以後公公婆婆的工資卡也可以交給你，你上哪去找這麼好的事？你大伯還是公務員，以後給你弟弟找個工作啥的都不在話下。」

我拒絕掉，不去見人。

他們就把人領到家裡來相我。

每天最少三組，絡繹不絕……

我便敞開房門，大聲尖叫。

「都來看呀，我爸媽又賣閨女啦，拍賣價 26 萬，有沒有給我贖身的啊？」

整個樓棟都迴蕩著我的聲。

這是老小區，隔音本來就不行。

街坊鄰居紛紛出門看笑話。

「哎喲，這不是那個說要給自己閨女當底氣，絕對不趕她走的鄰居嗎？這才住了幾天啊，就憋不住了，為了那點彩禮真是不要臉了啊？」

「我的天啊，原來她真是這樣的人，前幾天她告訴我，閨女離婚後她每個月給閨女錢，我還信了呢，人家說她閒話，我還替她辯駁來著。」

「要我說，這相看的人也缺德，自己兒子都這樣了，還禍害人家姑娘幹啥。」

這樣鬧了幾次，再也無人敢上門了。

我媽甚至都不敢罵我，因為她剛一張口，我就會把門打開。

遞上我好不容易買的卻已經沒有用武之地的大喇叭。

只是我媽和弟弟躲在房間裡開小會的頻率越來越高了。

主題無非是怎麼把我這尊無意請來的大佛不花代價地送走。

我連偷聽都懶得聽。

我掰下一塊最大的榴槤，遞給爸爸。

爸爸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擺手。

「我吃不慣這個。」

但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口水咽了咽。

我裝作沒注意到，把榴槤放在他面前，壓低聲音和他說：「爸，你知道他們在屋裡聊什麼嗎？」

「聊什麼？」

「聊怎麼算計你最後的棺材本呢？」

我故作玄虛地拖長聲音，驚得我爸眉頭一跳。

「不可能，他們算計我幹什麼，他們想怎麼趕走你才是真的。」

「真的，我沒騙你，我上個月去找我弟弟拿錢的時候，他說他被電信詐騙損失了一大筆錢，套的信用卡才還清的。今天他就是來找我媽拿錢的。你們又沒有錢，我估計我媽肯定會打這套房子的主意。」

12

我爸頓時一臉驚恐。

「你是說賣房子？那怎麼行，這可是我爸爸你爺爺留給我的。」

我大約能猜到，我媽和弟弟正想方設法要把我趕出去。

所以弟弟一直在給我鋪墊他在外欠債的事。

也許走到最後一步就是提出要賣掉這個房子，從而理所當然地把我趕走。

而我也在考慮，我的下一步該怎麼辦呢。

爸媽的名聲已經壞了。

我是不是可以收手，回去過自己的日子了呢。

我每個月給丈夫打一半工資，另一半自己存起來。

該解釋清楚的也早已解釋清楚。

我躺在床上碾轉反側，有些睡不著。

忽然房間門咔吧一聲，像是誰用鑰匙在外面鎖住了。

我警醒地下床，去扭門鎖。

卻怎麼也打不開。

「媽，你鎖門幹什麼？」

「你開門呀。」

而房間裡的響動，讓我本能地回頭望去。

床底下鑽出來了一個人。

男人。

他一瘸一拐地朝我靠近。

「你媽說了，今天晚上你給我做媳婦。」

「快別耽誤時間了，你趕緊過來吧，我花了八萬塊呢！」

他拉著我就往床上去。

我不斷掙扎，用腳踹，用牙咬，卻依舊敵不過男人的力氣。

就在我瀕臨絕望的時候……

生理性淚水從眼角滑落。

他忽然停住了。

「你不願意？你媽說你願意的呀，說你看中了我，所以哪怕那些人出的錢多，你都不要，因為我長得好。」

「如果我願意，你還用躲在床下嗎？肯定是我媽騙你的呀，你想想看，如果你今天成事了，我明天告你強姦，你還得坐牢，值得嗎？」

他低頭想了想。

正當我以為我能把他說服的時候。

「這事是你媽同意的。她不會讓你告我的，就算你真的這麼做，也沒人幫你。到時候罪證一消，你爸媽和弟弟都作證你是願意的，一直在和我談戀愛。警察上門也只能調解，你還是要嫁給我。」

我沒想到他的頭腦還挺清晰的。

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

而他沒了顧忌，開始對我上下其手。

我忍著噁心，大腦飛速轉動。

「等一等，我還有一句話要說。」

當我媽把門打開的時候，我衣衫不整地縮在床頭。

我媽一臉喜色地跟著那瘸子追問：「怎麼樣，得手了嗎？」

「那彩禮什麼時候能到帳？」

那瘸子反手扇了我媽一巴掌。

「到帳？到屁！我告訴你，你這個閨女我沒看上，我不要了。」

我媽腦子轉得也快，她飛快地抓住他。

「你不能走，便宜都讓你占盡了，你要是不娶，我現在就報警抓你！你在我們家欺負我閨女，沒有幾年大牢蹲，你是出不來的！」

那瘸子抬手又扇了我媽兩記耳光，他呲著大黃牙洋洋得意。

「你這個不要臉的下賤婊子，你果然打著這樣的主意，想害我。我告訴你，你告到哪裡都沒用，因為我根本就沒碰她。」

「老子差點上了你的當！」

他憤憤不平地推開我媽，逕自離開。

而我媽有些惱羞成怒，看著我就罵。

「你裝什麼裝？又不是黃花大閨女了，又不是第一次了，好好的女婿叫你給趕跑了，我看以後還有誰要你！」

13

她也如一陣風一樣地跑了出去。

而我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這個家是住不得了。

這次我忽悠那人，我媽是為了事成以後敲他一筆大的，他信了，我才得以脫身。

但我不會每次都有這麼好的運氣。

我也不能再賭。

我爸縮在他房間的角落裡抽煙，一支又一支，抽得很兇。

我悄無聲息地走進去。

低啞著嗓音開口：「爸，你看到了吧，家裡缺錢缺成什麼樣了，我媽連這樣的事都能幹出來。」

我把弟弟發給我的那些欠債催債的簡訊、圖片截圖拿給他看。

這些都是弟弟為了賴掉每個月給我轉兩千的承諾而特意發給我的。

我爸低著頭，很是失落。

「這套房子是我爸媽留給我的，我不能賣它。」

我故意當著他的面給弟弟打電話。

「小超，這個月的錢你怎麼還沒打過來，你要我喝西北風啊？」

「姐，你也看到了，我現在自身難保。爸媽住的那套房子都得賣了給我還債，我哪有錢給你啊。你的工資也不能全給前姐夫啊，你以後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我媽在弟弟身側，也大著嗓門吼道。

「你趕緊搬出去吧，這房子我們要賣了，不能再讓你住了。」

我爸的眼神終於徹底黯淡了。

我提著行李箱轉身就走。

我爸是第二天給我打來電話的。

13

他約我在離家很遠的一個茶館見面。

他鬼鬼祟祟抱著房產證、身份證等一堆證件。

還有一張銀行卡。

這是幾十年來，他和我媽僅有的積蓄，五十三萬六千塊錢，全部讓他偷出來了。

「這些存款你先給我收著，等將來，我和你要的時候你再還給我。」

「房子就直接過戶給你，反正我相信我活著的時候，你是不會趕我走的。至於死後我就不管了。」

「你媽是瘋了，她要掏出所有積蓄，賣房子賣地給你弟弟還債，我堅決不能同意。這是我爸媽留給我的房子，誰也不能搶走。」

「你聽爸爸一句勸，誰好都不如自己好，你媽心裡只有你弟，你弟心裡只有自己，你應該學聰明一點，去找向明安認錯回家吧，一個女人飄蕩在外的，怎麼行呢？」

過戶手續辦的很快。

不到半天就完成了。

我爸鬆了一口氣，十分得意道：「任你媽和弟弟怎麼猜，也想不到我會把房子給了你。」

「我看他們這還怎麼賣。」

我收下了我爸的銀行卡，看著他滿身輕鬆地走遠。

我爸有句話說對了，在我媽的心裡只有我弟，我弟的心裡只有自己。

而他還少說了一句，我弟會如此，其實是像極了他自己。

從小我就知道我爸是一個極度自私的人，任何事任何人別想影響他自己的利益。

他除了自己什麼都不管。

所以爺爺奶奶欺負我媽，他裝聾作啞、裝傻充愣。

家務活他視而不見，廚房他從來不進，弟弟和我他更是從來也沒抱過一次。

他的生存空間越大越舒服。

我媽越是孤立無援。

一個不作為的丈夫，讓我媽越發暴躁易怒、強勢無理。

14

再加上她沒念過書，不通文墨，本來就無知，隨著年齡的增長便會越加固執狂妄。

她算計我時的小聰明，因為好用，所以一次次越用越順手。

其實我不是毫無察覺。

我只是太心疼她。

直到我發現這心疼不但救不了她分毫，還會把自己陷入泥潭。

這些時日以來，除了弟弟在給我下套，其實我也在不斷給爸爸下套。

我剝削弟弟，吸血媽媽，唯獨對爸爸噓寒問暖，使他相信我沒有遷怒他埋怨他。

弟弟不斷給我暗示，他被騙了錢，有可能血本無歸。

我也利用信息差不斷給爸爸暗示，告訴他，媽媽對弟弟的奉獻可能會讓他失去一切，而我不同，我會一直站在他身後，力挺他。

媽媽早已對爸爸失望透頂，所以她習慣拉著我們孤立他，什麼事情都不會告訴他。

所以我料定了，媽媽和弟弟趕走我的盤算不會通知他。

所以全家四個人，只有他會把弟弟的「欠債」當真。

這段時間，我一邊在算計爸爸，一邊在心痛。

很多次都想直接這麼收手算了。

斷交就好了，而不是要她們付出什麼代價。

可是我媽一點都不愛我，她只會利用我對她的關心和愛，而且唯恐利用得不夠徹底。

當她把人放進我的房間之後，我心底最後的一絲良知和親情終於也磨滅乾淨。

哪怕弟弟是真的欠了債，他們走投無路了，也許我還可能給自己洗腦。

不是。

哪怕她們過得好好的，她們也不會停止吸血。

因為我對於她們來說就是應該被利用到極致才能丟掉的血包，只有敲骨吸髓地用盡，才划算，才不算浪費。

父母養大了我們，完全地將他們棄之不顧，根本是不可能的。

道德壓力，社會輿論，沒有一樣會放過我。

我總會淪為弱勢。

但是養老檔次和質量也是不一樣的。

衣食無憂、錢財不缺，到處旅遊的養老是養老。

管一口稀飯一碗清水確保不餓死的養老也是養老。

而選擇權終於落到了我手裡。

幾個月後，我爸終於意識到被我騙了以後，他滿面愁容地找到了我。

「你們高人鬥法，不要牽累我呀。我可是十足十地相信你，才把全部身家都給了你。你不能害我呀。」

他想把給我的錢要回去，房子也神不知鬼不覺地過戶回去。

我當然不能同意。

當初過戶房產時，我特意往他的銀行卡里打了一筆錢，備註買房房款。

然後又帶著他去了一趟銀行，加上他們自己的存款，他全部取出來，是交的現金給我。

所以算是做得天衣無縫。

防的就是這一天，即使他們什麼都知道了，也沒用。

不管是法律還是什麼，都給不了他們想要的正義，越拉扯越生氣，越爭執越上火, 只會慘敗到底。

就如從前只知道一味付出的我一樣。

我爸從我這裡要不到結果, 又不敢和我媽說, 只能小心翼翼地瞞著。

但是最後還是東窗事發了。

原因是我媽想給弟弟換一套更大一點的房子，回家找銀行卡，一取卻發現只剩下十三塊錢。

當時就氣病了。

15

我弟得知真相，氣急敗壞地給我打來電話罵我。

「你還是個人嗎？爸媽這點棺材本你也騙，你怎麼這麼缺德呀？」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微笑著掛斷電話。

再後來，他們上門找, 我就找保安把人轟出去。

打電話完全不接。

親戚朋友詢問，我全部裝作不知情。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個軟包子，被父母一度欺壓，弟弟一頓吸血, 甚至為此離過婚, 差一點就毀了一輩子。

因此他們不忍對我過多苛責。

再加上我言辭堅定, 始終咬死自己對一切都不知情。

慢慢的, 我和爸爸的各執一詞讓大家開始分不清事實真相。

連我媽都開始覺得是我爸敗光了錢，嫁禍給我。

我爸簡直是有苦難言。

他們開始天天吵架, 動不動就打起來。

我媽開始翻舊帳，提起他的諸多不好，爺爺奶奶曾經的欺壓。

因為金錢開始的戰爭，到最後，越演越烈。

他們反而忘了最初的導火索。

也許是貧賤夫妻百事哀, 總之家裡經常就是一陣腥風血雨。

而我弟, 也開始走下坡路。

公司裁員，他人到中年面臨著失業危機。

我便推波助瀾, 去他的公司舉報了一波。

以前他得意的時候沒少給爸媽說過自己的暗箱操作, 爸媽的嘴上向來又沒有個把門的。

所以我只是輕輕一試就成功了。

後來他找了幾個工作都不滿意，在家躺了大半年，靠弟媳養著，家裡也是戰爭不斷。

也不知道是為了賺點快錢，還是為了緩解精神壓力。

他居然在手機上賭起來。

總之他當初為了趕走我所編造的自己欠債百萬的謊言, 到最後竟然一語成讖。

我媽也顧不上和我爸打了。

她愁白了頭。

急忙找了一個家政保姆的工作, 每個月給弟弟打錢還款。

後來她年紀大了, 工作也沒地方要了，弟弟對她的態度越來越過分，一次兩人爭吵, 我媽被氣中風了。

再度醒過來, 卻成了只有意識清楚, 不會說也不會動的癱瘓病人。

我爸甚至都沒有讓我媽在家呆一天, 夥同我弟直接把人送到了養老院。

那裡的環境很差，伺候的全是無法自理的老人。

收費又不高。

所以護工對病患的態度都是又打又罵的。

我爸很滿意, 他甚至高興地說：「看著吧，要不了幾天你媽就會死, 省得拖累別人。」

但是他的日子也沒有多麼好過, 他每個月六七百的退休金, 幾乎也要被弟弟騙走。

因為弟弟想翻身，反而越賭越凶，債款越背越重。

弟弟也不是沒想過要從我身上做文章，但我自從和丈夫復婚後, 早已帶著女兒遠走其他城市。

他找都找不到，只能一個人在爛泥里沉淪。

他所期望的那雙能將他拉回人間的手，永遠也沒有出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