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變態人類：肉井完整後續

我本來的樣子，是一個小惡魔。

有長長的耳朵、鮮血一樣紅、並且會流動的長髮，還有兩排尖利的牙齒。

當我說話的時候，普通人類只能聽到「嗷嗚嗷嗚」的嘶吼，只有我媽媽知道我在說什麼。

媽媽說，我從小就是個惡魔寶寶。

愛生病、不愛睡覺，一睜開眼睛就知道哭。

只有她把我緊緊摟在懷裡，踮著腳走來走去，我才能稍微安靜下來。

我一刻也不能離開媽媽。

所以，媽媽再也沒有時間寫作了。

她從一個很厲害的作家，變成了一個庸碌的家庭主婦。

即便我是這樣的惹人厭惡、這樣的煩人，媽媽還是十分愛我。

媽媽說，愛我，是一種本能。

她全心全意地照顧著我。

她可以為我做任何事。

比如，幫我交朋友。

比如，幫我寫作業。

前不久，為了生產出可以讓我變聰明的乳汁，她還吃下了特別臭的蘑菇。

那是一種發黃的、半透明的蘑菇，像琥珀一樣，但是很軟。

透過外皮，還能看到裡面有很多絲一樣的東西在蠕動。

如果是我，我可不敢吃。

但媽媽毫不猶豫就吃下去了。

她真的很愛很愛我。

有她在，我什麼也不怕。

不不不，其實有一件事，我還是很害怕的。

我害怕長大。

因為如果我長大了，就不再需要媽媽了。

媽媽會非常難過，如果我不需要她的話，她會死。

媽媽需要我需要她。

為了讓媽媽一直快樂活下去，我還是不長大啦。

就永遠做一個讓媽媽操心、但也讓媽媽快樂的小孩吧！

二.吳晉美家訪記錄

【日期】

2024 年 5 月 25 日

【地點】

石鼎市墨韻小區，吳晉美家

【家訪人】

常愛琴

【家訪原因】

本次家訪是隨機抽取學號。

【學生情況】

吳晉美在校表現總體良好，學習成績優秀，人緣好，與師生關係融洽。

然而，老師們觀察到吳晉美獨立自主能力弱，無法獨處。

例如，老師讓她獨自從一樓教室前往二樓辦公室取資料，她表現出明顯的不安，需要有熟人陪同才能完成這一簡單任務。

【家庭情況】

吳晉美的生母在其一年級時因病去世，現母親為繼母，全職主婦。

父親為大學教師。

兩位家長均具備良好的教育背景。

【溝通情況】

兩位家長和老師溝通良好，對吳晉美的身心健康都很關心，對老師提出的問題也十分重視。

【異常發現】

在家訪結束後，老師因忘帶手機而返回吳晉美家時，意外發現吳晉美的繼母，在對吳晉美進行母乳喂養。

吳晉美的繼母解釋稱，這是為了與孩子建立並維持真正的母女關係。

據了解吳晉美的繼母在與其父親結婚後並未有過生育史，理論上不應該有母乳。

【家訪建議】

建議學校心理健康部門對吳晉美進行進一步的心理評估，特別是關於該生與其繼母的親子關係。

此外，建議學校心理諮詢部門對該生家庭情況進行更深入的了解，並在必要時給予適當的心理干預和支持。

三.常愛琴老師的檢討書（錄音）

尊敬的校領導、同事以及家長們，你們好。

我是四年級三班的班主任常愛琴，同時也擔任四年級數學的教學工作。

從 2004 年至今，我已經有 20 年教齡了。

任教期間，我曾經獲得省級優秀教師、市級優秀班主任、市級骨幹教師等榮譽稱號。

我這麼說並不是為開脫罪責而提前鋪墊。

我只是想表達，在迄今為止的 20 年裡，我一直在努力成為一個合格且優秀的普通人類。

對於之前的 20 年，我是問心無愧的。

但是這個月，我卻犯下了彌天大錯。

因為我的過度干預，導致陶星葉同學被母親殘害成植物人、吳晉美同學的繼母自殺。

無論怎樣懲罰我，都無法彌補這兩個家庭的悲劇。

這次檢討會結束後，我會以自己的方式，向受害家庭贖罪。

為了避免類似的悲劇再次發生，請允許我簡單說明一下經過。

6 月 28 日，期末考試閱卷結束，試卷從區里返回學校。

教四年級語文的韓老師遞給我一個作文本和一張試卷，面露難色。

她小聲問我：「常老師，您看陶星葉的作文是不是有問題？要和學生家長溝通一下嗎？」

韓老師是實習老師，年輕，膽子小，比較怕事，平時就連批評學生都柔聲柔氣的，生怕家長投訴。

除非事態非常嚴重，她不會主動找麻煩。

我打開陶星葉的作文本，心裡一驚。

作文里的很多內容，不便在這裡公開複述。

我只能說，其中一些超現實的內容，讓人十分不適。

在她的字裡行間，能明顯感覺到母親對她的依賴。

請注意。

不是她對母親的依賴。

而是她母親對她的依賴和情緒剝削。

其中尤其令我不安的是，她母親恢復了對她的母乳喂養。

請大家先別驚訝。

有些二胎媽媽，會讓老大幫忙疏通乳腺，這並不稀奇。

但陶星葉的母親並未再次生育，根本不可能有母乳。

她的情況，讓我聯想到同班的吳晉美同學。

今年 5 月份，我在對吳晉美同學進行家訪時，意外發現，她也在喝母乳。

陶星葉和吳晉美是好朋友，兩人家長關係也不錯。

兩人的母親，都是在非自然的狀態下，重新有了母乳。

這很反常。

在我的任教生涯中，遇到過各種各樣的家長。

有逼孩子喝符水提高智商的。

有拜黃鼠狼當乾娘治療多動症的。

還有些不知信了什麼邪術，讓孩子考前拿三根鉛筆對著班裡學霸跪拜「借分」的。

什麼樣瘋魔的家長，我都見過。

我懷疑陶星葉和吳晉美的母親，可能信了什麼歪門邪道，利用特殊方法催生母乳，提高孩子智商或成績什麼的。

我並不是那種熱心過度的老師，家長的私事，只要不影響孩子在學校的狀態或安全，我通常不會過問。

但是，陶星葉不同。

我很喜歡這個孩子。

大家也看到了，雖然是女人，但我骨架很大，身材比較魁梧。

而孩子們教室的課桌間隙比較小，上課時，我常常會不小心撞到桌角。

這種小疼痛我早就習以為常了。

可是去年，在我接手這個班級的第一天，陶星葉就注意到了這件小事。

在我磕到她課桌的那一刻，她立即用小手揉了揉我腿上被磕到的部分，還貼心地吹了吹，用哄小嬰兒的語氣說：「痛痛飛走啦！」

當時是 9 月份，天氣還很熱。

我穿著一件很薄的莫代爾長褲。

隔著布料，我能感覺到她的手很軟很軟，從口中呼出的氣息很熱很熱。

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養過小動物。

小貓小狗或其它什麼萌萌的寵物，都能刺激人類分泌出催產素，從而產生一種「心都要化了」的幸福感。

當時的我，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

這令我很意外。

那次被磕到之後，陶星葉就給自己的桌角包了一層軟軟的海綿。

對於這樣可愛的學生，我沒辦法不幫她。

當天下午，我假借「幫老師整理資料」的理由，把陶星葉叫到了學校。

我安排她幫我貼《小學生評價手冊》上的成績條，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很快就套出了她家裡的秘密。

和小孩子打了 20 年交道，這點本事，我還是有的。

陶星葉說，她雖然智力沒有問題，但是有閱讀障礙。

別說理解考試題目或作文要求了，就連別人說長一點的話，她都要消化半天。

身為作家的女兒，卻有閱讀障礙，連及格水平的作文都寫不出來，她覺得很對不起媽媽。

這一學期的作文，有些是媽媽先寫完、讓她謄抄的，有些是媽媽按照她的口述整理的，還有些是她寫了幾句，媽媽幫忙擴充修改的，甚至有一篇，直接就是媽媽寫到作文本上的。

有媽媽幫她寫作文，她輕鬆了許多。

而媽媽寫的文字又有了認真的讀者，她也很開心。

我問她：「期末考試作文呢？是媽媽提前寫好，讓你背下來的嗎？」

這孩子很興奮地搖搖頭，說那篇作文完全是她自己寫的。

自從喝了媽媽的母乳之後，她和媽媽簡直就心有靈犀。

媽媽的想法、媽媽的喜怒哀樂、媽媽喜歡的和不喜歡的、當然還有媽媽的天賦和智慧，都可以隨時傳遞到她的腦子裡，可輕鬆了。

我心裡一沉，臉上卻做出高興的表情，裝作好奇的樣子，問她：「你媽媽是怎麼重新獲得母乳的？真讓人羨慕。」

陶星葉說，由媽媽代筆的作文里，曾經提到過一口肉井。

那其實是媽媽小時候的真實經歷。

前不久媽媽又找到了那口井，井口長了些琥珀一樣的蘑菇。

她媽媽吃了琥珀菇，就重新有了乳汁。

至於吳晉美，其實我並不關心。

不過，陶星葉見我對母乳的事很有興趣，好像為了討好我一般，主動說了吳晉美的事。

「吳晉美的媽媽可沒有吃琥珀菇哦！」

「哦？」

看到我臉上鼓勵的目光，她便一股腦將從大人那裡偷聽來的八卦全都說了出來。

原來，吳晉美的繼母是吳晉美爸爸的學生，對他仰慕已久。

吳晉美生母去世後，繼母火速嫁給她爸爸。

她非常愛他，近乎痴狂，對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放在心上，落到實處。

吳晉美的爸爸希望她像親生母親一樣疼愛吳晉美。

可無論繼母怎麼做，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為了和吳晉美建立真正親如母女的關係，她懷孕 8 個月後，故意引產。

有了母乳後，她一直逼吳晉美喝，想成為她真正的媽媽。

吳晉美當然不願意，但一想到繼母為自己犧牲到這種程度，也就勉強接受了。

此刻，我看到了大家的表情。

當時，我和大家一樣震驚。

陶星葉和吳晉美的媽媽，都很不正常。

一個是依賴孩子而存在、對孩子又愛又厭惡的親生母親。

一個是近乎病態地索取孩子情緒價值的繼母。

吳晉美的事情很好解決，我將真實情況上報給學校和婦聯，再利用自己的人脈，讓吳晉美父親所任教的大學，對他施壓。

最終，他們一家決定接受心理干預。

至於陶星葉的事情，就沒那麼簡單了。

我去了幾次槐樹坡，都沒找到所謂的琥珀菇。

就在我一籌莫展時，突然看到了八旬老太劉玉香再次分泌乳汁的新聞。

於是，我帶著陶星葉的作文本，找到那位老太太。

老太太看到作文里提到的「肉井」和「骨脈花」，突然想了起來。

她就是在望石鎮撿破爛時，撿到了一顆又像蘑菇又像雞蛋的黃色東西，吃了之後，就有了乳汁。

連她自己都沒想到，這種乳汁，可以讓她的兒子變成聽話的大孝子。

確切說，是她和兒子之間，達成了某種共生關係。

她甚至可以用意念控制她的兒子。

照這麼說的話，陶星葉很可能也會成為她母親的傀儡。

不行，我得救她。

之後的半個月，我按照老太太指引的位置，一直在槐樹坡附近徘徊。

雖然沒有找到琥珀菇，但功夫不負有心人，我找到了另一樣東西，骨脈花。

2024 年 7 月 15 日晚上，當我再次深入密林時，突然聞到了一股無法言喻的味道。

這種味道，就像是來自宇宙深處的哀嚎。

明明那麼絕望，我卻難以抗拒地被它吸引。

這就是骨脈花的味道。

當然，為了採摘到它，我付出了一點小小的代價。

我把骨脈花的骨枝榨成汁，利用家訪的機會，哄騙陶星葉的母親喝下。

為什麼我要騙她喝下骨枝？

這個稍後再說吧。

後面的事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

吳晉美的繼母被強行送進精神病院。

她意識到自己畸形的愛傷害到了吳晉美，因極度內疚，而選擇了自殺。

而陶星葉的媽媽，卻做出了相反的選擇。

她想殺害自己的孩子。

現在，請允許我先解釋一下陶星葉母親能再次母乳的原因。

那就是，催產素。

其實，人類不過是一種被激素催動的骨肉。

什麼愛恨情仇，都逃不脫激素的控制。

人類所追求的快樂，也不過是多巴胺，內啡肽、血清素和催產素罷了。

其中，催產素，是能讓人類感受到依賴、愛、犧牲與奉獻的神秘物質。

看大家一臉疑惑，那我就簡單一點說吧。

催產素僅存在於哺乳動物之中，是促成母親與幼崽之間依戀關係的重要物質。

人類女性之所以在歷經痛苦、冒著生命危險誕下胎兒後，仍能繼續為嬰兒不辭勞苦、犧牲奉獻，就是因為催產素的存在。

而琥珀菇，會刺激人類身體產生巨量的變異催產素。

這種變異催產素，不僅僅是增強母親和孩子之間的親密度，更是讓他們形成一種共生、乃至寄生的關係。

而骨脈花呢，是心理變態的人類和生理變態的人類共同孕育出的花朵，它的骨枝，正好與琥珀菇相剋。

骨枝中含有高濃度的、類似雄性激素的物質，可以通過調節神經遞質的平衡，抑制由變異催產素導致的精神共生和依賴。

沒想到，骨枝的效力過於強大，直接清除了陶星葉母親體內的變異催產素，甚至連她體內天然的催產素也被一併清理。

一直以來，她一直以母親的本能，深愛著女兒。

而現在，這種出於激素而產生的本能，消失了。

她對女兒，只剩下厭惡。

所以她才會做出那麼過激的行為……

因為我的魯莽，給這兩個家庭造成了巨大傷害。

為此，我深表懊悔。

在正式贖罪之前，請大家先欣賞陶星葉作文本上的一篇作文。

題目是「故事新編·馬頭娘」。

請看大螢幕。

……

這是陶星葉母親代筆的一篇作文。

我不知道她為何能改編出這樣的紀實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