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無法解決問題的時候,輿論就開始發酵。
妹妹錄了一段視頻。
標題是:「愛念服裝老闆和法院工作人員串通,篡改絕對公平系統!」
視頻中妹妹,視頻上她畫著全妝,聲淚俱下。
「我的姐姐也就是愛念服裝工作室的老闆,在我小的時候侵占了爸媽留給我的遺產。並且在我成年後,故意將財產改為負債,不僅不給我錢,還划走了我所有的存款。」
「我今年剛大學畢業,還沒有找到工作,姐姐就迫不及待想讓我交錢。現在,我每天都被幾百個電話吵醒,簡訊也被轟炸。姐姐,我求你了,能不能放我一馬?我不求你把爸媽當年的遺產給我,你別讓我再給錢了好不好?」
視頻底下,最前頭的評論,清一色的都在安慰妹妹,並且譴責我。
更有甚者,開始在評論區,說我的工作室售賣的衣服不符合標準,穿了之後渾身過敏,客服還不處理。
還有人評論,買我家的衣服,經常能收到別人家退換回去的,口袋裡會出現別人用過的東西。
看著這些評論我就知道,發視頻的不僅僅是妹妹,背後還有不少其他人員,畢竟這些年我們女裝行業做得不錯,惹來了不少紅眼病。
想想也是,否則光憑妹妹一個素人,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多流量?怎麼可能在視頻剛發完的五分鐘內,評論區就多了一千條罵我的內容?
不過可惜了,我好歹也是第一批在網際網路上賺到錢的人,怎麼可能任由妹妹的一張嘴,扭曲事實?
10
我拿出了許多年未更新過的個人帳號,開始在視頻中發布我所掌控的所有證據。
十五年前爸媽和朋友沒錢簽下的欠條,一張又一張,哪怕錢已經還清了,也只是在欠條下面備註說明已還清,並沒有撕毀。
爸媽欠黑社會的錢,也有正規的合同,當然並不是正規的合同,也有還清之後的書面證據。
至於欠銀行的錢,打著經營貸的名目,在我還清之後,註銷了爸媽的銀行卡,不過在註銷之前,我也將所有流水全部列印。
這些全是爸媽欠款的記錄,所有證據一一放出,視頻時長竟然長達十分鐘。
視頻的最後我放上了核查報告,絕對公平系統在網上從來沒有出錯過,放上核查報告,會讓更多人選擇站在我這一邊。
很多被妹妹視頻引流過來的路人,在看完十分鐘的視頻後,也紛紛評論。
「雖然是兩個賭鬼的帳單,我看見的,是一個女孩的十五年。」
「我是方清念爸媽的朋友,裡面有一張十萬的借條是我的。念念是他爸媽走的第二年還錢的,我說利息就不用算了,可她還是給我和老公塞了一萬塊,唉,多好的孩子啊,怎麼攤上這樣的爸媽和妹妹。」
「別的不說,爸媽欠了這麼多錢,她沒跑路,而是一筆一筆還了,我就覺得這女人真牛!」
當然,像這種社會輿論高的視頻中,評論區也有不和諧的聲音。
「誰知道你們是不是雇來的水軍,你說的這些證據,我 p 圖也能 p 出來!」
「不就是幾張圖嗎?能證明什麼?要我看就是心虛了,這家店的衣服我可不敢買,老闆人髒,衣服也髒!」
「我覺得妹妹說的更符合事實一點,畢竟商人重利,這個姐姐一看面相都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眼睛都掉錢里去了!」
提到妹妹,我自然不會放過她。
第二個視頻,我發布的是妹妹的徵信報告,和這段時間我的手機號收到的各類催收簡訊。
去年替她還了十萬網貸,錢是一次性轉入她的銀行帳戶的,銀行流水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順手發了聊天記錄。
聊天記錄里,她向我再三保證絕對不會再借網貸,絕對不會大額消費,而後面是前幾天剛發布不久的妹妹的朋友圈截圖。
質疑的聲音少了不少,畢竟任誰看了整整幾十頁的徵信報告,都會被震驚到。
「對愛念老闆感同身受了,我家親戚不僅網貸還網賭,欠了好幾千萬,我們家裡幫他擦了好幾次屁股,現在根本管不了,上一次知道親戚的消息,他已經在南方打日結工當掛逼了。」
「博主的妹妹,真的剛大學畢業嗎?我努力工作,每個月工資六千,都不捨得買她身上的一個戒指,她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怎麼敢的啊!」
「我允許愛念老闆在網上傾訴自己原生家庭的痛!」
接下來是第三個視頻。
視頻中,我錄製了公司設計師的工作環境、工廠的生產過程、打包的過程,以及收到退換件後的處理。
在視頻里,我聲明:「凡是退回工廠的衣服,我們絕不進行二次銷售,而是直接將衣服送到貧困山區,捐獻給貧困山區的孩子們。」
「另外,每年,愛念工作室都會給大山裡的孩子捐款,讓他們走出大山,擁抱更加廣袤的世界。」
視頻的最後我放了許多被我遮去寄信人名字的手寫信,這些都是那些山裡的孩子寫給我的感謝信。
短視頻的推送給的越來越少,最後一條視頻的點贊瀏覽量明顯下降,但是評論區感慨的數量,卻比前兩條都要多。
「我是看著愛念工作室壯大的,老闆的審美一直都很好,每年都能跟上潮流,而且衣服價格不貴,質量也很好,有時候出了問題,客服也能立刻反饋,去年我買得多,還給我送了禮物。」
「我也是,當時老闆還在大學城邊上擺攤的時候,我就認識她了,我們還有微信呢,去年老闆知道我是她的老客戶,還特意跑到我這裡來請我吃飯呢。」
「我就是愛念工作室資助的學生,學的服裝設計專業,希望等畢業後,我能去愛念工作室上班!」
還有一個今年流量很高的測評博主,也跑來我評論區:「姐妹們這還說啥?我衝進老闆的店,買了兩千塊的衣服,等我的測評吧!」
到這一步我就知道,接下來無論妹妹做什麼,都沒有辦法逆轉如今的局勢。
做網際網路最重要的就是真實。
一個是拼搏十五年,成長路線清晰,好不容易紮根立足的服裝工作室老闆。
一個是大學剛畢業,徵信報告好幾十頁,身上掛滿了奢侈品的女生。
觀眾心中的天平更容易傾向哪一邊?
11
如我所料,輿論幾乎一邊倒。
不到二十四小時,妹妹直接註銷帳號,就此失蹤。
幾天後我在家門口看見了妹妹。
她身邊全是裝好的行李,蹲在門口,看見我的出現,妹妹眼睛一亮,臉上帶著討好的笑。
「姐姐我願意聽你的,我把所有的奢侈品全都掛二手平台了,姐姐你就讓我去你工作室上班吧,我什麼都會做的!」
我冷眼看她,警惕心起,有些不相信她這麼快就能幡然悔悟。
怕我不相信,她連忙指著地上的行李:「姐姐你不是讓我戒掉高消費嗎?我已經把房子退了,以後我就住在你這裡。你看我身上的衣服,渾身上下加起來不到一千塊錢,我真的改好了!」
想了想,我問道:「你真的願意聽我的?那你去庫房打包快遞,每天八點鐘上班,下午五點下班,不用加班,每個月工資稅後 6 千,五險一金。」
妹妹嘟起嘴:「人家不想打包,那可多累呀。」
我想了想,又拋出一個工作:「平台客服吧,工資也一樣,坐在辦公室里,比倉庫好一點。」
我剛說完,妹妹連連搖頭:「那怎麼行,姐姐,我們兩個是姐妹,你怎麼能讓我去做那麼低賤的工作,你就讓我當個副總監,我幫你監督下人,工資也太低了,我要每個月三萬。」
果然,妹妹說的話讓我寒心。
在她眼裡,當客服和打包快遞都成了下等人的工作。
殊不知,即便我是工作室老闆,每天白天我充當客服,晚上我都得去倉庫里幫忙打包。
她壓根就沒有改過的心思,也絕不會改掉大手大腳的毛病。
眼看我不願意給工作,妹妹的眼神變了:「你真是個不忠不孝的女人!連對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妹妹都這麼差勁!我要上網曝光你!」
「你去吧,看看到時候罵你的人多,還是幫助你的人多!」
妹妹帶著她的行李跑了。
我看著房門外,嘆了口氣。
她甚至連多裝一會兒的耐心都沒有。
我素來注重感情,說得難聽點,有點聖母。
如果妹妹真的願意說點好話,願意一開始就在底層工作一段時間,我真的會替她還清網貸。
至於爸媽留下的債務,我也就當沒有絕對公平系統,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可她卻這麼急不可耐,我也絕不會給她下一次機會。
12
再一次見到方清怡,是我在網上刷到她在團播公司的視頻切片。
她站在團播末尾,妝容精緻,但是動作僵硬,跟不上節奏,卻被人發現是我的妹妹,錄屏了下來,引來不少人觀看。
直播間流量上去了,但是打賞的人卻沒多少。
直播間裡,有不少人對妹妹當初的事點評,都說妹妹不當人,是個十足的白眼狼。
她才加入團播沒多久, 就因為和觀眾吵起來, 直播間被封了,她也被開除。
她崩潰地給我發消息, 在電話里質問我:「為什麼?為什麼我要過上這樣的生活!憑什麼你是高高在上的老闆,我卻要在鏡頭前面當小丑!」
我冷靜地聽完方清怡的控訴:「這一切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嗎?」
如果不是她高消費欠下網貸, 她也不會想著拿爸媽的遺產填補空缺。
如果不是她想要弄臭我的名聲, 和我的對家合作, 達到自己的目的,也不至於在網際網路上被人嘲諷。
她突然得意了起來:「不過你猜猜看我現在在哪裡?我在這個地方能用十塊錢, 贏到十萬。你以為自己開一個工作室,就很了不起了嗎?我告訴你,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等我回來的那一天,你就等著跪著迎接我吧!」
說完方清怡掛斷了電話。
我心頭一跳, 打開當初詢問怎麼拿到爸媽遺產的帖子,查看她的 IP。
這個帳號,她從來沒有露臉過, 也沒有主動暴露過身份, 所以並沒有被網友識破, 靠著最開始的一些粉絲,偶爾也能靠接廣告賺點錢。
明明上個月她的 IP 與我重合,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換到了一個賭博合法化, 並且賭場極為出名的城市。
而最新的帖子,也是在寫賭場攻略。帖子裡,妹妹正展示著手裡的籌碼, 還寫得清楚, 這是拿十塊錢贏到的。
此生我最恨的就是賭鬼, 在看見妹妹自甘墮落的那一瞬間,我最後一點聖母心消失殆盡。
13
她的 IP 在賭城待了很久, 帖子的熱度很高, 有不少人慕名而去。
可過了一段時間後,妹妹的 IP 又變成了境外。
她用陌生的號碼給我發來簡訊。
「姐姐, 很高興你當初沒有幫我。現在我才知道, 人生還有一條嶄新的道路。你說的對, 人沒辦法賺到認知外的錢,這半年我贏錢的流水,是你這輩子都見不到的數字。我現在去新的地方發展了,等我回國的那一天吧。」
我早就放棄了解方清怡的死活, 對她毫不關心。
只是打開手機,找到她的帳號, 最新的帖子是她落地境外, 住著最豪華的酒店。
評論區第一條,是將抽取三個粉絲, 帶她們去境外遊玩。
我毫不猶豫地將帖子點了舉報。
盯著手機螢幕,我想了半天,最後打開一位博主的私信。
「戒戒你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