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的女兒完整後續

「姑娘？姑娘怎麼了？」

恍惚中，我看到了一個瘦弱的身影朝我飛奔而來。

「你這孩子，瘦成這樣得吃飯啊。」

「不怕啊，姐不是壞人。」

我睜開眼。

白色的牆壁，遠處的樹蔭，來來往往的人群。

把我扶起來的人是楊姐。

是這家狗糧廠的老闆。

得知我要打工的消息，她熱情洋溢地介紹我進廠。

在工廠里打工是快樂的。

因為這是給我未來攢學費。

包吃包住對於身無分文的我來說，是最好的攢錢方式。

工友們都很好。

他們知道我是大學生後，圍在我身邊問這問那。

甚至在知道我低血糖後悄悄往我口袋裡塞滿了糖。

連平時上料的時候都有嬸子把我推開。

「小妍啊，你還是個孩子，這麼瘦哪能有什麼力氣。」

「年輕的時候不好好養身體啊，到了老了全是病。」

看著她們溫柔的眼神，我忍不住潸然淚下。

這是我許久都不曾感受到的暖意。

楊姐收養的小狗也趴在我身旁，給我一陣溫暖。

實際上，老家的房子拆遷是假的。

在大伯名下是真的。

我孤女的身份在公安局裡都是真實的。

曾經的我堅信爸爸媽媽的說辭，努力地對妹妹好。

現在想起來，無非是他們仗著自己是大人的身份霸凌一個小孩子。

為自己沒有好好照顧孩子找一個藉口。

現在的我只想管好自己。

看清他們不愛我這件事，僅僅 6 年。

年輕的我還有機會。

可沒想到他們還是不肯放過我。

發下第一個月工資的時候。

6500 塊錢！

那個卡卡的手機已經一天大部分時間都在自動關機。

400 塊錢，原來就能買到一個智能機。

一個可以觸碰、可以拍照、可以用一整天才充電的手機。

打開的那一瞬間。

軟體里 99+的消息讓我瞠目結舌。

小叔、表嫂、舅舅。

那些幾乎不曾見過幾面的親戚自發地在群里對我批鬥。

「江妍！你個瓜娃子居然敢分你爺的錢？」

「江妍！你個死妮子在外面漂一個月是幹啥了？真是心薄涼得很。」

更有叔伯放出狠話。

「你再不回來跪在你爸媽面前好好道歉，就別想上族譜了！」

？

族譜是什麼很高貴的東西嗎？

不上族譜難道很重要嗎？

最上面，是爸媽的哭訴。

「我那個大女兒哦，當初也是為了她能上市裡的好學校，專門給她記到大哥名下，這孩子成年就跑了。」

「她一個女孩子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怎麼辦喲？」

06

或許是我太長時間沒回。

群里的批鬥成了親戚們的樂趣。

爸媽也從最開始的威逼利誘到諄諄善誘，再到破防。

「江妍！我告訴你，不管你跑到哪裡去你都得跟我們打錢！這是你欠我們的！」

「這是你為人子女的本分，你要懂得感恩。」

我收好工資。

在我的再三要求下，楊姐給了我現金。

我知道自己該離開這裡了。

我要去辦理入學申請。

不能給楊姐她們帶來麻煩。

可正在上工的我。

聽到了機器的轟鳴聲中的警笛聲。

楊姐辦公室里。

爸媽看見我，像是兩尊煞神。

看見我過來的那一秒。

我爸眼睛都紅了，像是看見什麼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猛地撲過來，一巴掌扇在我的臉上。

「你個白眼狼！居然還敢跑。」

媽媽在身後好似攔著爸爸，實則長長的指甲都掐進了我的肉里。

「妍妍啊，你一個人悄悄跑出來，我們多擔心啊。」

我的臉一瞬間就腫了起來。

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

妹妹挽著男友顧澤安的手在他們身後看著，眼裡全是幸災樂禍。

「姐姐，我就說你要乖乖聽爸媽的話吧。」

顧澤安滿眼的冷漠。

「江妍，好好跟叔叔阿姨道歉，我還會原諒你的。」

我的臉色煞白，額頭上的冷汗不停地冒出來。

楊姐衝出來像護小雞一樣地把我護在身後。

「打我的員工？你們好大的膽子！」

爸爸氣得直跳腳。

「這是家事！我教訓我的孩子！和你有什麼關係？」

楊姐看著他們，眼裡冒火。

「一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叔叔！憑什麼教育我的員工？」

我被楊姐牢牢地護在身後。

趕來的嬸子們擋在門口，對著爸媽你一句我一句地罵著。

「小妍不是只有早死的爹，消失的媽，孤零零的女孩子在萬能牆長大？」

「喲喲喲，棺材瓤子作妖，也不怕遭雷劈？」

「誰家爸媽捨得把孩子餓的站不起來，該不會是人販子吧？」

警察們看爸媽的眼神都不對了。

顧澤安拍了拍妹妹，指著我鼻子痛心疾首。

「江妍！你滿嘴謊話，你說叔叔阿姨不給你錢上大學？你根本就是在外面談了小混混自甘墮落！」

「我知道你記恨我，可是我跟你妹是真心相愛，你不能因為這樣連爸媽都不認啊！」

楊姐死死攔著，不再讓他們靠近我一步。

我看著妹妹那張妝容精緻的臉龐。

忍不住笑了出來。

「怎麼？出國留學錢不夠了？想起來我這個血包了？」

媽媽眼裡是肉眼可見的慌亂。

「你這孩子在說什麼？」

「你從小成績好又懂事，你妹不願意，她不讀書能做什麼？」

「我們做爸媽的全力托舉孩子有什麼錯？」

我看著他們，指尖冰涼。

「那就帶著你們的好女兒別打擾我的生活！」

「我不需要你們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

07

警察狐疑地看著我們。

「你說你侄女被拐走了我們才找的，這可是跨省的案件！」

「結果小姑娘只是打工掙學費？有什麼問題？」

「你一直說她是你女兒，什麼意思？」

爸媽對著警察點頭哈腰。

「這孩子從小就倔，老是偷叫我爸媽。」

「我們也沒想到是這樣。」

我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掉下來。

是啊，聽到他們親口承認和看見戶口本上的自己是兩回事。

我的出生就不被他們所期待。

可是在那個計劃生育的年代，計生辦免費領的保險套很難嗎？

他們不喜歡我，為什麼還要三番五次地打擾我。

楊姐把他們趕了出去。

爸媽臨走前眼神怨恨。

「小崽子，老房拆遷你敢拿一毛錢要你好看！」

楊姐抱著我，聲音溫柔。

「孩子，原生家庭的泥濘只有你自己才能掙脫。女孩子有一個機會不容易。」

「既然考上了大學，就要好好地抓住機會。」

「在姐這裡幹活，別害怕，姐會幫你的。」

我抽了下鼻子。

宿舍里的嬸子拉著我安慰道。

「小楊當時也是，從村子裡唯一走出來的孩子啊。」

「她家為了生個男娃，生了三個女娃，還淹死兩個。」

「那時候連飯都吃不上啊，後來她來了城裡打工，把妹妹們都帶了出來。」

「小楊陰差陽錯地開了狗糧廠，還自學了很多東西，考上了大學。我們都是她從外面一點點撿回來的員工，誰家沒個難事呢？」

「孩子，你就好好上班，飛得高高的，遠遠的，那個對你不好的家，再也不要回去了。」

廠里的嬸子們身上都有傷，有的嬸子腿走路一瘸一拐的，她們從來不談論父母、老公、孩子。

其實我心裡早有猜測。

我把名字改成了夏向陽。

因為楊姐是在那個夏天把我帶到工廠的。

從今往後我會好好努力生長的。

在我乾的了個月後，楊姐像之前一樣，拿著厚厚的紅包遞給我。

「你的工資，向陽。」

「好好去擁抱你的新生活吧。」

上工的嬸子們也被放了假，她們歡呼著，聲音里充滿了喜悅。

「向陽，要好好學習啊！」

08

報道的時候，我只說錄取通知書丟了。

學校的動作很快，在核實完我的身份信息後順利的入學。

我第一次過上這麼快樂的生活。

上學，兼職，和室友們一起暢想未來。

直到軍訓之後，那天我打工回來，看見室友們看我的眼神都不對了。

他們播放的手機里……

我的爸媽淚流滿面。

「家人們，求求大家幫幫我吧。」

「我女兒江妍自從上了大學，就再也沒聯繫過我，她媽媽被車撞了，現在怎麼也聯繫不上她。」

「她妹妹還在上高中，我們需要她啊。」

畫面里的人長得和我一模一樣。

第二天，大學城的各個高校里多很多我的宣傳單。

寫著我如何的不孝，寫著他們的為難。

寫著我從小撒謊成性，在學校霸凌別人，在家欺負妹妹。

輔導員滿臉複雜地把我叫到學校里。

這一次，我的七大姑八大叔全來了。

小小的辦公室里是擁擠著是一群人。

真是好大的陣仗啊。

我爸我媽被圍在中央，旁邊是一個陌生小男人，看起來至少比我大一輪，正用一種看貨物的眼神打量著我。

辦公室里，我剛走進來。

我媽就拖著打著石膏的腿利索地跪了下去。

「妍妍啊，媽本來不想打擾你，可是媽真的很想你啊。」

一旁的大姑也連連說道。

「你媽自從被車撞了啊，天天想你想得不行，你這孩子真是太不孝順了。」

她一邊寫著眼睛一邊指點江山，我清晰地看見唾沫順著她的嘴角飛出來。

爸爸更是咆哮著上前一腳把我踹了出去。

我感受到肚子上火辣辣的疼痛。

「你個逆子，真是在外面混野了，連爹媽老子都不管了！一點小事揪著不放，有你這樣的孩子嗎？白眼狼一個！」

我捂著肚子，疼得站不起身，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青紫一塊了。

一旁本來皺著眉的導員見狀，連忙站起身擋在我面前。

「別動手！誰讓你們打孩子的？不許打我的學生！」

一個坐著的老師悄悄把我扶起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孩子，別怕，這是學校。」

「老師們會保護你的。」

我捂著肚子站了起來，看著他們心中只有麻木和疲憊。

勾起嘲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