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眉:「看來你對這墓里的事兒還挺了解,連陪葬品是陶俑都知道。」
錢萍被噎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高聲道:「他們來這兒挖墓,我們這兒方圓幾十里都知道。我男人還在這墓里幫著幹活兒,我怎麼不知道!」
我點點頭,這話倒也沒錯,只不過……我低下頭,視線在錢貴的手上掃了掃,沒再說話,退後站在黎青身後。
他們見我不說話了,更是得意了,鬧得比剛才更凶,非說趙秦是兇手。
王盈走了過來,表情冷淡:「既然說死者是你們大哥,先過來認屍看是不是,等確認了再說後面的。」
錢家兄妹氣哼哼跟在王盈身後走了。
那些跟著來的村民也想跟著進去,被黎青帶人攔在了門口。
我拉著八尾走到角落裡,問道:「陶罐里的東西,你看見了沒有?」
八尾:「看見了,我剛才還近距離觀察來著。」
我:「那是什麼東西?」
八尾:「是錢富的魂魄。」
我嚇了一跳:「怎麼可能?我剛才看了,那個墓室里什麼都沒有。」
八尾表情有些古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滿臉不屑道:「你這能力時行時不行的,剛才也許沒看見呢。」
「啊?會嗎?」我皺眉,自從雙眸覺醒了能力之後,每次都是看得很準的,從來沒有過看不到的情況。
八尾見我不信,哼了聲:「大約是被掏了心,能力不如從前了。」
我莫名覺得膝蓋有點兒疼,想到自己之前遇到的事兒,說不定還真有後遺症,忙問八尾:「那我這個後遺症能治癒嗎?會不會一直就這樣了?」
八尾的表情更加古怪了,他大聲咳嗽了聲,邁步往前走:「這可說不好,不過你老實吃藥調養,一年半載還是能好的。」
「什麼?要喝那麼久?!」我一聽還要喝一年的中藥,臉就跟藥一樣苦,「有沒有別的不吃藥的辦法啊?」
「廢話這麼多!」
5
我們一前一後進了臨時法醫室,在裡面的房間等著。
很快就聽到隔壁傳出了哭聲,然後王盈推門走了進來,後面跟著錢家兄妹。
王盈不動聲色朝我點了點頭,悄悄比了個 OK 的手勢。
我也微微點了下頭,轉臉對錢家兄妹說:「錢富死在古墓里,監控里也沒發現兇手作案,我們現在要對錢富解剖驗屍做進一步檢查。」
「不行!」
錢萍一聽急了,雙手一拍大腿就開始哭上了:「我大哥就是被那個黑心肝的考古隊小子害死的!他之前還罵過我大哥,說他幹事太粗,碰壞了文物,還扣了他工資!」
「沒錯!」錢貴在一旁幫腔,「我妹夫看見過好幾次了。那人肯定是看我大哥不順眼,把人殺了,偷偷藏進陶俑里的!」
「那照你這麼說,趙秦殺了錢富封進陶俑里,他幹嘛還把陶俑打碎?」黎青推門走了進來,「那不是不打自招?」
「他他!」錢貴瞪眼說不出話來,就開始耍賴,「那是老天報應,讓他自己打碎了陶俑,都是我大哥看著呢!」
「哦?這可沒準兒。」八尾一臉玩味地看著錢家兄妹,「說不定真是你大哥讓趙秦打碎的陶俑呢。」
八尾的眼睛又黑又亮,一直盯著人看的時候,會讓對方有種恐懼的感覺。
錢貴就是,他不敢抬頭跟八尾對視,只低頭嘟囔:「就是那小子殺的,一定是他!」
比起錢貴,錢萍就潑辣多了,她一會兒大喊,一會兒哭鬧,最後索性坐在地上打滾兒撒潑,非要讓把趙秦抓起來。
正鬧得不可開交,門又被打開了,一個年紀有六十歲上下的大爺走了進來。
他進門就罵:「你們兩個沒良心的,把你們老爹扔在老大家裡不管,如今老大出了事兒又跑到這兒鬧事!錢叔兒都在老大家餓了好幾天,要不是鄰居聽到動靜過去看,人就要死在屋裡了!還不滾回去!在這兒丟人現眼!」
兩人見了大爺也不敢再鬧了,錢貴拉著錢萍站起來,灰頭土臉走了。
「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大爺跟黎青道歉,「讓他們跑到這兒鬧事,還好小常通知了我。」
我扭頭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常風,他見我看他,朝我笑了笑。
我走過去問他:「這大叔是誰?」
常風:「是這兒的村主任,村民別的不聽,最聽村主任的話了。」
我:「你還挺有辦法。對了,錢家的事兒你知道嗎?」
常風點頭,跟我們說這錢家是三兄妹,老大錢富在家裡務農,沒有結婚,也沒孩子。他獨自一人贍養老人,前兩年母親去世,只剩下個老父親。
錢貴則在城裡打工,妹妹錢萍在小飯館裡端盤子,後來經錢貴介紹,和他的工友佟偉結婚。
「他們兩家其實日子過得不錯,但是他們既不贍養老人又惦記著老人名下的房產和地。」常風嘆了口氣,「老人也知道錢富老實,又沒有子女,就把房子過戶到他名下了。這兄妹倆知道了,三天老頭就到老大家去鬧,佟偉還打傷過錢富。」
我聽完沒說話,想著等下讓常風帶我去錢富家去看看。
王盈走到我身邊,小聲說:「結果出來了,是陶俑上的土。」
我驚訝:「現在法醫化驗速度都這麼快了?」
王盈笑道:「哪兒呀,我走了個捷徑,讓田珊幫我確認了一下。他們天天和這些打交道,很容易就分辨出來了。不過我這邊也在化驗,等有了最終結果再跟你說,不過應該八九不離十。」
我皺眉,剛才看到錢貴指甲里沾滿了泥土,那裡面一閃而過有些紅褐色的顏色,就靈機一動讓王盈在讓他們認屍的時候,想辦法颳了一點兒泥土出來,果然是陶俑上的。
看來,錢富的死跟錢家兄妹脫不了干係。
6
送走了村主任,眼看天色暗了下來。
黎青說:「余老師,招待所就在附近,我開車送你們過去。」
我看了眼八尾,他眼睛一直盯著古墓那邊。
「我就住這兒吧,還有點事要跟王法醫商量。」我問王教授,「您這邊還有空房間嗎?」
王教授:「有是有,就是環境不太好,你們女同志住有點兒不方便。」
我:「沒事沒事,辦案要緊。」
黎青本來也住在這邊,見我們不回去,就張羅著去買菜做飯了。
吃了晚飯,我跟王盈又聊了會案情的事兒,11 點多才從她屋裡出來。
快走到我住的地方,就見一隻黑貓躥了出去,三兩下朝古墓的方向跑去。
「真是一點兒不讓人省心。」我打開手機燈,也朝古墓方向走去。
這古墓別看白天沒什麼,可是晚上還挺瘮人的,洞口深不見底,旁邊一圈樹木搖晃著樹葉,看起來有那麼點兒群魔亂舞的意思。
我深吸一口氣,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古墓里比白天進來的時候溫度更低了,我憑藉著記憶往那個墓室走去。
還好沒有太繞,很快就找到了。
即使知道八尾在裡面,但心裡不知道怎麼地,總是感覺毛毛的。
深吸了口氣,邁步走了進去。
墓室里和白天離開的時候一樣,正中間是石棺,四周是陪葬品。
只是沒有八尾的身影。
不過,一隻貓咪太小了,骨頭又軟,躲起來是不好找的。
我舉著手機在邊邊角角里找,一邊找一邊小聲喊著:「小八,小八。」
喊了半天也沒有動靜,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疑心病犯了,室內的溫度開始慢慢低了下來。
我搓了搓胳膊,心想難道是看錯了,剛才不是八尾,是路過的野貓?
越想越有可能,加上這墓室里更冷了,我決定先出去回屋看看。
手機的燈光越來越微弱,我湊近看看:還有 98% 的電,不應該啊。
加快腳步,前面就是出口了。
在經過石棺的時候,手機閃了兩下,徹底不亮了。
室內黢黑一片,我心裡一驚,手往旁邊一扶,就聽嘎吱嘎吱聲響,沉重的石棺竟然緩緩打開了。
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拿出百米衝刺的速度往門口跑。
剛跑了兩步就停住了。
石棺里傳出了微弱的貓叫聲。
我的心咚咚咚跳個不停,心裡天人交戰,最好還是一咬牙,把天珠捏在手裡,轉身朝石棺走了過來。
沒電的手機突然恢復了功能,發出幽幽的光照著前面的景象。
石棺上的蓋子已經完全打開,冒著絲絲寒氣,貓咪斷斷續續的叫聲就從裡面傳出來。
「小八,這次可是你欠我的,以後一個月都沒有罐頭吃了!」
我狠狠心,雙手支撐著棺邊,上身往下一探。
棺材裡面沒有什麼可怕的屍體,只有一件衣服,旁邊還有個什麼毛茸茸的東西。
我舉著手機往裡照,終於看見了是一件染了血的衣服,還有一條斷的貓尾。
「小八!」
我縱身躍入棺中,拿起那件血衣細看,正是白天八尾穿的 T 恤。
我急得拿手機在四壁照,雙手摸著,看看有沒有什麼機關。
一雙蒼白的手從背後伸了過來,死死抱住我。
冰冷的氣息吹進了耳朵里,女人「咯咯咯」的笑聲在陰森的墓室里響起。
我不敢回頭,透過手機螢幕悄悄往後看。
一個穿著漢代曲裾的女鬼就在我身後,臉色蒼白,嘴上全是血,嘴角還有一撮貓毛。
「你把小八怎麼了!」
我看見貓毛當時就炸了,也顧不上害怕了,拿起天珠手釧往女鬼臉上按去:「去死吧!」
女鬼臉上立刻騰起了一層煙霧,她號叫著放開了手,往後退去。
隨著她的號叫,墓室漸漸明亮了起來,空間開始扭曲。
「破!」
一聲貓咪的叫聲響了起來,貓爪撕開了空間,六條尾巴的黑貓鑽了進來。
「小八!」
我連哭帶叫地跑過去抱住小貓,鼻涕眼淚糊了他一身。
「髒死了!」黑貓一巴掌呼在我臉上,金黃的貓兒眼裡泄露了他的焦急,「你跟來幹什麼,要不是我能追蹤你的位置,今天就要給你收屍了!」
我委屈巴巴把貓主子放到地上:「我這不是看見你出來,怕你有危險,跟著你呢嗎。嗯?小八,你的尾巴怎麼少了兩條?真被女鬼吃了?!」
八尾哼了聲,全身騰起白光,轉眼變成了少年的模樣。
「你看錯了,誰能吃我的尾巴,撐不死她。」八尾滿不在乎道,「就你傻乎乎會被障眼法騙了。」
「障眼法?那我剛才看見的血衣和尾巴不是你的?」我轉頭,看那個石棺還是好好地蓋著蓋子的,一切都和之前一樣,「可是,天珠對女鬼有反應,還把她的臉按出了一個坑。」
八尾:「有些東西的幻術是會讓天珠產生錯誤判斷的。」
我:「比如?」
「以後你會知道的。」八尾說完,走到之前的那個陶罐跟前,蹲下身敲了敲罐身,「你現在已經死了,還有什麼心愿沒了?看在你護珠有功的分上,我會替你完成。」
陶罐里傳出一個嘶啞的聲音:「我只有一個老爹,弟妹不孝不養他,現在我死了,他怎麼辦……」
八尾:「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安頓老人,那你自己呢?如果是想要報仇的話,我可以替你達成。」
「不用了,我自己的仇自己報。」聲音突然激動起來,墓室開始微微晃動。
我感覺腳下的土地也跟著晃動起來,一個趔趄,坐到了地上。
接著陶罐里冒出汩汩黑氣,轉眼便成了個人形:個子不高,駝著背,樣子有些畏畏縮縮。只是如今全身都被黑氣纏繞,而且黑氣還在很不穩定地躥來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