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把孩子送到幼兒園,是讓他來受欺負、被霸凌的嗎?」
她突然衝到座位旁,一把拉起孟子軒,粗暴地將他拎到身前。
「大家看!就因為我之前舉報了那個沒師德的老師,她就記恨在心,給我兒子穿小鞋!我兒子這麼瘦小,她竟然故意安排了個死胖子坐在我兒子旁邊!」
說著,她又拽過孟子軒的新同桌——王子豪。
王子豪確實比同齡孩子壯實些,但性格特別乖巧,平時說話都細聲細氣的。
從來不會主動惹事,更別說打人了。
孟子軒媽媽卻死死拎著王子豪的胳膊,繼續哭訴:
「我兒子身上一塊青一塊紫的,肯定是這個小胖子打的!你們看這孩子長得壯,下手肯定狠!」
王子豪被她的架勢嚇得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小身子不停發抖。
我快步上前一把將王子豪拉回懷裡,不停安撫。
「子軒媽媽,請你別太過分!子豪只是個五歲的孩子,你怎麼能這麼對他?」
「而且子軒身上的淤青,明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形成的!上周我問過他,他說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怎麼現在賴到子豪身上了?」
孟子軒被他媽媽拽得胳膊發紅,怯生生地說:
「媽媽,我沒有被欺負,子豪沒有打我……」
可孟子軒媽媽像是沒聽見一樣,反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對著人群哭得更凶。
「大家看看!孩子都被嚇得不敢說話了!」
「這幼兒園就是這麼包庇老師、縱容霸凌的!」
「今天我要是不把這事鬧大,以後還不知道有多少孩子要遭罪!」
為首的幾人被她鬧得有點懵。
「園長,這位家長說的情況是真的嗎?」
園長臉色鐵青,但依然客氣地解釋。
「事情不是她所說的這樣,我們幼兒園絕對不允許霸凌行為,也從沒有老師收禮搞特殊照顧。」
「劉一冉小朋友因為對牛奶嚴重過敏,之前出過一次意外,張老師安排單人位,是為了更好地照顧她,避免再發生誤食風險,這一點所有家長都可以作證。」
孟子軒媽媽像是早料到園長會這麼說。
立刻搶過話頭,語氣里滿是嘲諷:「沒有老師收禮搞特殊照顧?哼,你們幼兒園還真好意思說出口!」
她說著,飛快掏出手機,點開一段視頻舉到鏡頭前。
「大家快看看!這就是你們口中清廉的張老師吧!」
視頻里的主角,是劉一冉媽媽和我。
在劉一冉家小區門口,我們兩人拿著一個禮盒不斷拉扯。
兩人拉扯間,禮盒的蓋子沒扣緊,掉在地上摔開,裡面滾出一個紅色的信封。
鏡頭特意拉近,能清晰看到那是個紅包,瞬間在螢幕里顯得格外扎眼。
「看清楚沒?」孟子軒媽媽得意地晃了晃手機,對著大家大聲說。
「怪不得單獨給劉一冉安排座位,處處特殊照顧,原來是拿了人家的好處!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收了紅包,自然要給人家孩子開小灶!」
她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幫手,見大家臉上義憤填膺,她更是來了勁。
直接一股腦拿出我打了一夜王者榮耀和上次我調換牛奶的視頻,並添油加醋地講述著。
「家人們你們看!這老師不僅收禮,還故意給過敏的孩子換牛奶,差點鬧出人命!她為人師表,不好好預習功課,打了一夜王者榮耀,我因此舉報她,她就報復我兒子,安排胖孩子欺負他!這樣的幼兒園、這樣的老師,你們還敢把孩子送來嗎?」
我盯著眼前這個胡言亂語的瘋女人,忍不住攥緊拳頭,咬緊後槽牙。
她見我這般模樣,臉上的得意更甚。
她故意走到我身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話語挑釁我。
「跟我斗?你還太嫩了點。」
我冷冷反問:「你確定,真要把事情做到這份上嗎?」
她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嗤笑一聲。
「現在知道怕了?也行,你要是當眾跪下來認錯,說自己收禮、害孩子、報復我兒子,願意主動離職的話,也許我還能心軟,放你一馬。」
我思考了幾秒鐘,再次開口:「我最後問你一次,真的要繼續下去,不回頭嗎?」
她只當我是慫了,眼底的囂張氣焰愈濃。
「讓你當初不聽我的話,讓我當眾出糗,我非要弄死你這個臭老九!」
11
我從容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白色透明小包裝,指尖捏著包裝袋邊緣,舉到孟子軒媽媽眼前。
「這個,你不會不認識吧?」
上一秒還滿臉狂妄、氣焰囂張的她,下一秒直接慌了。
「我……我不認識,什麼垃圾東西?」說著伸手就想把東西搶過去。
我一個側身,讓她撲了空,徑直走到孟子軒面前。
「子軒,你認得這個是什麼嗎?」
孟子軒眨巴著大眼睛,語氣帶著好奇:「這是媽媽給我買的奶片糖果呀!張老師你怎麼也有?難道是我媽媽也送給你了嗎?」
孟子軒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媽捂住了嘴。
「你這孩子,別瞎說話!凈說些沒影的事!」
我接著問:「子軒,告訴老師,媽媽還讓你把這個奶片送給誰了?」
孟子軒用力扒開媽媽的手。
小臉上帶著被捂出的紅印,卻依舊天真地抬起手,興奮地指向坐在角落的劉一冉。
「媽媽讓我送給一冉!媽媽說一冉最喜歡吃奶片了!」
他頓了頓,像是又想起什麼,接著說:「媽媽還說,一冉媽媽一點都不愛一冉,都不給一冉喝牛奶!讓我中午一定要偷偷把自己的牛奶換給一冉喝!」
這話像一道驚雷,在教室里炸開。
園長、兒童協會成員以及被我提前通知來幼兒園的家長全都震驚不已。
孟子軒媽媽徹底慌了神,理智全失,揚手就給了孟子軒一巴掌。
「你個小王八蛋!誰讓你什麼話都亂說的?」
孟子軒被打得一個趔趄,癟著嘴哭喊著,看得我好一陣心疼。
「媽媽,不是你說的嗎?你說一冉長得瘦小,就是因為不喝牛奶!還說如果我不能偷偷換掉她的豆漿,就一定要想辦法讓她吃下這個奶片!這樣她才會長高高!」
孟子軒媽媽慌慌張張轉身撲向記者。
她伸手就要擋鏡頭,嘴裡語無倫次地嚷嚷
「大家不要相信!小孩子懂什麼,瞎胡說的話不能當真啊!」
我上前一步,聲音清晰而堅定。
「這可不是小孩子瞎說,明明是你自己說的啊!」
說著,我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文件,遞給了同事,示意她一一發下去。
「孟子軒媽媽,你好好看看,這些不都是你乾的嗎?怎麼能怪孩子瞎說呢?」
事情是這樣的。
出事後,孟子軒媽媽沒再鬧出什麼么蛾子,微信也沒有騷擾我。
不對勁,這情況太反常。
她越安靜,我心頭越不安,總覺得她在憋什麼大招兒……
我找到一冉媽媽,讓她幫忙和其它家長打聽一下子軒媽媽的動態,尤其問問和子軒媽媽交好的劉幕陽媽媽。
她的效率很高,不過一下午,就把所有事情都調查清楚了。
她發給我一個二維碼,我用小號識別後看到了一個群,群名為【打倒無良老師】。
加入後,群成員目前有 40 幾個人。
而群主就是孟子軒媽媽。
剛進群,她就申請加我成為好友。
通過後,她發來了一連串消息。
【你好,你的孩子多大了,在哪個幼兒園?老師對孩子好嗎?】
【我們這個組織主要是幫那些被老師欺負的家長討回公道!】
說完,又發來幾個 PPT、網頁連結和整理好的文檔。
點開後,無一不是老師霸凌孩子、不配為人師表的新聞。
而最後那個整理好的文檔里,竟然都是關於我的。
看著這些信息,我笑了,打開對話框:
【你好,我最近遇到了無德幼師,想跟你吐槽一下!】
【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和我聊一聊你的故事呢?】
……
「張思雅,你……你太卑鄙了!你竟然套我話!」
孟子軒媽媽看著手裡的列印紙,臉色慘白,整個人再也沒有剛才的囂張。
「劉一冉住院後,我總覺得事情不對勁,就調了教室全天的監控。」
「畫面里清清楚楚拍到,午餐結束後,孟子軒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白袋,遞給了一冉,一冉拆開吃下去沒一會兒,半小時後就開始狂吐不止。」
「後來我找子軒聊天,小孩子心思單純,沒多問幾句就說這些事都是你交代他去做的!」
「剛聽到時,我也特別震驚,但總覺得小孩子也許搞錯了,不想把人性想得那麼惡!」
「可你……真的是毫無底線,不配做人。」
孟子軒媽媽站在原地,被眾人的目光盯得無地自容。
她嘴裡只會反覆念叨:「不是的……我沒有……我吹牛的,瞎說的!」
可此刻,已經沒人再願意聽她滿嘴噴糞。
因為列印紙上全是孟子軒媽媽得意忘形時,親口托盤而出的真相。
【哈,那女的不喝牛奶,小小年紀就這麼矯情,這麼賤,我兒子可不能跟她做同學!】
【她不是說喝牛奶過敏,嚴重的話都會死嗎,我倒想看看喝了能不能死!】
【我聰明吧,如果不能讓她喝下牛奶,就讓我兒子給她吃奶片,哈哈哈!】
被她帶來的那些人看到真相後,氣地直捶腿!
「咱們差點就被當槍了,孟子軒媽媽太可恨了,竟然拿孩子的命當玩樂!」
「是啊,虧我還把她當好人呢!」
「真應該把她的行為公布於眾,豬狗不如的東西!報警抓她!」
聽到報警,孟子軒媽媽急了。
「憑几張紙,憑几句話,憑她空口白牙就敢報警?我到時候就不認,你們能把我咋的?」
「我上面有人,我家有人,憑你們的實力,還想抓我?」
呵,早就料到她會搞這一出。
我晃了晃胸前的手機,笑著說:「憑我和這幾張紙肯定是不行了!」
但……它行啊!
我把手機反轉,螢幕上顯示著正在直播中。
而直播時長代表著從孟子軒媽媽衝進來時,就已經開始了。
此刻,直播間的人數已達百萬。
這次任憑上面有大羅神仙,也無濟於事了。
園長拿出手機就要報警。
號碼還沒撥出,就聽到了幾個聲嘶力竭的聲音。
隨後幾個身影將孟子軒媽媽撲倒在地。
待我定睛一看,是劉一冉和王子豪的父母。
劉一冉媽媽撲上去時,眼睛通紅,聲音都在發抖。
「你怎麼能這麼狠心?一冉那么小,對牛奶過敏差點沒命,你竟然教唆孩子害她!」
王子豪爸爸也攥著拳頭,死死按住孟子軒媽媽的胳膊。
「你不僅冤枉張老師,還當著眾人欺負我兒子,把孩子嚇得直哭,今天必須給個說法!」
孟子軒媽媽被按在地上,頭髮亂作一團,驚慌尖叫著。
「放開我!你們憑什麼打我?我要告你們!」
幼兒園亂作一團,嚇得我趕緊把直播關了。
可不能把眾人群毆子軒媽媽的場景直播。
警察來時,大家都說什麼也沒看見!
就連監控能拍到孟子軒媽媽被打的範圍,也都被陸續趕來的家長們擋住了。
12
孟子軒的媽媽被警察帶走了時,還囂張地對家長們怒吼著:
「你們等著,我很快就能出來,到時候咱們走著瞧!」
出來是能,具體什麼時候可就懸了。
畢竟,剛剛發生的一切都被我直播給大眾了。
網絡的力量強大,大家指定是不會饒過她。
孟子軒被我暫時帶到了辦公室,他爸爸匆匆趕來,紅著眼眶給大家道了歉。
說自己平時工作忙, 沒發現妻子的偏執, 以後會好好照顧孩子, 再也不讓他捲入這些事裡。
而我, 也在這場風波里被大家認了出來。
其實我早就有個小習慣。
每天都會抽出時間, 精心剪輯一段 Vlog,記錄下作為幼師的日常。
這些關於孩子們成長的細碎趣事, 讓我早已成為了擁有上萬粉絲的小博主。
這次直播的畫面里, 教室的布置、我身上的幼師制服,都和 Vlog 里的場景對上了。
網友們順著線索一挖, 很快就發現我就是那個博主。
一夜之間, 帳號粉絲暴漲了幾十萬。
評論區里滿是「原來博主就是張老師!」「這麼年輕又負責的幼師也太難得」的聲音, 還有不少家長留言說「要是我家孩子能遇到這樣的老師就好了」。
趁著熱度, 我特意拉上劉一冉媽媽和園長,一起錄了段澄清視頻。
我沒有收禮!
禮盒裡面是園長特意準備的水果和繪本, 是托我順路帶給一冉的。
至於那個被拍到的紅包, 我輕輕展開——裡面根本不是錢。
而是我用彩紙剪的幾十朵小紅花,用來鼓勵她好好養病, 早日回園和小朋友們一起玩。
後來, 沒了孟子軒媽媽這根攪屎棍,幼兒園的氛圍明顯好了太多。
我和大家溝通孩子情況時,也多了很多理解和體諒。
尤其是和一冉媽媽,我們私下裡慢慢成了朋友。
偶爾會約著一起喝咖啡,聊孩子的趣事,也聊各自的生活。
有次見面,她神秘兮兮地跟我八卦:「你知道嗎?孟子軒爸爸怕被那個瘋女人牽連, 已經起訴離婚了, 還說以後孩子歸他帶,再也不讓她插手。」
對於這個瓜,我並不驚訝。
看著吃瓜正濃的一冉媽媽,我終於忍不住問出了藏在心裡很久的疑惑。
「一冉媽, 之前孟子軒媽媽被醉漢打、鼻子假體都露出來, 還有她車被人潑牛奶那兩件事,是不是你做的啊?」
她一聽,立刻擺手否認。
「我的天!怎麼可能是我!」
她頓了頓,又坦誠道:「說實話, 當時知道她那麼說一冉,我氣得真想衝上去撕了她!但孩子爸攔著我,說鬧大了不僅影響我們, 還會讓一冉有心理負擔,我才硬生生忍下來了……」
「那到底是誰幹的啊?」我追問。
一冉媽媽撇了撇嘴說:「還能是誰?肯定是她平時到處得瑟,嘴又碎,不知道惹到了誰!說白了就是欠收拾, 這叫壞人自有天收, 根本不用我們動手!」
我看著她眉眼間的笑意,突然覺得心裡的疑惑也落了地。
是啊, 有些人的惡,終究會反噬到自己身上,根本不用旁人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