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施洵死得越慘越好。
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實現了。
「等下,不對勁。」ṭŭ₍
可俞時掐指一算,並不高興。
「如果施洵現在死,那就是死在他們感情最濃烈的時候。」
「以後小池還怎麼忘記他?」
「不行,我們得趕緊救下他。」
不遠處。
觸手怪猛然發動攻擊。
施洵被八隻觸手同時纏住,整個人倒立在空中。
俞時捂住心口:「也許他死了也沒關係。」
「憑藉我的個人魅力讓小池忘了他,難嗎?」
他自問自答:「不難啊,不難辦。」
突發變故,趙清池受到驚嚇,跌坐在地。
正要尖叫。
卻被另一隻觸手堵住嘴:「……」
兩人奮力掙扎,卻怎麼也掙脫不了觸手的桎梏。
「她怎麼不跑?」
俞時不可置信地扶額苦笑:「就這麼喜歡那小子嗎?呵,服了。」
一秒。
兩秒。
三秒。
施洵因為倒掛著,呼吸不暢,臉色越發青紫。
備忘錄里。
預告他死亡的那句話越來越凝實,幾乎要變成黑色。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一陣不祥的風吹過。
觸手怪越絞越緊。
馬上要發動真正的攻擊。
「生吞活剝生吞活剝生吞活剝。」
俞時急得團團轉:「怎麼不按常理出牌?」
「什麼頭都不是,這怎麼加啊?」
我有好辦法。
但那麼做會暴露我的秘密。
興許還會挨罵。
我咬住下唇,看俞時一眼。
低頭。
偷看俞時一眼。
再低頭。
再看施洵就死了。
人命關天。
我狠狠掐自己一把,鼓足勇氣。
「先說好了,你別罵我。」
10
【19:45,玩家施洵被觸手怪抱在懷中。】
【他眉眼婉轉,顧盼生姿,觸手怪怒然大勃。】
【一人一怪氣息交纏,極盡曖昧。】
【觸手怪動作輕巧靈活,吞吃他的舌,上衣被一件件剝落。】
我手速飛快。
一秒十個字。
指尖直接刷出殘影。
「?」
俞時呆了一下:「俞晚,我沒記錯的話。」
「你語文從來沒有及格過。」
「ber,這是語文不及格的人能想出來的嗎?」
是的。
我天生反應慢。
答題也慢。
每次都來不及寫作文。
語文從來沒有及格過。
可這不一樣。
我日復一日地寫類似的故事。
不算信手拈來。
也是熟能生巧了。
俞時震驚地看向我。
不可置信:「你怎麼做到的?」
「無他。」
我靦腆一笑,小聲地說:「唯手熟爾。」
「喂?手熟這個也不算什麼好事吧。」
俞時怒了。
可仔細一看。
他的表情似乎又有些說不出的欣慰。
奇怪。
還沒等我想出個所以然。
觸手怪按照我的劇本。
饜足後,再一次滿意地離去了。
在場的其他三人,久久沒有回過神。
——尤其是施洵。
興許是觸手怪折騰得太狠了。
他眼圈泛紅,嘴唇抖得不像話。
目光猛然看過來,竟然準確無誤地穿過草叢。
落在我和俞時身上。
他表情憤恨,口型無聲:「加錢。」
加什麼錢?
我看向俞時。
俞時飛快伸手捂住我的眼睛:「他,他他他的意思是,看了他的身子要付錢。」
「幾個菜啊以為誰稀罕?」
「咱才不看。」
11
我很聽話。
沒有動了。
等睜開眼睛,面前已經沒有施洵和趙清池的影子。
我有點茫然:「人呢?」
不是說奪妻之仇,不共戴天嗎?
還以為俞時和施洵會有一場惡戰。
誰知道,俞時就讓他們這麼走了?
奇怪。
很奇怪。
還有,施洵說的什麼加錢?
我抿住唇,又問了一遍。
「也、也沒什麼。」
「就我剛才和你說的那個意思嘛。」
俞時清了一下嗓子,挺直身板,眉眼之間正義凜然:「我看施洵是掉進錢眼裡,想錢想瘋了。」
「誰稀罕看他?辣眼睛。」
「他賠錢還差不多。」
俞時語氣誠懇。
但我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我揉了揉太陽穴。
算了,想不明白。
姑且當他說的是真的。
這時,眼前突然一閃。
是很久沒有出現的彈幕。
齊刷刷的。
內容出乎意料的統一。
都在為俞時說話。
【女主寶寶看錯了啦,男二哪有對他們做什麼加錢的口型?】
【呃,呃,對啊對啊,哥哥怎麼可能會騙妹妹?相信哥哥就是啦。】
【他才不會做什麼傷害妹妹的事咧。】
【哈哈哈女主天生笨笨的,真可愛哇。】
12
我沒有繼續追問。
帶著滿腔疑惑睡去。
這一晚,我久違地夢見了童年。
彈幕說得沒錯。
我的確很笨。
爸爸媽媽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不要我的。
他們離婚那天。
爸爸爭著要俞時:「俞家三代單傳,俞時怎麼能不跟老子?」
「跟你?笑話。」
媽媽也爭著要俞時:「他是老娘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又不是你生的,你吵吵個什麼勁?」
誰也不退讓,兩人吵得不可開交。
家裡的鍋碗瓢盆碎了一地。
角落裡,我呆呆坐著。
瓷片飛濺,劃破手指。
我沒吭聲。
直到被俞時發現。
爸媽難得異口同聲:「誰叫她那麼笨。」
「自己受傷也不曉得喊痛,我又不是神仙,她不說,我哪裡知道?」
畫面一轉。
外婆年紀大了,沒精力再照顧我。
我被送到舅舅家。
「又不是我閨女。」
舅媽低頭做飯,眼也沒抬:「她親媽都不管,送到我這來做什麼,這不胡鬧嗎?」
「養個軒軒已經夠我喝一壺的了。」
「我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
舅媽說話刺耳。
最後卻還是點頭同意。
供我吃穿,供我住,供我上學。
沒有多好的條件。
但我已經知足。
舅舅家樓梯下的隔間昏暗、狹窄。
放下一張床,就再也放不下其他。
沒有窗戶,空氣悶熱、稀薄。
我偶爾會夢見自己的爸爸媽媽。
還有俞時。
醒來有些想哭。
又怕哭得窒息,暈過去。
只好坐在昏夜中,捧著手機。
一開始寫日記。
後來寫故事。
寫像施洵和觸手怪那樣的。
我越想臉越紅。
空氣忽然變得稀薄。
我乍然驚醒。
山洞內,最後一絲火星也滅了。
山洞外,明月高懸。
月光照進來。
洞中的一切被鍍上一層清冷的銀邊。
除了俞時。
——他不見了。
13
我摁亮手機。
凌晨三點五十。
進入副本一個多月。
俞時從來沒有丟下我單獨行動。
我心頭髮慌,直冒冷汗。
掏出手機看了看。
備忘錄里仍然停在我為施洵寫的那一句。
往下空蕩蕩的。
並沒有出現新的句子。
我等了很久,俞時還是沒有回來。
山洞靜謐,只聽得見我的心跳和呼吸。
越來越快。
越來越快。
我攥緊衣擺,快要忍不住眼淚。
從重逢開始,俞時總是動不動誇獎我。
誇我漂亮,誇我勇敢,誇我聰明。
好像連我會自主呼吸,都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這樣的他,也會像當年的爸爸媽媽一樣,丟下我嗎?
我越想越慌張,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回想起這一個多月。
除了備忘錄這個金手指,我什麼忙也幫不上。
俞時開路,俞時找落腳點,俞時做飯。
他是嫌棄我什麼都不會。
才丟下我嗎?
我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走出山洞。
瞥見熟悉的身影。
原先慌亂的心跳漸漸平復。
十幾米外。
俞時背對著我,像在和誰說話。
聲音斷斷續續的。
聽不清。
我皺眉靠近。
「她的記憶在甦醒。」
「大概就在這幾天吧。」
「應該快要成功了。」
俞時沉默片刻,咬咬牙:「再加大點力度。」
「我是看明白了,她就喜歡那種帶勁的。」
什麼成功?帶什麼勁?
他在和誰說話?
我疑惑地走近。
腳下卻踩碎枯葉,驟然發出聲音。
俞時聞聲回頭。
月光照亮他熟悉而俊俏的眉眼。
在他身後。
觸手怪的左右兩隻觸手勾在一起。
扭來扭去,像在對手指。
其餘六隻觸手隨著夜風柔軟擺動。
尾端像小貓的尾巴,輕勾著飽滿的弧度。
這場景怎麼看怎麼詭異。
他們認識?
我心跳如雷,冒了一身冷汗:「哥?」
14
俞時解釋很久了。
第一個版本。
觸手怪迷路了,找他問路來的。
——他的意思是,觸手怪在它自己的地盤無意中迷路,然後無意中找到山洞,無意中發現山洞裡的人正好認識,然後觸手怪正好不餓,一點也不想進食,最後兩個人站在門口嘮嗑起來,是這個意思嗎他?
這合理嗎?
我抬頭看了俞時一眼。
他立馬改口:「其實我們都誤會觸手怪了。」
「它是個好人。」
但問好在哪裡。
他也說不出來。
仍然蹩腳的理由。
眼前一閃。
彈幕再次適時出現:【是啊是啊,觸手怪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女主還不知道吧,觸手怪,頂頂的好人。】
【補藥誤會我們可愛的觸手怪哇>。】
彈幕嘩啦啦地,一條接著一條。
好像很多人同時在發。
我看向彈幕,默不作聲。
俞時急了:「哎呀,你就這麼想吧。」
「哥哥會傷害你嗎?」
我認真想了一下。
十二歲那年,我媽把我丟在舅媽家。
可只有前幾個月給了生活費。
後來,舅媽要趕我出門。
是俞時拜託外婆,把他攢了很久的零花錢送來。
甚至賣掉他最喜歡的樂高模型。
那時,他已經和爸爸坐上飛往國外的飛機。
沒有聯絡方式。
外婆帶來他的口信:
「小孩子才玩這個。」
「哥已經成熟了。」
「你乖乖的,等著哥長大了,第一時間回來找你。」
十八歲這年,正值高二。
我常年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家長會無人出席。
和人說話也慢半拍。
理所當然地成為被孤立、霸凌的對象。
老師提問時,我站起來回答,總會被抽掉凳子。
抽屜里出現噁心的食物殘渣,蟲子屍體。
不想再上學了。
如果不是俞時從天而降。
他冷著臉,惡狠狠地把所有欺負過我的人都揍了一頓。
後來我才知道。
他原本比我高一級,不會和我待在同一個班。
是他堅持,主動向學校申請的。
「哦。」
我恍Ṱų⁸然大悟。
俞時的確沒理由害我。
怎麼說呢?
以他和觸手怪的關係來看。
我接受他的解釋:「一日夫妻百日恩。」
「情人眼裡出西施。」
人之常情。
俞時的臉很黑。
但還是咬牙點頭:「對。」
「你說的都對。」
15
其實這一個多月。
我偶爾也會恍惚。
覺得自己不在恐怖遊戲里。
尤其是飯點的時候。
因為俞時太鬆弛了。
別人進副本,帶的全是闖關道具。
換成俞時。
眼前炒鍋、廚具、調味料一應俱全。
不像在副本。
倒像是一個普通的周末。
我們自駕去野外露營。
熱油在鍋底滾沸,倒入蛋液,嫩黃色的邊緣微微捲起。
接下來倒入冷飯。
米粒被蛋液均勻裹挾,飽滿分明。
空氣中頓時瀰漫著一股焦香味。
肚子適時地咕嚕一聲。
我眼巴巴地看著他的動作。
「餓了吧?」
俞時看向我,眉眼得意:「可惜別的食材不太好保存。」
這一段時間,我們頓頓吃蛋炒飯。
但我完全不膩。
很像家的味道。
隨口應道:「沒關係,等出去哥哥換著花樣給我做。」
話一出口,連我自己也有些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