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你覺得我昧了你爸的賠償款?」我問他。
他語氣不善:「難道不是嗎?我爸是為了加班賺錢才出車禍的!他那麼愛我,他的賠償款難道不應該留給我?」
「哈哈哈哈……」我幾乎快笑出了眼淚,「你真知道你爸是怎麼死的嗎?」
「他是跟自己的外遇對象偷偷出去約會,因為沾了酒誤闖紅燈被撞死的!」
「他是事故過錯方,哪來的什麼賠償款!」
「不……不可能!」兒子聲音顫抖,仿佛一直的信仰崩塌了。
「不是你告訴我,他是為了工作才出車禍的嗎?還說不要讓我擔心家裡,賠償款夠我們花……」
我冷聲反問:「不然呢?我要跟當時才十歲的你實話實說,說你爸是因為背叛我們才死的?」
我一開始騙他有賠償款,也是為了讓他安心上學,不要擔心家裡。
事實上,因為他爸出軌的對象在副駕上也當場死亡,對方的父母還曾來家裡和學校來鬧。
讓我又咬咬牙拿出十萬,才沒再繼續騷擾我的生活和工作。
這些我都瞞著兒子,一是怕他心理受影響,二是不想破壞他爸在他心中的形象。
沒想到他只把賠償款記在了心裡,還一直耿耿於懷。
真是可悲又可笑!
「這些年你花的每一分錢都是你媽我自己掙的!我累得幾次在講台上暈倒,以為把你供到大學畢業就能緩口氣了!」
「沒想到你成了家還要跟媳婦一起吸我的血!」
「你跟你爸一樣只顧自己,你不愧是他的兒子!」
我一口氣吼完了所有的委屈。
我以為兒子起碼會有一絲動容,可他沉默了半天,只說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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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讓你不早點告訴我!」他連一點愧疚或自責的表現都沒有,語氣冷漠得可怕。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
果然不應該對男人抱有期待啊!
「媽,就當你真沒錢吧,我們也不找你要錢了,可孫子你總得管吧?」
「我頂多再給您一周的散心時間,一周後必須回來帶娃!」
他看似妥協,實則強硬。
我也不多說什麼,只默默開啟飛行模式。
為期兩個月的旅行團,我去了很多地方。
我們在松贊林寺前虔誠地祈福,在納帕海草原上騎著馬奔跑。
團里的夥伴們有很多都跟我一樣,忙活一輩子,退休後才終於有時間享受生活。
但也正是這次寶貴的旅行,讓我真正找到了自己。
兩個月後,我回到家裡。
兒子帶著氣,對我視而不見,連句招呼都不打。
兒媳冷嘲熱諷:「喲,我做完月子,知道回來了?還真是會躲懶!」
「有本事永遠別回啊,地球沒了你照樣轉!」
我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地回屋收拾東西。
兒子出現在我房間門口,見我正把衣櫃里的東西往行李箱中放,臉色鐵青:「您還沒鬧夠嗎?!」
「已經野了兩個月了,您還要去哪兒?!」
「怎麼越老越自私呢?真就放著這個家不管了?!」
「別家的老人不都在幫襯自己的孩子?怎麼到您這兒就委屈上了?」
「你要是不幫我們帶孩子,我還得上班掙錢,家裡怎麼辦?」
他劈頭蓋臉一通指責。
但我卻沒生氣,只是淡淡地看向他:「當年我一個女人,獨自一人都能把你拉扯大,你們兩個大人養活一個孩子怎麼了?」
這時候,兒媳婦也沖了過來,趾高氣昂道:「要走可以,我可不求你!不過孫子每個月的生活費你得出!」
「奶粉、衣服、尿不濕雜七雜八,一個月按六千算,你每個月退休金到帳那天轉到我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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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憑啥要我出這個錢?」
兒媳婦眼一瞪:「憑這是你們楊家的長孫!」
我一句話就堵死了她:「楊家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又不姓楊。」
說到底,這孩子是我那個出軌前夫的後代,又沒隨我姓。
兒媳婦啞口無言。
半晌後,她擰了我兒子一下:「楊帆你說話呀!就這麼讓她走了?那以後孩子誰管?讓我一個人累死累活的帶?」
兒子吃痛,一下子就甩開她:「那你倒是想辦法讓我媽留下啊!我都提醒過你了,不要張嘴就是錢!」
「她上次就是因為錢跑的,你幹嘛還拿這個刺激她?!」
兒媳提高音量:「還不是你當初說你媽手頭有一筆賠償款……」
「夠了!」兒子臉色一變,不自然地看了我一眼。
見我沒有反應,他才又看向兒媳:「孩子可以讓你媽繼續幫忙看,你出去上班。」
「憑什麼?!」兒媳顯然不願意。
「就憑當初結婚的時候,我家給了十八萬彩禮,全被你媽拿走了!一分都沒陪嫁!」
「現在幫著帶帶外孫,不是應該的嗎?總不能拿了錢什麼都不做吧?」
「楊帆!你說的是人話嗎?」兒媳瞬間炸了。
「我媽把我養這麼大,彩禮錢是給她的辛苦費!」
「她都六十了,月子裡天天熬夜帶孩子,你不心疼就算了,還說這種話?」
「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我當初就不該嫁給你!」
「我怎麼了?」楊帆也來了火氣:「當初你跟你爸媽一起逼我媽拿金鐲、要紅包的時候,也沒人心疼過我媽啊!」
他們兩個越吵聲音越大,房間裡的孩子都被吵醒了。
可我冷眼看著,並沒有絲毫反應。
因為我知道,他們是在演戲給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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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兒媳回屋哄孩子了。
兒子一臉邀功地看著我:「媽你看,為了維護你,我跟高露都吵架了!兒子還是很心疼你的!」
「我知道紅包的事兒傷了你的心,那都是我不懂事,被高露爸媽一煽動,就稀里糊塗同意了。」
「您放心,以後我堅決站在您這邊!除了您,誰的話都不聽!」
「我知道您剛回來,需要休息,那這樣,這幾天您啥也不用干,等歇夠了再帶孫子,怎麼樣?」
「我是真心想讓您留在這個家的,您這麼大年紀,出去我也擔心啊!」
他自以為體貼,其實還是我熟悉的「先急後軟」。
「真心?」我搖了搖頭,「不,你沒有心。」
「你是因為沒人幫你們帶孩子,是因為高露鬧得你心煩,不是因為你心疼我這個媽!」
「你要是真心疼我,就不會在我旅遊的時候,一天十幾個電話催我給錢!」
「也不會在你岳母指責我的時候,一句話都不敢替我辯解。」
我每說一句,楊帆的頭就低一分。
「你知道產房外, 你幫著他們跟媽耍心眼的時候,我有多心寒嗎?」
「你們不是不知道我對孩子的期盼,可你們卻利用我愛孩子的心,把他當成拿捏我的工具!」
「媽……」他想伸手拉我,卻被我躲開了。
我的聲音有些沙啞,卻異常堅定:「這次旅遊, 我想通了很多事, 我發現我這一輩子, 都在圍著你轉, 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一天。」
「你也二十八了, 媽早就完成了撫養你的義務, 以後我要走自己的路了!」
他急了:「媽,我知道錯了!您再給我一次機會行不行?」
我沒再說話, 拖著行李箱要走。
可是門口又遇到了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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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訊趕來的親家公和親家母雙手叉腰, 堵在大門口。
「陳秀蘭!你出去快活這些天,可把我們一家累慘了!」
「我伺候露露坐月子,還帶孩子, 這辛苦費你得給!」
「按市場價,月嫂一個月八千, 再加上買菜做飯, 你最少得給我一萬!」
我愣了一下, 隨即笑了, 反問她:「親家母, 你伺候你親閨女坐月子, 跟我要什麼錢?」
親家母臉色一僵, 強辯道:「那不一樣!我本來不用管的, 都是因為你不管不顧,我才得來幫忙!這錢你必須給!」
親家公也在一旁幫腔:「就是!我們幫你帶孫子,你給點辛苦費怎麼了?哪有讓我們白忙活的道理!」
我搖頭:「想要錢就找孩子的爹媽去, 我沒有義務給!」
親家母見我態度堅決, 開始撒潑:「好!不給是吧?那我就去你小區門口鬧,去你原單位鬧!」
「讓你的鄰居、同事還有學生,都知道你是個冷血無情的奶奶,連親孫子都不管!」
我冷笑一聲:「你儘管去呀!到時候我跟你一塊!」
「跟大家好好說道說道, 你們當初是怎麼拿著剛出生的孩子勒索錢財!」
我這話一出口, 在場所有人都不吭聲了。
我趁機拎著行李走出去。
兒子快步跟了上來。
我以為他起碼會關心一下我要去哪兒、有沒有地方落腳。
可他只問了一句話:「媽, 每個月房貸你還會付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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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貸我當然不會管了。
有聽了我故事的人義憤填膺,還說連房子都不能留給這種白眼狼兒子, 最好賣了, 拿錢走人。
可說實話, 那畢竟是我兒子,我再怎麼狠心, 都做不到把他掃地出門那一步。
再說,我都六十了,一個人守著個空蕩蕩的房子有啥用?
我在旅行團認識的一個老姐姐給我介紹了一份很有意義的工作。
就是給福利院的孩子當老師。
管吃管住,每個月還有工資。
工資我婉拒了, 但這份工作我真的很喜歡。
跟孩子們在一起不光有活力, 還能體會到一種沒有被世俗污染的純真和童趣。
偶爾我也會自費帶他們出去看看世界,把他們發展成為我的旅遊搭子。
至於楊帆和高露, 他們終會在一次次的矛盾與磨合中,學會承擔起為人父母的責任。
這是他們必須走的路,誰也代替不了!